六十九 代價
郭飛本來已經有些微醺，給宋寅這麽一問，頓時有些清醒了。他不知道宋寅是不是醉了，還是他一直憋著想問，今天終於借著酒勁問出了口。他的問題很微妙，本來宋寅在公司隻需要和夏曉冬比就可以了，畢竟湯晶晶有雄厚的背景，沒什麽可比性。
但是夏曉冬正在現場，肯定不能直接拿過來比。張曉曉也是後起之秀，級別是低了點，但是最近的表現亮眼，如果說他的表現比張曉曉優秀，那至少證明他不算差。如果說他比張曉曉優秀太多，那證明他在公司領導心目中，是完全可以超過夏曉冬的。反之，如果說他不如張曉曉這個不在場的人，那就基本沒戲，可以說真的很差。
郭飛當然不傻，笑了笑：“你跟張曉曉比幹嘛？她畢竟是女的，是要以家庭為重的，你要是跟她比，你這輩子不會有什麽大的前途的。”
郭飛知道宋寅的意思是想問，除了夏曉冬之外，張曉曉會不會是他的威脅。可惜的是，雖然郭飛是副總，但是黃子軒從未和他交流過這些問題，他事實上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甚至不能表達自己的態度，如果他說張曉曉不行，最後黃子軒卻重用了張曉曉，那他是啪啪打臉。如果說張曉曉不錯，宋寅心裏肯定會不舒服，甚至會懷疑他在黃子軒麵前舉薦了張曉曉還沒有舉薦自己。
郭飛隻有環顧左右而言他。
宋寅：“沒有啊，我最近覺得她挺優秀的。”
郭飛搖搖頭：“是很優秀，但是她自己不會為了前途放棄家庭，她會跟孩子分居兩地嗎？不會的，假如真的成立區域公司，她也不會去的，估計公司在淮清讓她做個主管，她就要高興死了。”
宋寅認同地點了點頭。
郭飛笑著說：“不要考慮這個事情，成立區域公司的事情都還沒影子呢，搞不好會黃了的。今天公司股票已經跌停了，估計明天還要跌，公司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難關。”
北京。賓館房間裏。
手機鈴聲響起，張曉曉睡眼惺忪地四處看著，左側厚厚窗簾的縫隙裏，透出一絲微光。老半天，她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她拿起手機，接了電話：“喂，你好，哪位？”
“我是七星居保安，那個，你找的那個人好像回來了。我今天剛上班，查到了門禁車輛進入的記錄。”
張曉曉開心地不知道如何回話，隻是一個勁地說謝謝。
“你待會進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刷門禁，你就跟在後麵進去，自然一點。我不想”
張曉曉連忙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保安：“你確定不是”
張曉曉：“我確定不是壞人，不是來要債的，也不是來騷擾的，我跟他真的是很好的關係，就是關心他才來的，你放心，有什麽事情我也不會推給你。”
保安：“哎呀，你說這些幹什麽？我不是怕什麽責任，我是有保護業主的義務，你懂吧？”
張曉曉：“懂的懂的，謝謝你。”
張曉曉掛了電話，跳下床，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幹什麽。又轉頭衝向衛生間，匆忙洗漱了一下，簡單擼個妝，拿起手機衝了出去。
她住的賓館，離七星居走路大概要十幾分鍾，打車等待也浪費時間，她握緊手機，向目的地飛奔而去。
到了七星居門口，張曉曉已經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她停下來看了看保安室，小保安正在保安室裏看著她，她感激地向他笑笑。
現在天剛微微亮，根本看不見進出的人，張曉曉焦急地等待著。等了一會，保安出來喊了一聲：“你進來吧。”
張曉曉轉頭：“嗯？怎麽了？”
保安：“你過來登記一下，先進去吧。”
張曉曉跑進保安室，登記了一下，然後衝保安笑著說：“謝謝你啊！”
保安擺擺手：“進去吧。”
張曉曉一口氣跑到黃子軒家門口，看到他家門口依舊安靜，看不出有人在的痕跡。她猶豫著要不要等一會，畢竟現在還是睡覺時間。
院子裏常青植物更加蔥鬱，已經盛開的花更是姹紫嫣紅，全然不見了第一次來的冷清。她站在門外仔細看他的房子，跟印象中差不多，不是很寬，但是地上有三層，加上地下還有一兩層，一大家人住是沒有問題的。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裏確實是他獨居的地方，這倒也符合他孤僻的性格。一個人就好，自己到來不用怕打擾到別人。她笑了笑，擦了擦滿臉的汗，輕輕地按了門鈴。
她想，先按兩下，如果沒醒的話，說明他確實累了，那她就再等等。不過，他應該是很想見她的，就像此時，她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一樣！
她聚精會神地看著門，聆聽著門內的動靜。忽然，門輕輕地響了一下。她欣喜地看著門口，心咚咚地跳著仿佛快要蹦出了胸膛。
門打開，張曉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雷雨站在門口，看到張曉曉也很驚訝，愣了十秒鍾，才緩緩走到鐵門邊上。
雷雨：“你怎麽來了？”
張曉曉第一反應是要找合適的語言掩飾一下，可是一細想，自己跑到了北京，還出現在黃子軒家門口，有什麽樣合適的借口可以修飾這一切？
張曉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聽說了黃總的事情……很擔心他……就過來看看。”
雷雨打開鐵門：“進來吧。”回頭走向屋內，邊走邊說道：“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張曉曉：“我……打聽到的。”
雷雨：“哦？和誰打聽的？”
張曉曉臉紅紅地看著雷雨，沒有回話。幾天沒見雷雨，他胡子拉碴的，一臉疲倦。
他靠在沙發上，揉揉眉頭，重重地歎口氣，接著說道：“你過來幹什麽？”
張曉曉有些呼吸急促：“我過來看看，黃總怎麽樣？”
雷雨笑了：“你過來能有什麽用？”
張曉曉頓時語塞。
雷雨接著說道：“不如我問你一些問題吧，你和子軒什麽關係。”
張曉曉緊張地看了看雷雨，嘴硬地說道：“沒什麽關係。”
雷雨又笑笑：“那你對公司夠忠誠的，不遠千裏跑到這裏來。不過，子軒這個住處，公司的人知道的並不多！你，跟誰打聽的？”
張曉曉依舊看著雷雨，不說話。以靜製動，別無他法！
雷雨也看著張曉曉，接著說道：“你想知道子軒現在怎麽樣？”
張曉曉點點頭：“嗯。”
雷雨：“他現在被傳喚到公安局問話了。”
張曉曉：“傳喚是什麽意思？”
雷雨皺著眉頭看了看張曉曉：“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反正你知道他還在公安局就對了。”
張曉曉：“為什麽呢？他也知情嗎？還是他跟董事長的案件有關？”
雷雨搖搖頭：“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懂。我隻是聽他的律師說，在董事長被帶走的時候，黃總給他發了一個消息，提醒他有人被雙規的消息，而那個時候，這個消息是封鎖的，公安部門現在懷疑有內部人泄密。”
張曉曉：“所以，公安部門隻是希望黃總提供那個人的信息，是嗎？”
雷雨：“我隻能現在關鍵點就是在這裏，至於說黃總還有沒有其他的證據掌握在公安部門手裏，我們也不知道。”
張曉曉：“那如果他也不知道這個內鬼是誰呢？”
雷雨：“怎麽可能，總有人告訴他這個消息，他隻要透露這個人的信息就行，警察自然會追尋下去。”
張曉曉：“你的意思是，黃總不願意透露是誰告訴他消息的？”
雷雨點點頭：“是的。所以我很奇怪，子軒來新京集團之前，一直在國外留學和工作，他認識的人，我沒有理由不認識。董事長都不知道的消息，他卻能先知道，我到現在也想不到是誰告訴他的。”
張曉曉：“那如果他就是不願意說，是不是很難出來？”
雷雨：“一般來說，傳喚的話，24小時之內必須釋放，但是他不配合，現在已經拖了幾天了。警察那邊壓力也很大，他們要麽釋放子軒，要麽找證據拘留，如果子軒不趕緊說出來，不排除警察找出其他理由來，這對他很不利啊。”
張曉曉：“那現在該怎麽辦？”
雷雨歎口氣道：“還能怎麽辦，我現在也見不到他，隻能委托律師進去給他做思想工作。他怎麽這麽糊塗，新京集團現在已經是一團糟了，他還不趕緊自保出來救公司。唉。”
張曉曉嘀咕道：“他不傻，如果是你，你也不會說的。”
雷雨驚訝道：“為什麽？”
張曉曉：“那條消息是湯晶晶……不，湯主管告訴他的。”
雷雨難以置信：“啊？真的假的？你怎麽知道？”
張曉曉不作聲。
雷雨：“子軒告訴你的？”
張曉曉點點頭。
雷雨緊皺眉頭，一臉喪氣。哀歎道：“怎麽辦？現在更難辦了！”
張曉曉：“你問過湯晶晶嗎？”
雷雨：“什麽意思？”
張曉曉：“湯晶晶家不是也挺有背景的嗎？她是不是也可以想方法？況且，黃總現在也是在竭力保護她啊！”
雷雨不悅地說：“你的意思是讓我以此去要挾她？你想得太簡單了，她家有背景，不代表她有能力，你以為她不想幫忙嗎？她現在比誰都著急。”
張曉曉連連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是著急了，想要試試所有可能的辦法。”
雷雨：“按照道理來說，湯總也是董事長的多年好友，不過，在商場混的，總歸沒有幾個幹淨的，碰上這樣的事情，還不是躲得遠遠的，深怕沾上。湯總就是想幫，也要忌憚三分。”
張曉曉無助地說道：“那是不是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雷雨歎口氣，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我再想想吧，實在不行，我去登門求湯董事長去。”
張曉曉弱弱地問道：“那是不是越早去越好？”
雷雨表情凝重地說道：“我試試吧，不過，我對你也有一個要求。”
張曉曉一愣：“要求？哦。你說吧！”
雷雨：“你趕緊回淮清，不要跟任何人講，你來過淮清，尤其是湯晶晶。”
張曉曉疑惑地點點頭：“哦，好的。”
雷雨：“你怎麽不問為什麽？”
張曉曉：“那……為什麽？”
雷雨：“以前，公司的人對你和子軒的關係一無所知，所以，以後也要這樣，我是說，不管明還是暗。”
張曉曉心中一突：“什麽意思？”
雷雨笑笑：“曉曉，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我說那麽多。”
張曉曉有些委屈，他可以不祝福他們，但是憑什麽要拆散他們？他們在一起對他雷雨有什麽影響？是，他們不般配，但也輪不到他來嫌棄自己。
張曉曉倔強地說道：“謝謝雷總的關心，不過，這是我們的私事，我們自己決定就好。”
雷雨笑了一下，有些冰冷。“你讓我去求湯家的時候說得很容易，難道你不知道什麽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嗎？你以為湯家會平白無故地救他？”
張曉曉：“代價？什麽代價？”
雷雨反問道：“什麽代價你不知道嗎？新京集團股票腰斬，很快麵臨資金短缺的困局。董事長和子軒身陷囹圄，前途未卜。你能救他嗎？你要是能有本事救他，我便可以祝福你們！”
張曉曉盈滿淚水的眼眶無力地閉上，淚珠順著臉頰墜落。
雷雨：“抱歉，我說的太直白了。”
張曉曉：“可是，我想問你，雷總，把你的愛人拱手相讓，你的心不會痛嗎？”
雷雨呆住了，苦澀地笑道：“我哪裏算得上她的愛人，我哪裏配得上她？他們真的能在一起，我替他們高興！”
張曉曉冷笑道：“你當自己是李尋歡嗎，是不是太好笑了！我不像你，我做不到那麽豁達。”
雷雨搖搖頭：“算了，我隨便你吧。我又哪裏想做千古罪人，反正他進去了，也判不了幾年。”
張曉曉驚恐道：“什麽？會判刑？你不是……”
雷雨：“我說過，沒有幾個商人是清清白白的，如果始終問不出什麽結果，他們會從別的地方打開突破口。”
張曉曉愣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雷雨淡淡說道：“好了，沒事你可以走了。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