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求和
周五晚上，張曉曉早早下班去接了兒子回家。出於上個禮拜沒接孩子的內疚，她買了兩個玩具和很多零食。兒子見到這些意外驚喜，把張曉曉抱住一個勁地親。張曉曉笑中帶著酸澀：孩子都是單純的，自己居然還跟孩子記仇，真是太過分了。
周六晚上，張曉曉正在洗碗，聽到門鈴響，剛要去開門，見到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兒子已經飛奔過去開門，緊接著聽到兒子大喊：“爸爸，你怎麽來了啊？”張曉曉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口，果然，是馮森進來了，四目一對視，張曉曉心中又驚又喜，卻又裝著若無其事地轉身接著洗碗，耳朵卻豎起來聽爺倆的寒暄。
洗完碗，張曉曉倚著廚房門，看著客廳的爺倆正摟在一起看電視，這種溫馨場景，好久沒有看到了。她回頭進了廚房，淚水蓄滿眼眶，她擦了擦眼睛，打開冰箱門，拿了幾個水果，切好，遞到客廳茶幾，然後坐下來一起看電視。
電視裏放著搞笑綜藝，兒子是受自己影響，喜歡看這些東西，但是馮森總是嫌她低級趣味，帶偏孩子。她相信張弛有道，這些綜藝確實沒什麽營養，但是看看能放鬆心情。對於孩子來說，學習知識是必要的，但是看些搞笑的東西是放鬆，這也必不可少，而馮森總是要求孩子走高大上路線，他有很多想法，比如讓孩子學英語，學鋼琴，而張曉曉經過和周邊同事同學交流，希望孩子選一些諸如拚音，寫字，籃球等更實用的興趣班，馮森的要求離開了她的支持，便實現不了，他也發誓要自己帶孩子去學，但是總是被各種事由拖著執行不了。她總是笑他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其實，他們之間沒有什麽核心價值觀的差異，差的就是這些瑣碎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足以擊垮婚姻。
今天的綜藝節目，她不停地走神，笑也是麻木的。馮森的笑也跟不上節奏，孩子笑了，他才會看看兒子然後跟著笑。張曉曉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來，不管為什麽，她心裏還是驚喜的，可以說是有所期待。偶爾看他，發現他不曾看自己，她心裏微微失落。就這麽撐到節目結束，馮森看看手機，讓兒子先去睡覺。曉曉領著兒子洗漱好，帶著兒子去房間睡下。等把兒子安撫好，張曉曉掩上門出去。
馮森依然坐在沙發上，曉曉也走過去坐下。馮森笑眯眯朝她跟前坐了坐，順勢摟住她說：“你看你，離開我，憔悴了很多啊。”曉曉掙脫他的手臂，馮森又摟住她，他懷抱的溫暖，他身上的味道，那麽熟悉，她於是不再掙紮。
“我們來聊聊我們的事情！”
“有什麽好聊的？”
“你看你最近吧，我也能感覺到，你對孩子，對這個家庭，還是留戀的。剛才進門時候我就感覺到，你還是期待我來的。”
曉曉沉默不語，他說的對，自己無力反駁，隻有哼一聲表示不服。馮森把她的腿抬起，放到自己腿上，摟緊了她。她忍不住幸福地笑了出來。看她笑了，馮森更是胸有成足地嘚瑟起來。
“我想了想，你呢，我還是比較滿意的，即便是我再找，你仍然是我第一選擇。我對老婆呢，沒有什麽過高要求，隻有兩個要求，第一呢，對我兒子好，你是我兒子的親媽，找誰，都不如你親對吧。這一點，你肯定是符合的。第二呢，能與我的家庭和睦相處，這一點呢，你有進步的空間，你如果能做到的話”
未等馮森說完，張曉曉激動地擺擺手，眼淚又湧入眼眶：“馮森，你還沒搞清楚我為什麽和你離婚是吧，你還對我提要求了，我告訴你，就算我和你複婚，我隻能做到你第一點要求，至於你的家人，我可以當作空氣，但是你想我主動融入你的家庭，我辦不到，我們當初鬧離婚的時候，你媽和你姐姐攛掇你和我爭奪家產的模樣，我忘不了！我這個人就這個性格，不喜歡裝不出喜歡的樣子。”
“我姐姐他們也是為了我好，鬧到那一個地步，爭奪家產不是很正常嗎？”
“怎麽正常了，我家裏怎麽沒人攛掇我去爭奪家產，都是一個勁勸我好好跟你過，沒人想到家產的事情，還有你那個姐姐，自己在婆家被人欺負得屁都不放一個，怎麽到我這裏變得智勇雙全了？”
馮森無力反駁，以退為進：“我家裏的事情放一邊，就談談我們兩個不行嗎？”
張曉曉平息一下情緒，是的，今天好好一個局，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搞砸了，這段日子，她明顯感覺到兒子的變化，變得小心翼翼，學會討好她，讓她看了格外心疼。不為自己，為了兒子，應該考慮一下，挽回這個家庭。
“行，就談咱們兩個，我跟你離婚，我現在跟你說實話，離婚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想讓你有所改變。”
“行，你想讓我有什麽改變，我爭取做到！”
“一、多關心兒子，多關心我，多參與家庭活動。二、不要對我的生活方式包括教育兒子的方式指手畫腳，如果你覺得不妥，你自己親自來，但是，不能自己不參與，還說三道四。三、學會享受生活，工作是為了更好地生活，不要本末倒置，我們的生活要多一些娛樂活動，哪怕出去吃吃飯看看電影，是，在家吃飯也是吃，電腦裏也可以看電影，但是生活需要儀式感，這你懂吧？四、關愛自己的身體健康，你覺得你自己可以抗沒問題，但是我不願意承擔這個風險，因為你的健康關係到我和兒子將來的生活。”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我一定盡量做到。”
“什麽叫盡量做到，你以前總是這麽說。但是哪一次你做到了？”
“你知不知道我這次年底獎金能拿多少，比同級別的多拿了近兩萬，這不付出哪裏來的回報。我哪裏不想陪你和兒子，關鍵不是工作忙嘛！”
“我不是不讓你工作，我在單位工作也很認真，但是，我覺得你搞不清楚工作和家庭的輕重，大部分時候你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這沒問題，我支持你。但是有的時候，比如說孩子生病，家裏人過生日等等，你要工作放一放，對不對？什麽事情都說盡量做到，但是我沒感覺到你盡量！我現在聽到你說盡量這兩個詞已經心灰意冷。我現在想聽你說的是一定兩個字！”
馮森沉默了很久，然後緩緩地說：“一定兩個詞，我現在真沒法說，我現在說了，以後你又要說我是個騙子，這樣，這兩天你好好想想，給我一個答複，還有和我家庭的事情，你也好好考慮考慮。”
曉曉眼淚流了出來，轉過頭去擺擺手：“你這樣的話，咱就不談了。”
馮森尷尬地笑笑：“我也是努力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吧，咱們不為自己，為孩子，委屈下自己不行嗎？”
曉曉抽泣著說：“我離婚是為了改變你，聽你的口氣，我為了複婚，還得對你低頭妥協，我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嘛，我腦子壞了是吧。”
馮森站起身：“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給我答複。”
門關上後，張曉曉哭著笑了笑，仰頭靠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任憑淚水流淌。
戀愛的時候，就發現他工作家庭拎不清，年輕的小情侶，兩三個月見一次麵，這種狀態讓張曉曉很焦慮，現在都這樣，以後老夫老妻了，他還能想得起來回家嗎？在張曉曉的威逼利誘之下，他承諾盡快離職，結果承諾後半年，還沒離職。為此，也沒少吵過架，不過，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會對婚姻生活有這麽大的影響。她第一次提離婚的時候，二人新婚不久，馮森還在外地工作。那年春節，他拖著行李箱回家，說是年後再也不去了，結果年後，他又偷偷拖著行李箱跑了。張曉曉當時是懷疑他在外麵有人，打探之後發現完全沒有這回事，頓時被這個奇葩驚呆了：居然為了一份月薪幾千塊的工作這麽執著，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腦回路。
張曉曉本想盡快生個孩子，考慮再三，還是先要把馮森給弄回來。於是，她給他下最後通牒：要麽離婚，要麽回來。好在最後馮森回來了，雖然剛回來找工作的那段時間，沒少抱怨她，不過終究是回來了，她很欣慰。之後，她順利懷孕生孩子，二人也確實是過了一段甜蜜時光。他回來之後，發展的其實還算是可以，薪水並不比大城市低，離家又近，前幾年待得單位工作節奏不是很快，馮森醉心工作的毛病還沒犯。後來換了一個比較忙的單位後，就徹底原形畢露了。
張曉曉也不是不懂事，也不是不支持他的工作，關鍵是認真工作和逃避家庭責任界限不夠清晰，她也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很忙，就是感覺到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家庭，難得回到家早一回，還是無精打采。再忙也要有個輕重緩急，總不能就對家庭不聞不問。
這一點，張曉曉在自己男同事身上看得透徹，有些男同事下班能出去吃飯就出去吃飯，沒有飯局就在單位看電影，說是回去帶孩子太煩了，而且這些人不在少數。有一個更過分的，孩子還沒滿月，老婆一人在家兩個孩子，自己在單位看電影看到半夜再回家。看到這些人，再聽馮森的借口，張曉曉自然就是一萬個不信任。
馮森走後，張曉曉衝動地想發一個短信給馮森，和他理論理論這些年的恩怨。但是回想一下過去，理論過很多次，從未有結果，何必再找借口吵一次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