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紅梅
孟小六有心提醒，不過嘴還沒來得及張開，就見人家沙鶯鶯頭也不回，反手用指尖夾住了飛刀。如果說先前沙鶯鶯是輕功絕世、以快打慢、以柔克剛，讓台下眾人應接不暇，那麽此刻就是比武的高潮。台下先是驚呼，隨後一靜，緊接著就是震天呼地的叫好之聲。
孟小六哪裏還顧得上叫好，他死死的盯著沙鶯鶯，雖然自己的武藝依然稀鬆，但天天跟馬家這些高手混在一起，那就應了一句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總之這眼界已然開闊，能看出來個四五六了。
這妮子的武功倒是精進了不少，現在比起前幾年那可謂是有了天壤之別，已然從套路和花哨變成了實戰和實用。她把沙家的功夫全然運用到融會貫通，變成了她沙鶯鶯自己的東西。那幾個小子也是不開眼，在沙家麵前動暗器，那不是廁所裏打燈籠——找死嗎？可縱然如此，孟小六還是緊張地看著沙鶯鶯，關心則亂，這句話說的一點也不假。
沙鶯鶯反手捏住了飛刀，隨手插在腰間，然後猛然回首，冷冷地看向那幾個小子，從嘴裏吐出了一句：“滾。”
那幾個小子臉都嚇白了，能夠這樣接暗器的高手，絕對也是用暗器的高手，就憑她的那一手功夫，若是把這飛刀反擲過來，誰他娘的能接住啊。在擂台上躲都不好躲，估計且得要一條性命呢。如今聽到這個“滾”字，幾人反倒鬆了口氣，頓時如蒙大赦退到一旁，連頭都不敢抬了。
蔣大力被一腳抽懵了，可畢竟沙鶯鶯是女人，力氣小了些，而蔣大力也是皮糙肉厚，搖晃著頭就好了許多。反手想去抓沙鶯鶯的腿，沙鶯鶯哪裏會被他抓住，這蔣大力壯的和頭牛一樣，被抓住了就逃不掉了，那不得被捶爛了。沙鶯鶯一腳踢在蔣大力反向肘關節上，蔣大力胳膊抬起，沙鶯鶯順勢掰住蔣大力的手指，往後一拉迅速鬆開，那蔣大力的手指就以一種很奇怪的角度扭曲了起來。
蔣大力倒是個漢子，疼得滿臉流汗，硬是咬牙把慘叫憋在了喉嚨裏，隻是發出陣陣嘶吼。沙鶯鶯這才把剛才接的那把飛刀拿出來，說道：“我讓你張長記性，別跟姑奶奶滿嘴胡沁！”
說著一把刀照著蔣大力襠上紮了過去，離得這麽近，蔣大力想要閃都閃不開，眼見著刀釘在了他的褲襠裏。慘叫聲依然沒有響起來，卻見蔣大力並沒有傷及命根子，隻是被刀釘穿了褲襠，給釘在了擂台上。總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丟人有多丟人啊。
蔣大力這才知道自己跟這個姑娘的功夫差別，他滿臉通紅咬著牙道：“我輸了！殺了我吧。”
“我又沒跟你簽生死狀，殺了你犯不上，留你命，留你命根……”沙鶯鶯看著蔣大力的褲襠，臉突然紅了，然後說道：“總之你以後好自為之，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話別說太滿了。”
說著沙鶯鶯昂首挺胸，拿起擂台上沉甸甸的一百現大洋賞金，在歡呼中躍下擂台。可沒人看到，當時沙鶯鶯的腳不由得一跛。大家隻是沉浸在佩服和喜悅當中，誇讚聲不絕於耳。
“女俠，好樣的！”
“佩服！”
“真長臉嗨，真提氣！”
“這尼瑪才叫本事！”
沙鶯鶯走出了人群，東穿西走來到了一個小巷裏。她見四周沒人，這才找了個街邊壘起的大青磚坐了下來，然後掂了掂手中的銀洋，嘩啦嘩啦的直響，她不由得笑了。緊接著她就是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那眉頭也不由得皺了起來，她掀開褲腿兒脫掉鞋子，發現腳背已經腫了起來，連帶著腳腕也高高腫起，她不由得嘟囔道：“這家夥皮還真硬。”
說著她穿上鞋放下褲腿，一瘸一拐的扶著牆朝前走去。突然她感覺背後有人在盯著她，這時候若是出來幾個大漢，光憑受傷的拳腳自己可不定能應付得了，她不由得摸著暗器，動了傷人的心思，頭也不回的問道：“怎麽？輸不起了？想要找回來，哼，剛教育完你你就忘了是吧？”
步伐沒停，但聽起來不太像，毫無功夫的底子。沙鶯鶯站直了身子，故作腳上沒傷的樣子扭過頭去。一時間她那故作堅強的狀態就崩潰了，眼前是個她魂牽夢繞日夜牽掛的男人，孟小六。
孟小六走了過去，蹲下身子，心疼的看了看沙鶯鶯的腿，隨後問道：“又瞎逞強，他囂張就囂張去，一個冬天穿單衣的大傻逼，你跟他計較個什麽勁。”
看著孟小六那關心的模樣，沙鶯鶯不由得覺得心頭一熱，但依然本著臉道：“你不在上海嗎？怎麽跑到天津來了，真是去哪兒都能碰上你。”
“要不說有緣呢。”孟小六沒心沒肺的玩笑道，隨即問道：“還能走嗎？”
“能，擦擦藥就好，成天練功，傷筋動骨的都習慣了。”說著沙鶯鶯往前走了一步，緊接著就是一聲嬌喘，整個人向前撲去。
孟小六一把拉住沙鶯鶯，一下子拉入懷裏，沙鶯鶯臉當場就給紅了。其實她不至於如此，如果孟小六不出現，她怎麽也能走回去，估計連哼都不會哼一聲。可女人本事再強也是女人，怎麽會不希望小鳥依人的靠男人撐起一片天呢。
男人一出現，尤其是她心愛的男人一出現，她的堅強就被打破了，頓時變成了柔弱無骨的林黛玉狀，怎麽也使不上勁站不起來了。這不是她裝的，但卻是她期盼的，就是如今這般倒在孟小六的懷裏，她心中暗想今天這傷受的不虧。
本來這樣就足夠讓沙鶯鶯麵紅耳赤了，孟小六接下來的動作就更讓她臉都熟透了。孟小六一手扶住她，往懷裏一帶一轉，另一手抄住她的腿彎，高高抬起把她抱在懷裏。沙鶯鶯羞紅了臉，輕微的掙紮了兩下，都沒問小六要幹什麽。
隻聽孟小六喝道：“別亂動，擦擦藥好個屁，我去帶你看醫生。”
沙鶯鶯不亂動了，她把頭埋在孟小六的肩膀上，堂而皇之的被孟小六抱著尋找附近的醫館診所。任大街上人來人往紛紛側目而視，但她卻覺得不再羞愧而是無比的幸福，看來孟小六的心裏是真有她。
孟小六心裏有嗎？當然有，可這時候孟小六還真沒一點兒壞想法。小六他就想趕緊找個地方給沙鶯鶯醫上，別再落了什麽病根，那到時候自己身邊可有兩個跛子了，跛陳和跛沙。
對沙鶯鶯孟小六一直是滿懷愧疚的，這麽多年了，他也尋過沙鶯鶯但是一無所獲。當時他拜托蜂門的人照顧沙鶯鶯，可沙鶯鶯是什麽功夫，蜂門又不似馬家那般尚武所以高手如雲，故此平安離開巴蜀之地後，一眨眼的功夫沙鶯鶯就不見了蹤影。從此她是杳無音訊，如今久別重逢，孟小六怎麽能不激動。
關心則亂，一向聰明的孟小六此刻抱著沙鶯鶯滿大街的亂竄，根本沒察覺心中懷春別有心思的沙鶯鶯，也沒想起來可以叫個膠皮車拉著沙鶯鶯。他就這樣抱著去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醫館，一路上路人的眼神他壓根兒沒注意，滿眼隻有藥房藥鋪了。
正如沙鶯鶯所說，練武之人受傷是經常的事兒，她自己搓點跌打酒就好。但藥鋪有更全的跌打藥和舒筋活血的良方，畢竟隔行如隔山，練武之人比不上郎中大夫。一個小時後，沙鶯鶯就被孟小六攙扶著走出了醫館，腿已經沒什麽事兒了。
孟小六問道：“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大華旅店。”
孟小六笑道：“巧啊，咱們住的就隔一條馬路，我送你回去，餓不餓，我那家旅館的飯不錯，我先帶你吃點？”
“剛才一折騰還真不餓了。”沙鶯鶯低著頭道。
孟小六不禁暗笑，這個沙鶯鶯還和小時候一樣，跟自己一說話就臉紅。沙鶯鶯對他什麽心思，孟小六當然知道，他又不傻，但這事兒不能這麽做，他不能對不起林素素，他隻把沙鶯鶯當成一個鄰家的妹妹。
可現在孟小六卻動了沙鶯鶯的念頭，不為別的，就因為他答應過沙鶯鶯他娘會好好照顧她。再讓她這樣走南闖北的四處遊蕩，不是個事兒啊，萬一哪天出了意外，小六自己這關都過不去。一個成年男人照顧一個大姑娘，除了收了房還能怎麽辦？
孟小六還沒怎麽想好，不過一切不急，現在顯然沙鶯鶯已經不太計較當年的事情了，當時的邪火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磨平。小六這次沒有魯莽的抱起沙鶯鶯，而是叫了輛人力車，兩人共乘一輛朝著沙鶯鶯所住的旅店方向而去。
路過海河的時候，沙鶯鶯突然叫停了車，然後邁步下來。孟小六給了錢，讓人力車夫拉著膠皮車先走了。沙鶯鶯坐在了河堤邊，望著海河說道：“今年的海河水好多啊。”
“天涼，海河邊風大，莫要著了涼。”孟小六道。
沙鶯鶯則好似沒聽見一般，還坐在那兒，淡淡的的說道：“小六哥，想起來當年咱們在北京的時候，就好像是在昨天一樣，真想回到那時候啊。那時候我們還都那麽單純，也無憂無慮，小日子過得很幸福。”
“是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多人很多事都變了。”孟小六說著脫下外麵的大衣，罩在了沙鶯鶯身上。
那衣服帶著孟小六的體溫，溫暖著沙鶯鶯的心，她並沒有推讓回絕。沙鶯鶯扭頭看向孟小六：“你呢？你變了嗎？”
“變了或許沒變，誰能說得清呢。”孟小六道。一朵鵝毛大的雪花緩緩飄落，落到了孟小六的頭上，雪花大到都沒有被小六身上的熱氣給熥化。
這場雪從天而降，下的很大，也下的很急，好似一瞬間就給大地裹上了一層銀裝。大街上的人開始奔走朝家而去，每個人都匆匆行路，兜裏有倆錢路遠的也叫了黃包車，往日伸手就能叫來的人力車，此刻竟然一輛都叫不來。
孟小六站在街上大喊了幾聲：“膠皮，膠皮！”但沒有人回應，眼見著雪越下越大，反正離得不遠，孟小六也不由分說，再度抱起沙鶯鶯朝著旅店跑去。這次沙鶯鶯沒有扭捏，什麽也沒說，好似習慣一般還是把頭放在了孟小六的肩膀上。
不知是跑動中大腦缺氧還是天太冷凍僵了大腦什麽的，反正孟小六腦袋秀逗了，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把沙鶯鶯帶到了自己的房間。孟小六住的旅店不差，這種享樂倒是跟馬雲很像。這家旅店比起沙鶯鶯住的大華旅店要好上不知多少，屋裏不冷，眼見著下了大雪，旅店也用上了今年剛裝的暖氣。
下麵鍋爐的水燒得很熱，帶的屋裏的鐵片暖氣都燙手。冷熱一交替，讓孟小六的腦子也清醒了過來，不對啊，這算是哪一出啊，怎麽把沙鶯鶯給帶回自己房間了。這麽個情況的兩人，孤男寡女……
孟小六放下了沙鶯鶯，沙鶯鶯就站在孟小六麵前，抬頭看著他，用手掃著他肩頭和頭上漸漸要被屋裏熱氣融化的的雪花。孟小六輕咳一聲說道：“那什麽，雪太大了，你別回去了，我再去開一間房，這裏貴，應該沒那多人住。”
孟小六剛想離開，卻被沙鶯鶯一把拉住，孟小六還沒說話，就被一雙火熱的嘴唇給堵上了。一切就這樣順理成章的發生了，窗外鵝毛大雪依然在下著，一陣狂風刮過，卷的雪花迎風狂舞，讓人不由得詩興大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