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
第一天正式上班，張曉曉坐在自己位置上，四處張望，等了半天，發現老總辦公室大門始終關著，沒看到有誰出來，也沒人過來安排她做事，她就像一隻警惕的小鳥，瞪著大眼看著周圍人來來去去。她在原來單位業務是沒得說，領導和同事有事都愛找她，所以從來沒有這種別人忙而自己閑出屁來的狀態。快到中午的時候，她坐不住了，決定主動出擊，到老總辦公室一探究竟。
輕輕敲門後，聽到一聲“進來。”
推開門，看到對麵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專心盯著電腦屏幕，因為辦公桌正對著門，所以，即便是他沒有正臉看她，但是她依然可以看清他整個相貌，皮膚白皙，鼻梁高挺，整個人看起來氣質很好，唯一一點不足是他頭發後梳，雖不是最油膩的大背頭，但是張曉曉一直不喜歡男人用發蠟之類的，而這個男人顯然用了一些定型的發蠟，加上過於白皙的臉，雖是脂粉未施，但是總讓人覺得有股淡淡的脂粉氣。
張曉曉想等他空下來看她的時候再開口，卻沒料到這個僵局一直持續了五分鍾。沒辦法，她隻好先開口：“黃總您好，我是您的助理張曉曉。”黃總停頓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張曉曉心中頓時電光火石，山崩地裂。那雙眼睛說不出來的好看，如果單單把眼睛拿出來，並不出彩，但是配在這張臉上，卻是攝人心魄，她頓時忘了所有演習好的台詞。於是，又沉默了兩分鍾。
“黃總，您看我有什麽事情可以做的。”
“暫時沒有。”
又沉默兩分鍾。
“總有些日常……工作吧，就是我那個崗位…應該做什麽工作？”
“你那個崗位本來就是個閑職，公司非要設。”
張曉曉差一點脫口而出：“沒有空閑的崗位，隻有無能的領導。”最終，她還是咽了下去。一字一頓地說：“那您看看，我找誰給我安排工作？”
大概聽出了張曉曉話裏的強硬，黃子軒停下手裏的工作。
“這樣吧，你去找行政部，把公司最新的規章製度要過來熟悉下，這是我係統賬號和密碼，當中日常的審批像員工請假，報銷，供應商付款申請和房屋銷售合同，這些流程以後都由你流轉。”
張曉曉接過紙條，然後愕然地看著黃子軒：“這些事情我能決定得了…？”
“你當然決定不了，這些都是有規章製度的，符合規章製度的直接過，不符合的就要聯係發起人問清原因然後報給我，至於付款申請和房屋銷售合同，一般來說有下麵項目總把關，沒什麽太大問題，但是每個階段都是有固定的相關文件，你按照規定核對就行了。現在項目都沒開工，暫時沒事做，你先熟悉文件就行了。沒事的話，你可以先出去了。”
張曉曉轉身準備離開，抬眼看到靠牆的飲水機。
“黃總，我給您倒杯水吧。”
“不用，我一般自己磨咖啡，別人調不出我想要的味道。”
“好的，有事您叫我。”
張曉曉找行政部要文件，行政部主管宋寅告訴她文件暫時還不齊，等整理好打包發給她。張曉曉於是又在座位上呆呆坐了一個下午，心口積著一口氣。這個黃子軒不知道是對自己的崗位看不順眼還是對自己看不順眼，今天早上發誓過來好好表現一番，現在已經亂了陣腳。都說伴君如伴虎，自己已經做好小心伺候的準備了，沒想到，自己這個老板就像一條即將冬眠的蛇，冷冰冰，雖然沒有大的攻擊力，但是自己卻要始終保持遠距離對峙的狀態，小心翼翼，無法靠近。
第二天，她正在看昨晚送宋寅發過來的文件，聽到有人敲玻璃，抬眼看到副總郭飛正向他招手，見她沒挪屁股，他索性推門進來，
“領導開會，你怎麽還坐這？”
“我又不是領導……”張曉曉有點愣神。
“去服務一下，把本子和筆拿上，趕緊跟我走。”
郭飛邊走邊靠著她耳朵說：“其實我們行政部有人在那邊服務，但是你是總助，相當於boss身邊的紅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開會必須有你啊對吧。”張曉曉笑了笑：“您的意思是說我是皇上麵前的太監，所以皇上上朝我還必須站跟前是吧。”郭飛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張曉曉進去以後才發現，原來黃子軒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郭飛示意張曉曉在自己身邊坐下，張曉曉猶豫了下，還是走到離黃子軒最遠的末尾位置坐下。黃子軒敲了敲桌子，頭都沒抬：“會議開始，順時針從行政部開始匯報一周工作重點，跟上次一樣，每人不超過三分鍾。”
張曉曉一邊記著筆記，一邊觀察與會的領導，除了人資主管湯晶晶和財務主管張彩霞外，其餘都是男的。湯晶晶今天大概是戴了隱形眼鏡，她屬於那種乍一看還不錯，仔細看更漂亮的類型，氣質真是好到爆炸。而張彩霞就像她的名字，屬於70後，毫無時尚可言的短發，臉上架著一副酒瓶底厚的眼鏡，加上身材矮胖，基本屬於可以忽略性別的那一類人，但是她偏偏是臉塗的雪白，唇膏還用的牛血紅。
張曉曉原來單位所有男領導都是大腹便便，基本都屬於中年油膩男一類，但這裏的領導有所不同，都很年輕，身材保持也都還不錯，隻有兩個項目總有些微胖。分管財務招采的副總雷雨，高而挺拔，五官端正，在一群人中顯得鶴立雞群。黃子軒臉部輪廓線條堪稱完美，個子比雷雨和郭飛要矮五六公分，但也不算矮，也差不多有175，由於這兩天他對自己的愛搭不理態度，張曉曉對他好感度並不高。行政的宋寅自己比較熟，個子高高，五官端正，比較外向。招采的夏小冬中等個子，白白淨淨，但是嗓音沙啞，話不多，也不愛笑。其他四位項目總，張曉曉是第一次見，年紀也都不大，看上去不超過四十歲，長相都屬於中等，屬於看過一眼就忘的那種。
張曉曉還發現一件事情，就是這些人中，黃子軒，雷雨和湯晶晶是地道的北京口音，而雷雨和張彩霞是東北口音，剩下的人，隻能感覺導是北方口音，但是無法聽出是哪一個地方的。這與大家口中流傳的版本一致，這些領導層都是從原來總部或者其它北方項目帶過來的，沒有本地人。
大家在講，黃子軒飛速地記著，等分管副總發言結束，他簡明扼要地對各部門計劃提出整改意見後，抬頭看著大家：“有問題嗎？”大家沉默，黃子軒用指關節敲了兩下桌子：“散會!”
張曉曉愣住了，我去，這才是有效率的會議啊。以前單位的領導，一句話能扯半小時，還常常編一些自我感覺文化底蘊極深的順口溜之類讓大家記住，準備下次會議提問，天天把桌子敲得咚咚響，說大家玩手機，不尊重他。
中午的時候，宋寅笑眯眯地過來。
“早上看你記得挺認真的，能看下你的筆記嗎？”
“看啥？”
“早上黃總講的太快，關於財務的幾條整改意見沒聽清，會議記錄都整理差不多了，就差這幾條了？”
“你問張經理不就好了？”
“她也沒聽清。歲數大了，咱們體諒點。”
張曉曉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沒聽清，我在原來單位啊，領導一句話起碼強調五遍，黃總的節奏我還要適應下。”
“能不能……去幫我問……？”
“不行！”
不容置疑，斬釘截鐵，毫不猶豫——拒絕。
“我進去也是被噴，你是不是覺得我臉皮比你厚。”張曉曉不滿地問。
宋寅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張曉曉表麵裝傻充愣，心裏門兒清，剛剛開始，誰都想給領導留一個好的印象，像這種傻不拉幾的事情，作為行政主管，宋寅當然不想去，要不然不會拉下臉來求她。她也不願意去當冤大頭，但是，這樁交易並非不可做，宋寅所在的行政部，兼管所有其它部門沒人管的雜事，以及各個部門之間的協調工作。之前黃子軒說的沒錯，自己的職位的確是閑職，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分擔到行政部去。所以，行政部有能力架空自己，也有能力稱托自己。而且，自己孤孤單單地坐在這裏，無論從工作還是精神上，自己都需要有一個部門來依靠。
“要是你把我收編到你們行政部去，我就聽你的安排。”
“你這不是嚇我嗎，除了裏麵那位，誰敢安排你？”
“算了，沒有組織願意要我，我也落個輕鬆，隨便你吧。”
“得，姑奶奶，以後咱們部門吃喝玩樂統統把你帶上，這樣行吧？”
黃子軒辦公室裏，張曉曉小心翼翼地站在黃子軒桌前。
黃子軒看著手裏的文件，依舊是頭也不抬：“我問有沒有問題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話？”
“我是想著待會問問其他人也行，就不耽誤開會進程，誰知道，你說話太快了，其他人也沒聽清……”
說完話，張曉曉心裏一萬隻草泥馬：什麽情況，我又說實話了是不是，我這種人在電視劇裏活不到兩集，我這種人，活該累死累活十年不提拔。
黃子軒把筆記本扔過來，“你看下，是哪一個？”
黃子軒的字不難看，但是很潦草，有幾個字實在看不清，張曉曉端詳了半天，最終還是把本子遞過去，用筆輕輕點了點那幾個草字。
“這是財務英文術語，這是……這是……”
聽完鳥語，張曉曉一臉懵逼：暴露了！自己雖然是讀了在職研究生，但是英文還屬於看一篇文章能大概猜個意思的水平，加上自己在原來單位，別說英語了，連普通話都不用講，水平可想而知。張曉曉倒吸一口涼氣，既不說話也不動，以靜製動，未必不是好方法。
“我記得你好像是研究生吧？”
“嗯……專業詞匯不知道很正常吧……我的研究生也是正經考上的！”
黃子軒撇了撇嘴巴，無奈地用筆一筆一畫地寫出那幾個英文單詞，把本子遞給張曉曉，擺擺手讓她出去。
連著一周，黃子軒加班成癮，他不走，自然手下員工也不敢走，其實，下麵項目還沒運轉，除了招采和人資忙一點，其它部門都閑出屁來。沒事，自然覺得時間難熬，錢果然不是好掙的。好在雷總人還不錯，看看八點左右，就會催促大家趕緊下班回家，隻要東麵幾個部門一走，郭飛也會出來示意大家下班。
星期五晚上，是約好去接兒子時間，等到快七點了，依然沒有下班跡象。張曉曉心裏有點猶豫，還不知道明天上不上班，如果明天上班，兒子接回來也沒人照顧，可是因為之前沒找到工作，上個星期就沒去接兒子，也不知道小家夥是否想念媽媽，想到這裏，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決定先去請假早點回去接孩子，大不了明早再送到姐姐家對付一天。
“黃總，今晚我身體不舒服，想早點回去看看。”張曉曉知道，員工請假，什麽借口都比不上生病，自己生病，家人生病，都是最好借口。當然這個借口，不能常用。
黃子軒看了看手機時間，“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張曉曉尷尬地說：“您都沒下班呢，我們怎麽能走。”
“我有事做，你有事做嗎？以後事情做完，你可以按時下班。”
黃子軒說完，放下手頭工作，走到辦公大廳看了看，喊了郭總和雷總過來。
“以後，隻要自己事情做完，就可以按時下班，沒事的話，周末正常休息。項目剛開始，事情還不是很多，大家都早點回去，想加班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呢，特別反感把加班當成一種形式，甚至是文化。有的時候是出於公司運轉需要偶爾加個班，但是總是加班，說明這個部門員工做事的效率有待提高。”
黃子軒掉頭回辦公室的時候，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張曉曉。
張曉曉知道自己撞了雷，但是比起黃子軒剛才的一席話，這點不愉快不值一提。她要對黃子軒刮目相看了。眾人也是喜笑顏開，開明的領導有誰會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