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孟公館的夜
深夜的孟公館，陳光咽了口口水，然後甩了甩頭。他從樓上這個角度看過去，正看到葉嵐的美麗背影。你別說這家裏好似就葉嵐不會變老一般，他隻記得剛開始在上海初遇這個女人的時候，她的身材還有些走形，那時候懷著林樂樂領著林鐵柱，後來竟然愈發漂亮，這已經不能說是風韻猶存，簡直是不老傳說。
這樣的女人最有魅力，實際上葉嵐年紀已經不小了，這個年紀在鄉下當奶奶的一抓一大把。但當那美貌與成熟女人固有的韻味混在一起，加上她身上的那股神秘，著實令男人著迷，魔鬼一般的身材也一直保持得很好。不過看看就行了，陳光再次甩了甩頭，這可是六爺的女人。
這個女人咋回事兒，陳光能不知道嗎？上海灘那個抽嘴巴子的小癟三他還依稀記得，六爺這麽不愛張揚的人硬是讓人當街念叨的都快魔怔了，那就是為了葉嵐。加上日後每次相遇時的失態，以及營救林福同時的盡心，傻子才看不出來葉嵐絕對和孟小六曾經有些什麽，而且是刻骨銘心的曾經。隻是旁人不知道罷了，他們不提又有誰能了解呢？
在陳光眼中，葉嵐絕不是個簡單的漂亮女人。她平日裏就是個賢妻良母，不顯山不露水的，幹活的時候手腳也麻利，好似如農家婦一般熟稔，可優雅起來又好像是個名媛，那氣質和華貴就別提了。往日裏不聲不語的，可真到了大事兒上，道道明白得很，絕對是個老江湖。隨著孟小六陳光等一眾人的發跡，葉嵐名不見經傳卻必不可少。
哪次的事情都有她，別管是江湖救急還是家庭會議，葉嵐都占據一席之地，就是陳光被抓的那次，也是葉嵐主持營救的。也別說，她從略有青澀變得老道沉穩，陳光最初是個雛兒的時候覺得她是個老江湖，等陳光是個老江湖了，葉嵐又晉升為更高的層次，現在的葉嵐，陳光有點看不懂了。
不過對孟小六，陳光那叫一個佩服。別說江湖的事兒生意的事兒和朋友之間如何如何，就是和葉嵐的關係上他就做得足以被人挑大拇哥連連稱讚。外麵知道葉嵐的人沒少說那些風言風語，也說林福同是個綠帽王，但實際上陳光知道，他倆之間啥也沒有，到現在也是這樣。孟小六什麽地位，林福同什麽身份，別說現在林福同死了，就是沒死六爺想搶也不夠林福同攔的。
孟小六咋做的，他要照顧好葉嵐，卻也顧忌了林福同的尊嚴，雖然早年間蹲過大牢後林福同有一陣沒了尊嚴，卻是那時孟小六也沒落井下石。林福同也在進步，但他畢竟不是大人物，所以孟小六給他工作給他好的待遇，卻並沒有重用。這讓林福同心裏很舒坦，而後孟小六認了倆孩子當幹兒子幹女兒，想補給葉嵐什麽，就朝著孩子身上使勁。過生日，大紅包，逢年過節，還是大紅包，這錢可不都落到葉嵐兜裏了嗎？而且名正言順，誰也說不來個什麽。
孟小六對葉嵐有感情嗎？作為兄弟，陳光敢確定絕對是有，而且是一輩子不會忘得情感。本就重情重義的孟小六對葉嵐做的遠比別人看到得多，且不說別的，就看著心愛的人在別人的懷抱裏還能對他們一家子好就不是一般人。六爺，仗義講究！
現在葉嵐行了，家裏裏裏外外都是她操持著，江湖上的事兒，生意上的事兒，官場上的事兒，她都玩得很轉。自從孟小六從上海被抓那次起，葉嵐就是孟家實際的當家人，你別說人家能做的陳光自認為都做不來，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可葉嵐懂事兒，沒有越皰代俎，凡是都讓沙鶯鶯出麵，她隻是在一旁出謀劃策。即便沙鶯鶯玩不轉了，葉嵐全都做了主，可甭管當不當著外人的麵，葉嵐都會問一聲“可好”，得到沙鶯鶯的首肯後她才會去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一眼就行，我可不是不仗義，我可不是不講究。”陳光有些失神，自己在心裏嘀咕著，掩蓋著看葉嵐的這一丟丟罪惡感。
葉嵐好似背後長眼睛了一般，猛然抬頭扭過去看向二樓的陳光。陳光本來就賊人膽虛，被這麽一看頓時老臉一紅，連連咳嗽起來：“咳咳咳，那啥，嵐姐咋了？”
“你看我幹什麽？”
“誰看你了。”
“算了，你有事兒沒？”葉嵐問道。
陳光見葉嵐轉了話題如釋重負：“沒事兒啊，怎麽著，有事兒您就吩咐。”說著陳光拄著棍兒，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樓。
“不是前兩天幾個孩子打架嗎，蜂王薛東平還好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可人家袍哥幫忙出麵撈人，咱得謝謝人家。鶯鶯說讓我去，我想著我這一個女人獨自出麵不太合適，女人跟大老爺們談感謝也讓人家袍哥墜了麵子不是。你是老江湖，是上海灘有名的陳老板，你代表咱家去，我跟著最為合適。”葉嵐道。
陳光一愣笑道：“合著這事兒啊，那沒問題。說起來還是六爺的孩子有血性，你看我家那幾個，窩在美國不願動彈了，國家危亡之際竟然不願回來。對了，我和袍哥們也有點兒關係，到時候再叫幾個關係好的一並，聊起來也有意思。”
“也成，隻要沒仇沒扣兒的一會兒就都叫來，也算多條朋友多條路，吃喝起來也熱鬧。當然更主要的是讓別人也能都知道那幾位幫過咱，既顯得咱們家知恩圖報，也讓人家有麵子。”葉嵐想的的確全麵。
陳光心中暗自佩服，隨後點點頭應了下來，派人約了幾個人，到了晚上便和葉嵐一並去了。
是夜，坐在佛堂裏打坐的沙鶯鶯猛然睜開了眼睛。她並不信佛，隻是每日打坐養氣，屋裏若是空蕩蕩的總覺得有點腦子有病似的，可真打起坐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那還有空管屋裏擺的啥，這不過是為了好看而已。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那些別人家的富太太也吃齋念佛，作為孟小六的夫人很多女人之間的場麵事兒少不了，沙鶯鶯得培養個共同的話題。跳舞聽戲買東西，這些沙鶯鶯俱不在行，唯有這個信佛還能說道說道。
如此事情葉嵐可不能代勞，否則豈不讓人笑話。雖然沙鶯鶯不喜也得硬著頭皮去做，真不知道林素素以前是怎麽熬的，是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還是也如沙鶯鶯這般捏著鼻子委曲求全呢。
想起林素素，沙鶯鶯心中沒有什麽愧疚，當年自己做了最正確的決定，無論是當時還是事後，甚至現在看來都是這樣。隻是苦了孟淩開和孟淩珊這倆孩子，小小的就沒了娘疼，沙鶯鶯在心中答應過林素素，要照顧好兩個孩子。雖然她沒有說過什麽，孩子也大了不用她照看，後來更是在國外想照看也照看不來，可她還是想方設法的要對這倆孩子好。
沙鶯鶯覺得以後萬一有天分家也得多分給人家孩子一些，現在知道小凡小小年紀便在美國有產業混的著實不賴，更是想若到了日後一切全給淩開和淩珊，自己兒子讓他自己闖蕩就是，這才是男兒所為。有了這層保障，沙鶯鶯心中更是踏實了不少。
不說這個，今晚沙鶯鶯隻是在打坐練氣。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在沙鶯鶯看來功就是氣，這練氣是成年累月的事情，練得好了自然就不一樣了，不是硬功那樣短期內就能有成效的。
這練氣雖做不到刀槍不入飛天遁地，但強身健體保持強健體魄還是可以的。拳怕少壯，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這拳腳功夫無論男女，隨著年齡漸長都不是那麽利索了，練氣的作用就是盡量減少年歲所帶來的退步。
練氣久了整個人就變得更加敏感了，比如此時此刻，沙鶯鶯就感受到了一股殺氣，或許這也不是練氣的作用，而是一個江湖武人的敏感。她站了起來，走向門口竟然沒出一點兒動靜。
家裏依然有七八個西北馬家的漢子在當差值守，重慶不是上海灘，相對安全不需要前呼後擁的。要人的時候自家自然有人，一個哨子就到，這裏達官貴胄眾多藏龍臥虎的，若是弄上十幾個保鏢反而過於紮眼招搖，指不定就有誰看你不順眼，反而是自找麻煩。
那七八個漢子與其說是值守，不如說是孟小六在養著他們。這年頭日子不好過，因為日本侵華的緣故，自家的的生意有八成都沒了，孟小六又大手大腳支持抗日的慣了，光靠馬國棟的錢哪裏養得起那麽多人。這七八個馬家漢子老的老，殘的殘，就是給他們找個事由做而已，也多少能貼補家用，不過說起來他們倒是真有硬功夫傍身，隻是時運不濟如今可惜了了。
門外傳來汽車的響聲，孟淩開今晚去江萍那兒吃飯，應該是剛回來。沙鶯鶯歎了口氣，想要發聲提醒卻知道為時晚矣，反而引得那殺氣所在有了提防。她轉身回屋裏從佛龕下麵的抽屜裏拿出了兩把槍還有自己的暗器背夾，全身披掛上以後，她點燃三根香對那尊觀世音菩薩念念有詞道：“我這也不算誠心拜佛，在您座下還放了凶器，實在是對您不敬。但早晚三炷香卻沒斷過，一家人雖然不吃齋不念佛，可從沒做過惡事，活了個坦蕩。故此求觀音娘娘保佑，保佑今天別出事。若今晚大開殺戒，也望不要怪罪。”
隨後沙鶯鶯不再婆婆媽媽，眼中精光乍現，她快步離開房間又進了隔壁書房，然後抄起書房中的電話撥了出去，那邊卻沒什麽動靜，沙鶯鶯喃喃自語道：“剪了電話線？哼，看來有點意思了。”
沙鶯鶯又出去了，恰此時孟淩開敲了門，這公子哥從沒有帶鑰匙的覺悟。大門口有看門的馬家大叔，還和孟淩開聊了幾句，孟淩開倒是很和善的笑著回答，禦下之道吳伯伯可沒少教給他。屋裏的一個傭人打開了房門，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黑影躥向孟淩開的後背。
門口的馬家大叔還在笑著，卻陡然間臉色一變，胸中提氣低喝一聲，回身一掌打了過去。那道黑影連忙也揮掌打去，兩掌相接發出一聲巨響，兩人各倒退幾步，卻見黑影後又飛出一人，趁著馬家大叔站立未穩，欲以越過他一刀捅向孟淩開的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