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橫濱正金銀行

  日本在黑龍江的日軍上層接到了一封正式的通函，聲稱放掉牛壯，便可相安無事，若是執意扣押，那便讓他們雞犬不寧，留下的姓名是蜂王孟小六。


  他們哪裏知道多年前日本本土的複興計劃正是這些人搞出來的，這些秘密都被掩蓋在了本土的情報部門，而因為少壯派發動的九一八事變，以及事變背後逼宮的目的，所以本土刻意掩蓋了這些事情。


  目的有二，一來畢竟這是本土的重大失責，不說是為了保留麵子。其二便是即便孟小六再怎麽折騰，也不會對鯨吞東北的計劃造成任何影響，雖會讓帝國蒙受一定損失，卻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但卻能重重打擊少壯派，作為報複先前爭權奪勢的逼宮行徑，還上漂亮的一拳。


  日本本土情報部門的不置可否故意隱瞞，導致孟小六的通函被撕得粉碎丟在了垃圾箱裏，甚至連一個非正式的回信兒都沒有。


  “六爺，人家不把你當回事兒啊。當年去日本鬧騰的那事兒，你是不是吹呢？”馬國梁撇撇嘴道。


  孟小六翻了翻白眼：“用你的話說，信不信我捶死你？”


  “真不信，六爺你該鍛煉了，太虛了。”


  “拉倒吧，說正事。”孟小六道：“既然日本人不把咱們當回事，咱們就該讓他們知道知道。”


  謝大頭問道：“又要喬裝改扮？”


  “不錯，”孟小六道：“騙術的要點不在於你是什麽人，而是在於要讓被騙者相信你是什麽人。當然，這次不用怎麽喬裝，起碼我不用。”


  橫濱正金銀行是一家外匯專業銀行，總部如其名設在橫濱。早在前清開始，準確的說是光緒年間就開始賺中國人的錢了，最初日本人的國力也不咋地，想要現在這樣玩兒硬的不免有些力不從心，最多打一場甲午戰爭那樣的水戰算是了不起了。故此日本人大多實行政治攻略和經濟侵略，橫濱正金銀行就是經濟侵略的先鋒兵。


  1893年，橫濱正金銀行在上海成立了分行。隨後他們在各大省城或水旱碼頭港口城市開設銀行，日本政府對其大力支持，除了創立最初投資的三分之一資金外，還存放了數百萬日元，後又為橫濱正金銀行提供長期低息貸款兩千餘萬。由國家支持的橫濱正金銀行，一時間所向披靡，並把目光很準確毒辣的瞄準到了東北，率先在東北的金融界搶占先機。


  實際上早在十年前孟小六來東北的時候，幫助吳立時阻擊日本的經濟侵略中，橫濱正金銀行就是首當其衝的一批，而且在東北全境已然初具規模。


  九一八事變後，橫濱正金銀行在東北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本國有銀行都要避其鋒芒，隻收取外匯相應費用作為補償，大量的市場都交給了正金銀行，由他們在東北發行貨幣。齊齊哈爾的橫濱正金銀行分行規模不大，隨著哈爾濱的逐漸崛起，據悉正金銀行有意讓哈爾濱分行變成全黑龍江最大的銀行。


  齊齊哈爾的正金銀行建立並不算太久，不過兩年多的時間，這全是因為黑龍江較為貧困人煙稀少所致，但哈爾濱逐漸成型的大都市風貌讓情況好轉了不少，可齊齊哈爾這邊情況依舊。故此馬國梁這種大量兌換橫濱銀行發行的貨幣的優質客戶，是會受到特別招待和歡迎的。


  “馬先生，您這次是要兌換鈔票還是存入現金？”一個長的還算不錯的日本女人柔聲說道，她的中國話說的很好，若不是先前馬國梁問過，還真以為她就是個中國人。


  馬國梁淡淡的說道：“兌換一部分存入一部分，另外給我弄些銀行本票，我是做皮草生意的，攜帶大量現金有些不便。”


  “好的，您請稍等。”


  就在這時候，衣著華貴的謝大頭帶著幾個隨從走了進來，銀行工作人員連忙迎接，還沒開口說話，門口便又進來一人。隻是那人太過邋遢，簡直可以說就是個乞丐，大冬天的卻衣衫襤褸穿的單薄，最主要的是他的形象十分惡心，頭上長瘡腳下流膿渾身潰爛之處許多。


  這人是馬家的人，因為長的清瘦故此扮作這幅樣子最為合適，否則像是馬國梁那種彪形大漢要是裝成乞丐，隻怕也是形象有所不符。雖說是假扮成這幅樣子，身上的濃瘡都是假的，可外麵的冷天卻是真的。他凍得可是夠嗆，所以渾身哆嗦跌跌的狀態那倒不能全說是假的。


  銀行的人想要上去盤問阻攔，結果還未出馬，派頭十足的謝大頭就讓手下過去了。


  “臭要飯的，快滾，別熏著我們大爺。”


  “行行好吧，外麵太冷了，我太難受了，讓我暖和一下。”馬家的人虛弱的說著。


  謝大頭冷漠的看了一眼，一揮手手下便有兩人架著那個邋遢乞丐扔出了銀行。那倆人架著馬家的人到了門口，朝著小巷子走去，一進小巷子便有人準備著棉衣烈酒，趕緊使上生怕人凍出毛病來。


  銀行裏的日本人看在眼裏，心中不斷哂笑，這倒是省了他們的麻煩了。中國人還真是可笑，互相欺壓，怪不得東三省易主到日本手裏。


  自軍閥混戰以來，各方貨幣層出不窮，每個大帥旗下都有自己的貨幣或軍用券，但老百姓最認可的硬通貨還是銀元。就算是民國統一時期，也同樣是如此。日本人占據東北後，為了彌補戰爭的花銷，大量擴充軍備，也同樣發行了自己的貨幣，橫濱正金銀行就是發行銀行。不過東北的百姓並不太認可日本人的鈔票，即便日本人強製商家必須收貨幣，可沒人當回真，除非是被找上門來才能捏著鼻子收了。


  像是馬國梁這種大批兌換的就屬於貴賓了，沒想到謝大頭要求兌換的更多，而且直接用金磚來兌換。齊齊哈爾正金銀行的員工們興奮極了，這就是進步，也是好的開始，起碼按照謝先生所說的金額，這個月即便是沈陽分行也不定能夠比他們業績高了。


  “誰是銀行負責人？”一個穿西裝打領帶外套大衣的男人走了進來用日語說道，他長得很高，比一般日本人都高，若不是一口帶有關東口音的流利日語，隻怕沒人會相信他是個日本人。這樣的身高長相，無論是在本土還是在東北的日本人中，定會讓少女少婦們春心芳動的。


  “我是。”一個中年日本人走了過來問道：“請問先生您是……”


  那個高大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孟小六，此刻他一臉正色，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本子，打開後在日本人麵前一晃，隨即拿出一張紙說道：“防疫部門的，這是你們這裏的人員名單吧，你看看。”


  日本人接過看了看點頭道：“沒錯，這是我們這裏所有的員工。”


  “都在嗎？”


  “一般當值的就六個人，有兩個輪休今天不會來的。”


  孟小六沉吟片刻說道：“你把他們都叫出來。”


  此刻門外大街上人們不斷奔走，看起來有些恐慌，時而透過大門傳來驚呼和嗬斥聲，緊接著也有不少士兵在大街上巡視了起來。銀行經理露出了一絲膽怯和狐疑，問道：“外麵怎麽了？”


  孟小六也回頭看了看，當即神情變得有些焦急起來：“快把員工都叫出來，我有事要交代。”


  門外，謝大頭他們綹子的人正在裝作百姓不斷奔走著。前來維護治安的一隊軍人抓住了一個，喝問道：“混蛋，跑什麽！”


  “太君，有人犯了疫病！”被抓住的人捂著鼻子說道。


  “什麽地意思！”


  “就是會傳染，會死人。”那人哆嗦著說著，待日本人一鬆手，他便拔腿而逃。


  日本人當然重視，明白傳染病的厲害，雖然沒有立刻全城戒嚴，卻不斷搜尋著所謂的犯了疫病的人。城內的巡邏不再規律，一切都有點亂哄哄的。


  此刻的銀行內，孟小六說道：“我長話短說，今天城裏爆發了疫病，你們也看到了，現在外麵亂哄哄的。病毒傳染性極高，突出表現就是潰爛，最早是在城裏乞丐身上出現的。大家這幾天注意開窗通風，外麵的溫度會有效抑製病菌，過幾天我們會按照順序發放預防藥物。一定要記住，千萬別亂接觸乞丐，一旦被傳染上了，死亡率將是百分之百。”


  “剛才……”一個女職員說著說著，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孟小六眉頭緊皺問道：“剛才？剛才怎麽了？”


  銀行經理把剛才孟小六進來之前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通，頓時孟小六大驚失色，說道：“你們可能已經被傳染了，快點關閉銀行大門，防止有人再進來。”


  謝大頭這時候用中國話說道：“你們拿日語嘟囔什麽呢？還能不能辦理業務，不能辦我們先走了，外麵怎麽鬧哄哄的，別打起仗來。”


  孟小六閃身謝大頭麵前，伸開雙臂攔住了他，用生澀的漢語說道：“不能走，你們不能去傳染別人，如果控製不住傳染源，全城的人都會遭殃的。”


  糾纏間，孟小六跟銀行經理使了眼色，同是日本人，自然有這種大公無私的默契，經理當即就奔過去把銀行的大鐵門給關閉上了，裏麵的玻璃門也上了一道鎖。


  恰此時，一隊日本士兵正好巡邏過，其中一名軍曹冷哼一聲，心中暗道：“同為大日本帝國的子民，這些政府的高官和銀行之類的商人，一個個錦衣玉食衣冠楚楚的。城裏的疫情剛剛傳起，是否屬實還未查明，他們就因為這等子虛烏有的事情緊閉大門，真是懦夫的行為，這些人簡直不配是天皇的子民。”


  而在銀行裏，則爆發了激烈的爭吵。馬國梁抱著膀子冷眼旁觀，謝大頭他們一行人則對孟小六推推搡搡的非要鬧著出去。兩邊語言雖然通暢，起碼日本人這邊都會說中國話，但真吵吵起來詞匯量就不夠用了，孟小六給人的感覺也是如此，急得滿頭大汗才好不容易用中國話講明白了利害關係。


  這下謝大頭他們有些害怕了，尤其是剛才那倆碰過乞丐的，此刻更是滿臉煞白，一個個在衣服上擦著手，好似能擦幹淨就不得病了一樣。


  一屋子人急的夠嗆，按照孟小六剛才所說，這種疫情是高傳染性、高爆發率、高死亡率，出去不妥，可留在屋裏也是死路一條。眼見著銀行經理就要去打電話，孟小六猛的一拍腦門，大聲用日語嘟囔了一句，隨後用中日雙語分別解釋了起來：“我這裏有一種正在研製的藥物，可以抑製這種疫情，我看看量夠不夠……”


  孟小六從公文包裏拿出了兩包藥粉，隨後數了數屋裏的人，然後用日語低聲對經理說道：“這裏的分量隻夠八個人的，中國人太多，他們肯定會鬧得，跟咱們搶藥是輕的，要是威脅咱們的生命，我看那個謝先生身邊的幾個人可都不一般。


  這樣你先帶著員工服下，這藥會給人一種眩暈感，你先服用這個，然後再喝第二個的時候，眩暈感就會消失了，都是衝水服用。你把櫃台和倉庫的門給我留著，我先在外麵拖住他們，一旦你們喝完，我就迅速往裏麵跑，然後咱們關閉大門，隨後打電話給外麵人求援說明情況。事不宜遲，快去喝藥。這疫病發作很快，不能耽誤，否則救都沒法救。”


  “您怎麽辦，萬一您拖得久了……”看著孟小六，銀行經理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看起來紅紅的。好人呐，為了他們寧肯冒著染病的危險。


  “別拖了，快去，這裏有我。”孟小六義無反顧的說著，那樣子就好像要去刑場光榮就義一般。


  銀行經理鞠了一躬，恰此時，謝大頭嘟囔道：“你們說什麽呢？怎麽不說中國話了？”


  馬國梁也應和道：“就是，你們不會憋著什麽壞呢吧。”


  銀行經理不敢耽誤，轉頭就走，並招呼自家員工一起進去了。馬國梁忙道：“你們幹什麽去？”


  孟小六攔住了他，用漢語說道：“他們隻是去打電話求援，大家稍安勿躁。”


  “那藥……”


  屋裏的日本人大多都猜到了孟小六和經理低語的內容，也聽出了外麵中國人的疑心越來越重，漸漸的就要控製不住了，哪一個敢猶豫。進門就喝藥，一個個爭先恐後，也不嫌熱水燙嘴燙心了。


  孟小六攔著外麵的人，但聽裏麵傳來一陣慌亂和桌椅翻倒的動靜，不由得笑了起來。嘴也不別扭了，手也不攔了，字正腔圓的數道：“倒倒倒倒倒倒，嘿，撲通撲通一共六聲。六個蠢豬，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