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萬事順利
一行人這時候已經到了縣城，馬仁和孟小六已經不再聊了。這次孟小六來不光是要把這一帶攪個天翻地覆，最主要的是有一隊護送傷員和重要專家的部隊幾十天後可能要經過這裏，孟小六需要在一個月內替他們掃清了路障，畢竟這一帶的狗腿子實在太多了。
鄧縣是本地較大的皇協軍駐紮地，也正因為大批狗腿的駐紮，讓這座本來寂寂無名的小城變得熱鬧起來。皇協軍就是偽軍，老百姓則經常叫他們漢奸走狗或者二狗子。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偽軍存在呢？存在即有存在的理由，他們的出現正是因為日本人口與中國人口巨大的差異。
日本正在參與到這場如火如荼的世界大戰當中，對峙蘇聯侵占中國、對東南亞占領以及與美國太平洋戰場的爆發，這讓日軍的人手嚴重不足，他們需要各種仆從軍幫助他們應付治安和小規模戰鬥以及清繳遊擊部隊。
在中國，偽軍的數量在不斷增加，最初三八年的時候，偽軍才隻有七八萬人。結果四零年汪偽政權建立後，別管是真有人信了他那套騙鬼的言論也好，還是他自身的號召力大也罷，總之人數直接翻了一倍之多。
就在去年開始，曲線救國理論橫空出世，什麽“為保存實力，暫時投降”說的義正言辭，結果一時間降兵如潮降將如毛，偽軍數量開始呈爆炸式的增長。不加上東北滿洲國的大量偽軍，剩下的在華偽軍數量就有一百多萬。
往往一個地區，皇協軍數量多達萬餘，而日軍卻僅有幾百人，而且還有一半是憲兵。故此鄧縣作為此地區偽軍的大本營，實際上是控製這一區域的主要力量。
“幹什麽的？”偽軍看到這麽一大堆人要進城便喝道。
顯然這夥兒偽軍很是精銳，起碼從軍紀和站姿上就能看得出來，不似某些地方的皇協軍鬆鬆垮垮歪戴帽子斜挎槍的。孟小六心中鄙夷，這樣的軍隊怎麽就給投了敵呢，就是鑽到山裏去打遊擊也好。哎，估計倒不是部隊的兄弟們慫，是那將領骨頭軟啊，正所謂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戰士聽命行事，上級投敵他們也隻能跟著投敵了。
孟小六滿臉堆笑，臉上的表情做憨厚老實狀，卻又時不時閃現出一絲精明，那精明中卻不帶著令人懷疑的鬼鬼祟祟。這些表情做出來，還能讓對方明確感受到，在不刻意很自然中傳達，天賦苦練缺一不可，作為蜂王的孟小六當是合格：“老總，俺們是大楊莊上來幹活的，給城裏王掌櫃和前街幾家商鋪修下房子，順便買賣點貨物。”
那士兵點點頭，這與他判斷的一致，這些人趕車的幹活的皆像莊稼漢，其中有個工頭，顯然麵前的這個中年商人就是東家了：“行了，進去記得找憲兵隊和治安所做個備案。”士兵沒有克拿卡要，也沒有罵罵咧咧，隻是揮揮手給孟小六他們放行了。
城裏為了監視這些皇協軍，派有十來個日軍組成的憲兵隊，在他們那裏孟小六提交了各項手續後順利辦理了證明。這種證明是為了限製進出人數，隻要想在城裏過夜，別管是投店還是住親戚朋友家，都需要辦理登記開具證明，否則會被認為圖謀不軌。若是沒有，別管你到底是不是有心反抗，先抓到憲兵隊審訊一番再說。這憲兵隊哪裏是這麽好進的，進去想要出來那可難了。
至於治安所這就是偽軍自己設立的了，日本人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非是皇協軍們的撈錢工具。一個大腹便便的軍官接待了孟小六他們，他的精氣神可和城門口站崗放哨的不太一樣，那個人撇著大嘴，耷拉著眼皮看著桌子上的文件，愛答不理的。
孟小六諂媚的笑著遞過去自己的良民證還有剛才憲兵隊開具的證明，這個良民證全名叫做身份證明書，隻是民間喜歡叫這個物件為良民證罷了。其功能就是證明此人是良民，上麵寫有姓名、籍貫、年齡、住址、職業、頒發時間等個人信息。
這些後麵則是發證機關和負責人姓名，所謂負責人就是各地維持會的保長甲長，他們要對頒發的人負責，一旦出了問題他們是有管理不力的責任，嚴重的甚至會被牽連，所以這就等於無形中多了雙耳目。
這些維持會的狗腿子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也會好好“管理”他所負責的百姓。在這一切信息上麵，蓋有地區司令部的大印，有些地方甚至總負責人還要按手印，據說唐山那邊的總負責人按了幾十萬份，日本人也真是認真的夠可以了。
那胖子隨意伸手接過孟小六已經舉了很久的證件，一接住眼睛就亮了，抬頭看了看孟小六，眼睛突然彎了起來，然後笑眯眯不動聲色的把良民證裏夾著的錢塞到了口袋裏。再看孟小六的時候，怎麽看怎麽覺得順眼，隻覺得他懂事兒的很。
治安所的證件開了出來，但唯獨入城後的現住址那一欄他沒填。不光沒填，胖子也不給孟小六，隻是折了起來在手裏把玩著，隨口問道：“這位老哥你準備住在哪兒啊？”
“城南大車店，都商量好了。”孟小六小心翼翼的回答著：“我們攏共兩天一塊錢，不管吃住，俺們這麽多人這個價格很便宜了，能省就省點唄。”
“那哪行啊？幹活的這些兄弟們也就算了，都是苦力。你入城既帶他們幹活，又要進些雜貨商品，我看著你購買清單上的東西可不少，帶進來的糧食細菜也有一些。這兩筆放在一起，在咱們鄧縣可算是大買賣了，怎麽能住這麽寒摻的地方呢？”胖子道。
孟小六撓著頭一臉不解道：“這個是為了省錢啊，長官可有教訓？”
“沒什麽，沒什麽。”胖子拉開抽屜，把孟小六的證明扔到了抽屜裏，然後端著茶杯繼續低下了眼皮，朝著茶杯吹了吹開始吸溜起了茶水。
孟小六回頭望了望身邊眾人，馬仁等人也是一臉不解，傻乎乎的樣子盡收胖子眼底。胖子喝了得有一分鍾的茶也不說話，然後放下來，覺得晾的他們差不多了，隨後道：“我覺得你們住的地方不太合適。”
“那要不……要不敢請長官給指條明路。”
“指什麽明路啊，我是說住處。”
“住處俺有啊？”
“真的有嗎？那裏可挺貴的。你再好好想想，你是個聰明人。”胖子道。
孟小六沉吟片刻，咬了咬牙試著問道：“俺們還沒有住處，長官可有推薦？”
“對嘍！”胖子笑了，滿意的點指了下孟小六，說道：“倒是有一處好住處，價格便宜東西齊全，往日采買方便還能自己做飯。你們這麽多人，也省了住大車店的飯錢不是，縱然大車店能夠加工，可那也要加工費，算來算去還是你們不合適。城東有個聯排院子，那裏將將住的下你們這些人，比起大車店的大炕，那自然是舒服許多不是？”
“呦，這麽說這倒是個好地方啊。”
“那肯定是啊，房子也便宜，一天一塊錢，你先交十塊，多退少補。”胖子道。
孟小六一愣，顯然覺得貴了，本來大車店兩天一塊，現在一天一塊，這不睜眼說瞎話嘛，當即是有些不情願：“不是便宜嗎？”
胖子哼道：“就是便宜啊，算一算還是挺劃算的，能成了也當是交個朋友。要不你再想想？”
“這房子……”孟小六再度諂媚的笑了笑，意思是這房子是長官您的吧。
胖子點點頭：“對，你明白就行。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你覺得怎麽樣啊？”
“那中，既然長官說好就肯定好。”孟小六好似下了什麽決心一般一咬牙一跺腳道。
胖子滿意地笑了，還沒來得及要錢，就聽孟小六道：“能否先看看房子，順便也領我認認道。”
“這個好說。”胖子站起身來，先把證明填好，交給孟小六，然後對著別的桌的同事說道：“我先出去一趟，幫我盯著點兒。”
同事打趣道：“行啊，老莊今天晚上可得請客啊。”
“好說好說。”
幾人出了治安所，趕車的趕車，挑擔的挑擔，跟在胖子身後。這房子可有點兒遠，眼見著竟然出了鄧縣城門。胖子回頭看看孟小六，卻見孟小六一臉死灰，胖子拍了拍他肩膀道：“一會兒到了地方跟你說。”
出了城東門倒是不算遠了，幾步的路後就見挨著城牆的地方有一排房子，看起來有一麵牆還借了城牆的勢，地下估計連地基都不用夯了。倒是個連排的房子，還有個籬笆小院，中間有三間隔開的房子，左邊還有間稍大點的，右邊有間小柴房。
左右看看，到還算幹淨，也不漏風不漏雨的。但這房子一個月也就值個五塊錢，畢竟在城外，如今一天一塊錢，簡直黑心的沒了邊了。
孟小六麵露難色道：“長官，這房子隻怕是住不得。”
胖子眉毛一挑，陰陽怪氣的說了聲：“哦？為何？”
孟小六答曰：“我還好說，兄弟們終日忙活，得盡早給人家雇主把活兒幹完啊，住在城外隻怕路途相對遠了些，萬一幹的晚了，隻怕出不了城門啊。白天起得早，也進不了城，這……”
胖子笑道：“這位老哥啊，我能不替你想嗎？你可知東門看管城門的是誰啊？不知道了吧？正是我小舅子，晚上有宵禁，黑燈瞎火的也沒法幹活，就算晚上幹活兒，我也能讓你們出來。在鄧縣，我張胖子說話還是好使的。你住我的房子，我替你知會一聲，進出城門保準好用。”
孟小六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這城門一旦關了，我們想出來，萬一人家那些老總們不認，到時候可麻煩了。”
胖子有些不悅道：“你這人真墨跡啊，還不信我了，也罷也罷，我把我的證件給你，你等退房的時候再還給我就是了。到時候亮我的證件，他們還會不讓你們出城嗎？實在不行，你就直接去找我。”
胖子說著遞給孟小六一個小本本，孟小六喜笑顏開，當即掏出了幾張紙鈔，胖子一把抄過來，拿了兩張十塊的，剩下的心不甘情不願的還給孟小六。
“長官！不是十塊嗎？”
“退給你，押金十塊，租金十塊。”
孟小六都快哭了，胖子則拍著他的肩膀道：“老哥啊，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以後有事兒找我。”
“那長官還得多多關照啊。”孟小六現在笑得比哭的都難看。
胖子哼著小曲走了，顯然心情很是愉悅，可想而知別管是租金還是押金，隻怕都不會退了。裝作勞工的那個軍統的人這才低聲罵了一句：“狗腿子，說來也真倒黴，辦公室裏這麽多人，找來找去竟然找了他這麽個螞蟥，真是出師不利啊。”
“非也非也，我是故意找他的，一切沒想到這麽順利。”孟小六笑道：“咱們不是出師不利，而是順的都不行了。這才是情報的全麵利用，我想馬仁你應該發現我是故意的了。不過要摸清了這個胖子，可是費了不少勁兒，選來選去才選了他。”
“這麽說六爺不是失策了？”軍統的人目瞪口呆。
孟小六壞笑著點點頭道：“當然，後麵的好戲就且等著看吧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