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杜笑山
“這群混蛋!”沙鶯鶯氣得在屋裏團團亂轉。
南善堂在天津很是有名,所以想打聽他們的事情一點兒也不難。對於他們百姓們褒貶不一,無非是各自站的角度不同罷了。有錢人覺得說話的隻是汙蔑,不過是難民得了屁想屎吃的結果,可尋常人等則看得清楚,深知南善堂的惡心勾當。
沙鶯鶯怒氣衝衝的說道:“你說你們這些有錢人怎麽都這麽糊塗啊,南善堂如此胡作非為,他們就看不見嗎?還傻乎乎的往裏交善款,這不是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嗎?!”
“或人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呢,也或是迫不得已呢?”孟小六笑道:“別把我也牽連上啊。”
“哼,你們這些商人沒幾個賺錢幹淨的。”沙鶯鶯白了孟小六一眼,隨即道:“那你說當權政府怎麽就不管?”
孟小六笑的更開心了:“你這問題問的聽著就沒水平,人家不把上麵喂飽了,敢這麽做?別鬧了,當官的才沒這閑工夫管這些事兒呢,隻顧著埋頭撈錢了。再說了《左傳》中就有雲,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你以為他們能夠聰明到哪兒去?”
南善堂是杜氏兄弟創辦的,現如今是天津城裏最大的幾家善堂之一。掌管南善堂的是杜家杜笑山。杜笑山是何許人也,早年間是天津警察廳總務科的科長。後來杜笑山因為走私軍火被免了職務,雖然他自稱是收了點賄賂,才給走私軍火的發了執照,但知情人都知道,這裏麵有他杜笑山的一份兒。
收受賄賂是貪汙受賄,在民國是官場常態,沒人願意較真否則便是惹了眾怒,故此大多不按照明文規定來走,最多是罷黜職務就是了。可走私軍火可是大罪,更容易觸及一些軍閥和真正權貴的利益,那要是罪名成立不得被人往死裏整啊。不過如何定罪,這就是官家兩張口,說話有兩手了。
當時的警察廳廳長叫楊以德,他與杜笑山關係很好,私下也有不少往來。而江湖傳言聲稱其實楊以德才是這軍火買賣的幕後老板,隻是因東窗事發,必須找個夠分量卻又不至於太重要的人來扛事,以堵住他人的非議和權貴的怒火。總之當時就活了個稀泥,把杜笑山給放了,從輕發落隻是不讓他再擔任警察廳內部的職務罷了,但在社會上對杜笑山是百般照顧,從此杜笑山就算是起來了。
杜笑山也做生意,手下也有不少人馬,模式和孟小六有些相像,隻是孟小六靠的是他的聰明才智,至於陳光等黑道人物則是單擇出去的,而杜笑山自己就不黑不白的。不管怎樣,這樣的人黑白通吃頗有威望。而直奉大戰後,他一方麵跟入主天津的李景林部關係很好,還攀上了奉軍大將褚玉璞的幹爹,總之其勢力如滾雪球般的擴大了起來。
除了杜笑山的南善堂外,天津的其他幾家慈善機構,大部分也都和南善堂大差不差。唯獨有一兩家可以獨善其身,真正賑災扶民的,也都和孟小六在上海一樣頗有背景,尋常人等不敢騷擾。
善堂的收益模式實際上就是從窮人嘴裏扣飯吃,還美其名曰是做善事。這麽說吧,善財難舍,有些人即便錢再多,他拿出一萬大洋吃喝嫖賭也舍得,但讓他捐出一千大洋他就舍不得,這就是人性,不過捐不捐都無可厚非。故此善堂有時候很難籌措到款項,像是大型善堂除了要名聲在外,通過社會上的募捐以外,還需從別人那裏訛詐一部分。別管是苦口婆心還是威逼利誘,總之能從部分有錢人手裏拿到不少錢。
還有就是通過義演等方式籌款,比如由善堂聯合名角兒們開連台戲,唱上三五天的,票錢全部給善堂用於做善事。什麽?你說名角要不要花錢請?都說了是義演,當然不用花錢了。別管最終善堂的錢流向哪裏,戲院和名角們的仗義相助義演賑災可是有目共睹的。
戲院需要人氣才能帶來收入,名角兒們更是需要有人捧,這樣一來不光能提高社會形象增加聲望,最主要的是隻要義演成功火爆,以後來這座城市就沒幾個人能爭得過他們了。不為別的,就為名角兒們幫過這座城市,老少爺們也該捧。
所以義演可謂是四盈,戲院有了人氣,名角兒有了名聲,災民有了飯吃,善堂則是真金白銀的流入。善堂賺錢的門路大抵就是這些,別管是什麽買賣講究開源節流,有了源頭就得從節流上下手了,做善事需要雇人吧?賬麵上每月七塊,發到手裏就剩三四塊,善堂人員眾多,積少成多就是不少。同理,對賑災費用的克扣同樣可以令善堂大發其財。
就以南善堂為例,現如今杜笑山的身家和孟小六大差不差。可孟小六在上海占著房躺著地,一個月這麽多租子,旗下還有諸多工廠和酒樓,加上舊來俏、陽光書局還有東北邊邊角的買賣,著實是日進鬥金。反觀杜笑山,除了明麵上的幾個鋪子以外,沒有什麽成器的買賣,最有名的就是南善堂,實際上他的主要收入也是南善堂所得。由此,足以證明南善堂利潤之豐厚。
孟小六廢了好半天勁兒才把憤怒的沙鶯鶯安撫下來,隨後問道:“你這麽生氣幹啥?”
“你看他們做的事兒,粥鋪給米湯,棉衣說的很多發下很少,什麽恤嫠就更惡心了,光給守節寡婦發糧。扶貧救弱就扶貧救弱,這不是逼著沒活路的寡婦不敢改嫁嗎?”沙鶯鶯道。
“嗬,這麽說你還是個新潮女性嘍。”孟小六笑道:“你還真該去上海,到時候跟滿大街的女學生和進步女青年一起遊街,想想都有意思。”
沙鶯鶯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呢,我要是愛一人就願意為他守節,即便他死了我也絕不改嫁,定會從一而終。可這是我的選擇,他們是拿著善款強迫別人啊,憑啥啊。”
“那你就說你想怎麽整吧?”孟小六看出來了,沙鶯鶯是非要趟這淌渾水不可。
沙鶯鶯道:“今晚我就潛入南善堂,偷他個精光。”
“不妥,”孟小六搖頭道:“你去偷,能偷多少?就算你現在輕功了得,一個人就倆手,背個包袱行吧?那能帶多少東西,貴重物品都存銀行鎖保險箱,你就算進去了也打不開。估計到頭來就你偷的那點兒東西,我隨便開張支票就能比拿得多。要是非要這麽冒險,還就弄這麽一丁半點的錢,那還不如不弄了。”
“去去去,知道你有錢也不用這麽顯擺吧。我就這一個辦法,總不能跑到杜笑山家裏去殺了他吧。再說殺了他一個還有他兄弟,殺了他全家,還有李笑山王笑山,我得成殺人狂魔了。反正我沒轍,那你說,你有啥辦法?”沙鶯鶯道。
孟小六指了指腦袋笑道:“腦子是個好東西,能用智取的絕不強奪。我就有辦法,讓杜笑山把他吃進去的吐出來不少,吐到他肝兒疼為止。隻是這般一來,咱們明天可趕不回上海了。”
提到上海沙鶯鶯的眼中突然一閃,但她極度壓製著自己的情感,說道:“晚些日子去上海也行,你就說怎麽辦吧?”
“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在幾年前,天津有一個大俠的傳說,曾經深夜給不少人家裏扔過錢。這事兒還得從大俠出現的一年前說起,那時候有個惡霸叫黃本萬,做事比杜笑山還過分,後來一個富商之子阮五爺就出現了……”
第二天早上,禿頂男人送來了船票,但孟小六並不在旅店,神神秘秘的,沙鶯鶯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這頭等艙的船票和包艙的費用價格昂貴,一般臨時買票的承受不起,想要轉手倒出去也不容易,所以姑且留在了手裏,好在孟小六錢多也不在乎。
到了中午,孟小六回來了,帶著沙鶯鶯出去買了幾件衣服,多是些時髦的洋裝,不過他並未讓沙鶯鶯換上,而是自己也換上了帶盧筱嘉逃離上海時的那套衣服。下午他穿著那身衣服出門了,到了大半夜才醉醺醺的回來。
沙鶯鶯連忙泡了杯熱茶扶著孟小六坐了下來,涮了把毛巾給孟小六擦了擦,嗔怪道:“怎麽喝這麽多酒?你這是去哪兒了?”
“咦,喝的俺葉拉蓋兒疼,不過把那死村給喝趴下了。”孟小六得意的笑著,滿嘴土的掉渣的話讓沙鶯鶯不明白,怎麽出去一趟,這個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變成了不知哪兒的人了。
孟小六幹嘔了兩聲,不再說方言了,而是一把摟住沙鶯鶯那健美的腰身,說道:“你聽不懂吧?這是棗強話,這幾天就能用到,我已經學了個八九不離十了。今天跟幾個棗強當兵的喝了不少,呃,你今天在旅店幹什麽呢?有沒有想我?”
“才沒有呢,今天就那個賣票的來了,別的倒也沒啥,你快說,學棗強話幹什麽,棗強是哪兒的地兒啊?”
孟小六壞笑道:“想知道啊,這可是騙術的精華所在,學費可很貴啊?常言道,要想會,就跟師父睡,小鶯鶯,你往哪裏跑!”
什麽蓋世武功,這時候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了,總不能一腳把孟小六踹翻吧。醉酒的孟小六攔腰抱起沙鶯鶯扔在床上,然後縱身撲了上去,一番狂風暴雨從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