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醉紅樓
孟小六沒再去赴宴,滿身雨水的回到家中倒頭就睡,那樣子失魂落魄的就好像個活死人一般。這可把林素素給急壞了,也別管她怎麽說話,孟小六就好似沒聽到一樣,雙目緊閉什麽也不說。過了沒一個小時,伸手一摸小六頭上滾燙,竟然發燒了。
“六爺,你怎麽了?”林素素哭了。
孟小六聽到素素的哭聲,心頭不由一震,雖然心傷萬分,可自己是這家的頂梁柱,身旁也是同樣身懷有孕的嬌妻,他睜開了眼睛提起一絲微笑道:“天氣一涼、淋了點雨就燒起來了,不礙事的,喝碗薑湯發發汗就行,你快離我遠些,別傳染了你。”
素素即便仍有滿肚子狐疑,可見小六這樣也不敢多問,隻是點點頭說道:“剛才我給黃老板去了電話,說你病了今天不去了。”
“好,我躺會兒就好。”
過了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陳光和黃金榮一並趕到了,孟小六披著衣服下樓相迎。黃金榮叫道:“小六,怎麽臉色這麽難看,我把我的家庭醫生給你叫來吧。”
“不用不用,就是受了點涼。”孟小六道。
陳光也說道:“你可小心著點,發燒傷寒可是能死人的,雖說身強力壯的,但也得多加注意。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倆看看你就走。”
外麵依然下著小雨,大街上除了匆匆奔跑的行人就是躲在屋簷下避雨的路人。不過這點雨對於有錢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若是胸有點墨的文人騷客說不定還覺得頗有情調,甚至摟著美人賦詩一首呢。
錢串子雖然沒有那作詩的風雅,卻也是有錢人。有錢人的出行方式很多,遠了飛機輪船,近了汽車洋車,錢串子最近就買了輛汽車。早先孟小六的生意多沒有給錢振聰股份,雖然比如賣糧食倒洋貨之類的野路子也讓他賺了不少,可畢竟不夠穩定,所以錢串子也沒陳光發展的這麽順淌。
相比陳光和孟小六這樣密切的合作,錢串子則是遊離在外圍,兄弟感情自不必多說,但他卻自己有著自己的一攤兒買賣。但自從碼頭大戰之後,錢串子就跟陳光的地盤綁在了一起,如今大大小小也增置了有四五個店鋪了,加上原先的薦頭店和碼頭收入,錢串子也勉強擠到了上等人中,還算得上是個不大不小的江湖大佬。
司機開著車行駛在馬路上,望著窗外的蒙蒙細雨,他不由得一陣出神,心中暗歎這人呐真是時也命也,若是沒有孟小六的出現,隻怕自己現在還隻是個薦頭店的小老板呢。人都說能同吃苦不能同享福,但萬幸自己的幾個兄弟到現在依然關係密切,時常嬉笑怒罵,絲毫不忘初心。
“從前麵停一下。”錢串子看到了西洋景便讓司機停了車,馬路上有一幫大老爺們正在冒雨站著,嘴一張一合的不知在念叨著什麽。
打著傘下了車,一看錢串子就樂了,原來是江沙幫的阿財他們。錢串子逛悠了過去,隻見他們一個個眼神渙散,感覺都魔怔了,嘴裏嗡嗡嗡的嘟囔著,湊近了側耳傾聽,原來他們一個個分別念著:“我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來我地頭鬧事,我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來我地頭鬧事……”
錢串子笑了,湊過去拍了拍阿財的肩膀,阿財一臉絕望目光空洞,根本沒發現錢串子的到來,不由得被嚇了一跳:“我看看……唉,錢老板。”
“側娘比,現在上海灘宣布地盤勢力都這麽玩兒了?”錢串子不解道。
“哪兒啊,我的錢老板!錢爺!要是喊幾嗓子地盤就穩固了,那能把給我樂醒了,隻怕我這地頭算是混不下去了,哎。”
“怎麽回事兒啊,給我說說。”
阿財很快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通,錢串子搖頭笑道:“得虧你小子眼神好,認出了六爺,要是這一巴掌真打上去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我覺得沒多大事兒,你們念了多少遍了?”
“還有十聲就一百遍了,我這嘴皮子都起皮了。”阿財哭喪著臉道。
錢串子不禁笑了起來,隨即道:“讓兄弟們都散了吧,六爺海量不會跟你們計較的,回頭我幫你說說,保你沒事兒就是了。”
“謝謝錢老板,謝謝錢老板。”阿財如蒙大赦帶著手下走了。
錢串子回到車裏直奔孟公館,陳光和黃金榮也恰巧沒走,錢串子就說道:“六爺,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了阿財,就是江沙幫的人,他們還待在雨裏念叨著呢,我就讓他們走了。”
“我就是讓他們張長記性,差不多就行,沒事兒。”孟小六倒是沒太在意,但陳光卻一瞪眼問道:“錢老板,咋回事兒啊,阿財那狗東西刺毛了?惹到六爺了?媽的,我去剁了他。”
“不用陳光,這事兒過去了,他們也沒怎麽招惹我,算了。”孟小六擺擺手道:“不行,我這還是有點燒,得回去再躺躺,你們該吃飯吃飯,該聽戲聽戲,今天我就不留你們了。”
“你歇著就行,明天得空再來看你。”
三人離開了孟公館,因為碰巧便叫上錢串子一並去了飯店。錢串子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通,陳光聽後勃然大怒,罵道:“竟然敢捋虎須,這小子我非得敲打敲打他不可。”
“算了算了,沒必要,反正也沒出啥事兒不是?江沙幫這幫人當做走狗還是不錯的。你動了他們,江湖上難免再起風言風語,說你陳老板要吃獨食再度開戰的事情。和氣生財,能不動手就別動手。”黃金榮相勸道。
陳光隨即問道:“對了,那個孕婦和苦力是幹啥的?和六爺有啥關係,六爺這人你們還不知道,仗義是真仗義,路見不平也會出手相助,但這種事或許他不會管,就算管他也不會親自動手啊。要是不是朋友,他是不會動手的,可若是真朋友,他們那般窮苦境地六爺又怎麽會轉身而去,起碼也該給安排一下什麽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阿財也不知道,這小子冤枉的很,莫名其妙飛來橫禍站在大街上不斷念叨,那麵子也算是丟大了。”錢串子撇撇嘴道。
黃金榮卻是若有所思一直不怎麽說話,陳光道:“那錢老板,你說咱們要不要適當的照顧一下那個苦力和孕婦啊?”
“千萬別,這事兒咱們還是別摻和了。”黃金榮突然想起了什麽出言道,見兩人不解,於是繼而道:“我記得那時候六爺剛來上海的時候,曾經托我找過一個名叫葉嵐的女子,聽那意思好似是與六爺有舊情。後來我也的確幫他找過,卻根本沒找到,再後來六爺跟素素在一塊兒了,我就沒再尋過,如今看來……總之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還是別摻和的好。”
“黃老板說的有道理,若是真找出來一個麻煩,素素還不得剮了咱們。”陳光和錢串子不約而同的點頭道。
遠在重慶的林元建可忙活的不輕,迎來送往鋪設煤油生意。當代的國人想要談生意,三個東西少不了,佳酒、麻將和粉頭。別說商人了,就是各大派係之間打仗,軍閥不也是先坐到一起聊聊,同樣脫不開這三樣。
林元建就找了重慶頗為有名的醉紅樓宴請商場上的朋友,一頓花酒喝的是昏天黑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一個個或摟或抱著粉頭上下其手,微醺的他們還時不時的還發出一陣陣猖狂得意的笑聲。
隔壁房間有三個人也在喝花酒,不過他們卻隻是身邊坐著姑娘,一個個倒是沒林元建他們這般放蕩形骸。這三人皆是蜂門中人,為首的是天路蜂魯從善還有兩個門徒,其中一人皺眉回首看了看牆麵,那邊隱約還能傳出林元建他們的笑聲,隨即他扭過頭來,換了一副麵容道:“善哥,現在行了,上麵沒多少人了,該您的機會到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們幾個小兄弟啊。”
“好說好說,都是自家兄弟。”魯從善誌得意滿的說道,然後道:“在外麵咱們不談家裏的事兒,喝酒喝酒,今天就是來玩個開心的。”
說實話魯從善最近還真是春風得意,九蜂當中跑了三個,死了兩個,剩下就虎蜂犬蜂和殺人蜂以及自己了,手中的權力更是大了不知道多少。九蜂去其半,蜂針也掛了不少,還有許多空職等著自己安插。
以後混到蜂王的位置魯從善是不敢想,就年齡也不合適。不過老蜂王陸德安一旦退了,自己躋身龍虎犬三蜂的位置隻怕是指日可待十拿九穩了。故此,魯從善最近也習慣了被阿諛奉承,這不今天就有門裏的兩個小兄弟請自己喝花酒趁機攀附嗎?
隔壁房間此刻打開了門,各個領著自己的粉頭去房間休息了,留宿的費用不少,這可讓林元建不禁肉疼,可甭管怎樣這錢也得花,還得賠著笑臉:“行,幾位兄台,大家都休息好,有什麽事兒咱們明天再講。”
“沒問題,都是自己人,你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我保證以後你的貨先上岸。”一個人扯著大嗓門喊道。
魯從善屋裏的一人猛然一拍桌子罵道:“什麽東西,壞了我們的雅興!”
旁邊一個窯姐勸道:“算了算了,外來的商人想要在本地做生意不容易,再說請的都是江湖上混飯吃的朋友,粗魯的很,幾位爺大人有大量就別跟他們計較了。”
幾人來喝花酒自然不能透露真實身份,隻推說是做買賣的,此刻借著酒勁兒,對那窯姐道:“你這小妞倒是好心,什麽江湖上的,就是江湖上的也得懂規矩是不是?那做生意的是什麽來頭,讓他過來給我們敬杯酒!”
“聽說是什麽英國人的亞細亞火油公司的駐重慶的代表。”窯姐怕鬧起來壞了買賣,這男人一個是喝點酒一個是當著女人麵兒,最喜歡強出頭充大瓣蒜,真要是打起來,那今天這生意可就別做了:“算了算了,都是尋開心的嘛。”
那人指著窯姐道:“你不叫他是吧,我去叫他,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坐下!”魯從善喝道:“鬧什麽鬧,對了,那人是不是姓林?”
窯姐點點頭:“好像是。”
“那就對了。”魯從善端起酒杯自斟自飲也沒說什麽。剛才叫囂的那人自然不敢跟魯從善犯愣,但一時間卻有些下不來台,隻能尷尬的撓撓頭問道:“善哥,這人給咱們家裏交過錢了?”
“沒,但咱們必須照顧,這是孟小六嶽父的親弟弟,你敢惹我可不敢惹。”魯從善翻了翻白眼道。
那人一時間語塞,孟小六在蜂門中現在的身份地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被蜂王陸德安視為救命恩人不說,還跟虎蜂薛東平交好。前一陣子孟小六大婚,聽說蜂麻燕雀四大門的人都去了,就連叛離蜂門自立門戶的龍蜂戴普都去了。
這事兒就這麽翻了篇兒,眾人喝酒吃肉玩女人,忙的不亦樂乎。第二天日上三竿,窯姐從被子裏伸出了粉白的胳膊,摟住了一旁睡覺的魯從善:“大爺,您真壞,折騰了人家一夜,現在自己卻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抱抱人家。”
那邊沒有動靜,連打呼嚕的動靜都沒有,女人連眼都沒睜開又眯了一會兒,才摸向魯從善的臉道:“大爺睡的這麽沉啊。”
手上隻感覺濕漉漉的,女人不由得睜開了眼睛,看了過去。屋裏沉靜了大約三四秒的時間,緊接著就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傳出,打破了醉紅樓寧靜的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