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少帥上門
“誰？”孟小六還是有點不敢置信的對下人問道。
據下人通報，盧筱嘉來孟公館找他，怎麽聽起來這麽怪呢？自己與盧筱嘉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唯一的關係就是上次黃金榮的事情。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是來尋仇的，否則按盧筱嘉的脾氣早就一隊大兵衝進來了。不過不是來尋仇的，他又能來幹啥呢？
中國人喜歡成雙成對的數，比如哼哈二將，四大天王，八大菩薩等等等等。民國也講究四公子，而且四公子的稱呼時時改變，南方北方都有不同的版本。經過幾輪的篩選，最近穩居四公子之列的總有盧筱嘉，可謂是老子英雄兒富貴，著實是風光無限。
“小六，有點意思啊。”盧筱嘉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慵懶的樣子，好似這裏不是孟公館而是他家一樣。
孟小六笑道：“您好，盧少帥是吧。”
“少什麽少帥，我最討厭別人叫我這個了，說的我和靠老子一樣。”盧筱嘉嘟囔道：“都是年輕人，叫我小嘉就行，大小的小，我叫你小六，叫什麽他娘的六爺，都把你給叫老了。你說咱倆有緣吧，名字裏都有個小字。”
這個盧筱嘉神經質一樣，要不是靠老子盧永祥，就憑他的囂張勁兒，早被扔到黃浦江裏喂魚去了。孟小六一頭汗水，盧筱嘉要是早來上十幾天，孟小六連薑湯都不用喝了，估計這汗發的就夠治好發燒的了。
孟小六見盧筱嘉毫無戾色，便也不再恭恭敬敬，拿出雪茄盒裏的雪茄遞給盧筱嘉一根，並把工具推了過去並不伺候，自己自顧自的拿起未抽完的那根點燃道：“行，小嘉，聽你這口音怎麽是山東人啊，另外你不是竹字頭的筱嗎？怎麽成大小的小了。”
盧筱嘉眼冒金光，自己笑嗬嗬的弄起了雪茄一邊弄一邊道：“我就說張老板不敢騙我，你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我就說呢，黃金榮被放出來肯定有高人指點，沒想到你這麽年輕這麽有意思。他娘的，那幫孫子見我一個點頭哈腰說不盡的諂媚，就你夠勁兒，敢叫我小嘉，咱以後就是朋友了，我在上海看著前呼後擁的，實際上連個朋友都沒，哎，早知道還不如回老家呢。”
“哪個張老板？”
“張嘯林啊，媽的，他以前叫張小林，我那天說你看你叫張小林，也有一個小字，他那張臉還拉的老長，這有什麽，這幫人怎麽都不敢麵對自己的過去呢，真沒種。”盧筱嘉道。
孟小六心中暗罵，回頭見到張嘯林非得訛詐點什麽出來，這個大嘴巴淨給自己出去瞎說，得虧盧筱嘉不是好勝心切找自己麻煩的，否則豈不是禍從天降了。孟小六隻是叼著雪茄，點點頭表示認真傾聽。
盧筱嘉興奮地烤著雪茄，然後說道：“俺爹也是一樣，我原本的名字是盧小嘉大小的小，後來他當了大官就說這個名字不雅，讓我改成了筱。說用於人名中這個筱比較好，其實聽說還有個細竹子的意思，媽的老子聽著就別扭，說的就和我褲襠裏那玩意兒細似的。”
“噗。”孟小六不禁笑了。
盧筱嘉見自己這般說話別人有興趣，於是更開心了：“你看，要是別人早就說大帥深謀遠慮什麽的了，別說腹議就是笑都不敢笑，你就敢。你剛才問我為啥是山東口音，我爹雖然是皖係的，但卻是正兒八經的山東人，山東濟陽的。俺們山東人吧，鄉土觀念重，我爹雖然不回家，可在老家修了水壩、學校、路橋還有出資建了看守所以及編修縣誌，對了還留了我這麽個兒子。
我十八歲那年，才從山東出來去了東北，沒幾年我跟著俺爹才到了南方，當了什麽淞滬護軍使，就是現在何豐林那老小子的那個官兒。這一晃我在南方也待了五年多了，說實話這裏的話啊我還是聽不大明白。”
孟小六不禁笑道：“主要是南方話種類太多了，像是北方話大體都差不多，支棱著耳朵聽也都能聽個八九不離十，但到了南方就完全不是一個發音了。最好玩的是令尊管理的浙江一帶，那真是十裏不同風，隔河不下雨，山前村和山後村說話都不一樣，他們自己人都聽個懵懂，咱們就更聽不懂了。我曾在江南諸地遊蕩過半年，也隻能做到大約聽懂，想要學說隻怕難了。”
“可不說嗎，一會兒有事兒嗎？出去一起轉轉。”盧筱嘉道。
“倒是沒事兒，走，我帶你去玩玩。”孟小六也閑來無事便帶著這個大少爺去了一些他往日指定不會去的地方，小吃小攤兒，茶館書市，看了看打把勢賣藝的，讓這遊走於上流社會的少爺哥是流連忘返，興奮的直拍手，說山東老家也沒這個啊。孟小六卻暗自撇嘴，心道：“這都沒見過，還來上海五年了，活的個什麽勁啊。”
就在孟小六他們在外麵的時候，林福同也同樣在外麵，他拎了一把刀來到南市。南市曆史悠久，可以說南市就是老上海。從宋朝時南市就有了，不過那時候叫做上海鎮，再後來成了上海縣，明朝時為了防止倭寇入侵，保護百姓築起城牆，南市雛形徹底形成。
鴉片戰爭後，上海被迫變成通商口岸，英租界首先建立。1849年，法租界建立，1861年，因法軍鎮壓小刀會和幫助滿清抵抗太平天國軍，要挾擴充法租界，清政府被迫答應。後來隨著時代的發展，因地域問題和經濟差別，從此百姓口中上海分為南市和北市。
常大寶的賭檔位於南市小東門的十六鋪，這裏是租界和華界的分界線，魚龍混雜方便兩界串通，故此在十六鋪英雄輩出，上海灘攪動風雲的不少人物都是從這個大染缸裏出來的。
十六鋪橋的地盤早就劃分明確，常大寶這個不入流的混子哪裏有資格開寶局，他所謂的賭檔就是個小攤子罷了。平日裏就靠一些又窮又嗜賭的人強撐著，賺點仨瓜倆棗也算不賴。
別管大小賭檔還是多少娼妓都不是沒點勢力的人能幹的，常大寶仗著手下有點小兄弟就想插足，自然要被人打出去。也喝了講茶，結果沒有什麽用，那就開打唄，他和一個叫單癩頭的就從此當當上了。
兩邊勢力都不大，常大寶是混工廠的，單癩頭就是個街頭的二流子，都上不了台麵。常大寶勝在會經營兜裏寬裕點，單癩頭則是拜在金廷蓀門下，不過就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弟子，金廷蓀連他長什麽樣兒都記不住。
這樣的規模不大，而且沒什麽重要人物的仗在上海灘根本沒攪起一點兒風浪。時間久了牽扯了別的買賣，常大寶有點撐不住勁兒了，但看樣子單癩頭卻還能堅持堅持，於是他就找了林福同出手了。
單癩頭從茶館裏晃悠著走了出來，撓著他那個癩頭，毋庸置疑他的花名是因為頭上生癩，生癩的那一片還不小，看起來挺惡心的。他身邊跟著兩個小兄弟，他們走在大街上，看見誰家大姑娘小媳婦的了，就往人家胸脯和屁股上瞧，倒也沒敢上去騷擾，隻是嘀咕幾句，然後發出肆無忌憚的笑聲。
林福同被常大寶的手下領著來了幾次，早就認準了單癩頭的樣子，此刻他拿著刀暗自打氣。今天從家裏，心中的疑惑和氣悶全部發泄了出來，可沒想到發泄出來後反倒是更加鬱悶了，而且現在他的心中充滿了對葉嵐的愧疚。葉嵐長得那麽漂亮，卻跟了自己這麽個窮鬼，無怨無悔的跟著自己受苦受累，連頓好的都沒吃過，自己還對她這麽說，這怎麽對得起她啊。
至於那個孟小六，林福同想起來就覺得醋海生波。還是自己不爭氣，要是有本事，怎麽會混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旁敲側擊的跟常大寶打聽過此人，不問還好，一問就驚了常大寶一大跳，忙問什麽關係，林福同隻是說聽人提起過。
常大寶說這個孟小六以前就在錢串子一個薦頭店裏忙活，平地一聲雷不知怎麽就給起來了，現在可是上海灘有名的六爺，不黑不白的沒人敢惹。林福同可不知道孟小六在蜂麻燕雀四大門中的關係，隻覺得這是靠了孟小六自己，著實是厲害，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總之這麽多情緒糾結到一起，也不用喝酒壯膽了，憑著胸口一口氣，林福同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來了。他把刀抽了出來，反手藏在胳膊後麵，急衝衝的走了過去，絲毫沒有一點遲疑。
常大寶從不遠處看著，他本以為林福同得哆哆嗦嗦唯唯諾諾，到了麵前最多比劃比劃，然後讓人暴打一頓算完。這也算是自己示威了，告訴單癩頭自己可以殺了他，但是沒找狠人，算是放過他一馬。最後找個大佬，再吃一頓講茶就完事兒，畢竟雙方都打累了。可萬沒想到，林福同就這樣上了。
常大寶是老江湖，不用看正臉，光看林福同的背影就知道他這是以命相搏的架勢，頓時扔掉煙頭暗罵一聲：“操，壞事兒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濺了林福同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