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淘沙騙術
“媽的，這秋蚊子又多又毒。”馬雲拍了一下胳膊說道。
兩人策馬奔馳了許久，待天黑便緩了步子，一個是讓馬歇歇腳力，一個是晚上太黑，策馬疾馳實在是危險。這倆人剛才路上光顧著呼嘯賽馬，根本也沒按照計劃停留，結果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折回去住在馬家的驛站或聯絡點，倒不如往前走了。走了半個多小時，喂蚊子都快把這倆大活人給喂瘋了。
不過也就這半小時的工夫，孟小六鬧明白了此次出行是怎麽回事。原來最近有個騙子在山西境內行騙，騙不可怕，但他裝神弄鬼，淨使馬家騙術，而且如蝗蟲過境般，弄得整村人損失慘重。很多人就此過不下去了，上吊自殺投河自盡，賣妻賣子的不計其數。
像這種貪得無厭的人，還用的是馬家騙術，自然要馬家出麵教訓。若是不聽，則會用其他手段強迫他聽。還是那句話，做騙子也要有做騙子的口碑，若是人人喊打人人喊殺，騙子就成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危險買賣了。
其實這種教訓懲戒，外加勸導的工作不用馬雲這個馬頭出麵的，就是八駿馬出來都是給了天大的麵子，一般情況下派個馬鐙帶幾個人去就足夠了。但馬雲好久沒跟孟小六一起出來了，想到當年兄弟二人一起遊走江湖時的風風雨雨，馬雲不禁臨時起意決定拉著孟小六走上一遭，恰廣闊天地間也把這幾年的些許不快跟兄弟一吐為快。
“不行了，都快累死了，要是沒地方住，咱們就尋個地方湊活睡一宿算了。”孟小六晃著脖子扶著腰道。
馬雲調笑道：“你這是讓酒色掏空了身體了吧？真是上海灘花花世界十裏洋場，這才多久龍精虎猛的孟小六，這麽一個壯漢竟然連騎馬都能累成這樣。”
孟小六擺擺手道：“這幾年誘惑倒是不少，不過我還真把持住了。主要是在上海不太騎馬，即便是去馬場也跑不了這麽暢快。如此策馬狂奔，還在複雜的野地，真是折騰不起了。說到誘惑，馬大哥，你在山西逍遙自在，我在上海可是危機四伏。”
“楊藺如又派人誘惑你了？”
“可不嘛？三天兩頭的，自己親自上陣不說還屢次派人，光知道靠美色誘人，沒點新意點子。這個楊藺如，咱們還真是高看她了，會的除了色誘估計也隻有暗殺了。燕巢這幾年在她的帶領下，可謂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一日不如一日啊。
以前陳璐在的時候，缺門就是再牛，燕巢在上海還有一席之地，現如今都快被擠出上海了。老巢都這樣，整個燕巢能好到哪兒去，倒是以前逐年關閉的妓院又開起來了。”孟小六道。
馬雲笑了笑，隨即說道：“話也不能這麽說，這幾年楊藺如暗地裏沒少動手腳。陳璐曾經的枕邊風攻勢她也是沒落下，隻是如今時局相對穩定，政治也基本統一，沒重大分析下咱們沒看出什麽來罷了。萬一人家是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呢？切莫小看了四大門，當年的缺門對咱們就是個教訓。
這個楊藺如明裏暗裏的妓院倒是開了不少家，燕巢以前之所以讓人有些瞧不起，也是因為原先燕巢婊子居多。陳璐上位後，大改這種形象，眼見要成功了，卻死在楊藺如手裏。現在好了，功虧一簣，關一家就要填補當地勢力，算是千難萬難困難重重，可開一家卻是容易無比。陳璐在位這麽多年，關了多少家人家楊藺如就硬是開回來多少家，隻多不少。
別小看這個娘們，她可是為了爭權奪勢，連自己人都敢下死手的。不講規矩，不擇手段，這種人咱們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知道了，馬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這膽子敢招惹誰啊。”孟小六也笑道：“我就是跟你說說，沒敢掉以輕心。楊藺如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在其位怎麽能感受到當年陳璐的壓力。這下好了，陳璐死了，吳克用也死了，結果我那沒野心的大哥吳立時，卻能力很強，硬是護住了缺門的盤子。這幾年馬家雖然勢大，但人家缺門的地盤是一寸沒少，人家在海外的資產和國內的生意卻是成倍的累積。反倒是燕巢那邊，剛開始還想圖謀什麽，結果剛剛齜牙就被缺門給打的沒了牙。要說，這個楊藺如也夠倒黴的，碰到了你和我大哥這麽兩個雄主，隻怕是難出頭嘍。”
孟小六還欲再說，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孟小六說道：“怎麽聽著還有水啊？”
“哦，那應該就是到董家莊了，咱倆跑的夠快的。”馬雲翻身下馬，準備牽著馬去飲點水。
孟小六也翻身下來，兩人牽著馬沿著小路走，按照馬雲所說，走上幾分鍾繞個彎兒就到了。實際上這條路已經離著河沒多遠了，隻不過不在一線被土坡遮擋住罷了。路是好路，往日裏人來人往走的不少，作為鄉間野路，能供四五匹馬並駕齊馳就了不得了。
還沒走到河邊，就聽到有人聲傳來：“快，來人了，快收東西。”
此刻孟小六和馬雲已經出現在了河邊，河裏正有幾個人挽著褲腿在往岸上走，手裏還拿著各種篩子、鋤頭、網等工具。其中一個抱著個黑乎乎的物件，見到兩人，轉身想走，卻發現在河裏無路可走，便帶著一幫人朝著馬雲他們而來。
馬雲和孟小六根本沒搭理他們，也不樂意惹事兒，畢竟那邊有五個人。不過他們並不害怕，不光是馬雲的一身本事，而是他倆帶著槍呢，暗自都打開了保險。江湖上能避開就避開，能不多講話就不多講話，除非你是藝高人大膽，否則很容易招惹無妄之災。遇到脾氣不好的亡命之徒，多看一眼或許都會引來殺身大禍。
孟小六江湖經驗可不少，馬雲更是如此了，所以兩人戒備重重卻目不斜視，沒有轉身就跑露出膽怯，也沒有開口攀談，就是給馬喂水，自己洗了洗臉，對那五個人簡直是視若無睹。但他們一開口剛講兩句，孟小六和馬雲就給笑噴了。
“這兩位，你們撞了我們的買賣。”
孟小六和馬雲冷冷的看向他們並不講話，然而那幫人又是沒憋住，拿著黑乎乎物件的那人突然驚呼道：“咦，竟然是……是銀子的。”
“噗。”馬雲算是看明白了，頓時笑了起來，孟小六也笑了。
一幫人就那樣站在馬雲和孟小六對麵，不進也不退的。他們沒想到這倆人剛開始冷著臉，後來突然就這樣笑了起來，還笑得如此莫名其妙，滿帶嘲諷之意，這倒是為啥，難道是傻了不成。過了半晌其中一人才有些惱怒的問道：“你們笑什麽？！”
“笑你們開場就開的不好。”孟小六道。
馬雲也是點點頭：“想要騙人，行這淘沙騙術，最好是在白天。即便是在這人來人往的主路，但你們大晚上的，還這麽多人，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劫道的呢。膽子小點的，估計轉頭就跑了，你們還騙個屁啊。
就算和我倆一樣，膽子大些，你以為膽子大的都是好相與的？你們一個不對可能就會被人誤會，挨了刀子吃了槍子都是有可能的。再說就算人家不給你們動粗，心中也肯定防備，你說啥人家都得過過腦子，還能騙成？”
為首那人頓時是麵紅耳赤，不過他依然嘴硬道：“你們在說什麽，我不明白。行了，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
“我好心給你們提幾個要點哈，你們聽懂了就會受益匪淺，反正也是有益無害。”馬雲淡淡說道：“找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問清楚這片水是否無主兒，是否有無水霸，招惹來了可做不成生意。然後就是水裏淘寶貝，引人圍觀，粘夠了圓子就撈東西出來，擦銀亮，找帖靴，最後大功告成。”
馬雲說的是啥意思呢？正如他所說，這是一種騙術，名曰淘沙騙術。無非就是在靠水的街邊，用工具在水裏淘沙，不斷發出動靜吸引人圍觀，亦或是托兒來圍觀製造聲勢，引不明所以者前來。
待人留的差不多了，或者在人群中發現合適目標了，就把事先埋在水底的東西淘出來。當著人麵把淘出來的東西擦出一絲銀光，讓人誤認為是銀器，誘別人主動發問。哪有似這幫人這樣，上趕著說話的，孟小六和馬雲不回答，他們就硬聊，也不嫌尷尬。
大部分騙術都是利用了人的貪欲，人們看到物件泛出銀光，淘沙者就幾經誘導，聲稱東西可以賣給貪婪者。貪婪者不禁怦然心動，如果這時候買了就會上當受騙，早就埋在水底的物件撐死就是個鍍銀的。
如果貪婪者還在猶豫不決，就會又有托兒，也就是剛才馬雲所謂的帖靴的出麵進行競價，而且比剛才的價格說的還高，非是要買好似看到什麽寶貝一樣。淘沙者聲稱要有個先來後到，再度逼問貪婪者買不買，一般情況下有人催促著，還會有競價占便宜的心理因素，這個騙局就八九不離十的。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淘沙騙術，上當者成千上萬不計其數，跳出來誰都能看明白，說一聲誰上當誰是傻子。可真放到自己身上，若不是馬雲他們這種江湖中人，肯定會以為自己踩了狗屎運，是上天眷顧，然後心甘情願的當那個自己嘲諷的“傻子”。
不是特指淘沙騙術，而是類似的騙術，你笑話過別人，卻在同類騙術中栽了跟頭。其實沒有孰高孰低，誰更聰明，無非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孟小六和馬雲此刻已經讓馬飲飽了水，牽著韁繩就要離開，那幫人卻狂奔向兩人。嚇得他們趕忙抽出槍來指向那幫人，馬雲喝道：“再跟你們上第二課，騙子靠的是騙術，玩兒砸了就要認栽，硬搶是另一個行當的事情了。我看你們誰敢過來，我這手裏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那幫人果然驟停，然後一個個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嘴裏叫著：“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拜您為師，求您教我們行騙，給口飯吃。”
孟小六翻了翻白眼道：“嚇我一跳，我以為要動手呢。你說這都是啥世道，騙子資質怎麽越來越差了。”
“就是。”馬雲道。
那幫人還在扣頭，叫嚷的內容已經變成了“師尊在上，徒兒參拜”等等諸如此類的話了。
馬雲孟小六兩人也不敢久留，這群人瘋瘋癲癲的誰知道他們想幹什麽，翻身上馬揚長而去。那幫使淘沙騙局的笨蛋們站在那兒一個個麵麵相覷，為首的那人歎了口氣道：“沒緣分啊，這一看就是個高人，咱們與高人失之交臂了，這輩子都不定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他們還在那兒正長籲短歎呢，就聽一陣馬蹄聲響起，剛才那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又回來了。他跑到眾人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撥馬兜了一圈，說道：“拜師就算了，你們幾個不夠格。不過要是沒活路了，大可來大同找我，我乃馬家馬雲。”
說完再次鞭鞭打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