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人精之爭
黃金榮黃老板在各方勢力的努力下終於給放了出來，他們先是給盧筱嘉和何豐林一人送了十根大金條作為賠禮，讓關係緩和下來。又找了青幫“大”字輩的老前輩張鏡湖出來說和，這張鏡湖可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孟小六剛來上海幫錢串子撐場麵的時候，就扯虎皮拉大旗的讓周祥生打電話裝是張鏡湖的人。光一個張鏡湖家下人的身份，一下子就把對手給嚇住了，張鏡湖的實力如何便可見一斑了。
張鏡湖可是同盟會的人，曾護送孫中山上任，早就聲名遠播。而他早先在直係混過，還任過鎮守使。後來下野後在上海開香堂收徒弟，很是有勢力。在北洋政府這個念舊情講尊卑顧舊交的政治環境中，張鏡湖出麵十分好使。
而經過多方打探得知，其實盧筱嘉之所以故意叫倒好，還久叫不止，實際上是垂涎於露蘭春的美色，但露蘭春拒絕了追求，這導致他惱羞成怒。人人都知道黃金榮是因為露蘭春栽了的，要是把露蘭春給讓出去，隻怕黃老板從此是抬不起頭來了。於是杜月笙便要找個頭牌送給盧筱嘉，以平息他的邪火。精挑細選下，終於找到了稻香樓的小木蘭，果然盧筱嘉十分滿意欣然接納。
最絕的當屬林桂生，桂生姐真是好手段，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出了何豐林的母親信佛，就弄一尊金佛和十八節羅漢竹給送了過去。林桂生會說，又投其所好，哄得老太太喜笑顏開，還認了她做幹閨女。自家人哪有打自家人的道理，再說老太太都發話了，何豐林也就借坡下驢了。
當然這些都是小恩小惠，事情鬧到這麽大，盧永祥沒出麵隻是佯裝不知，就是要得到點兒確實的實惠，而不是這點針頭線腦。這年頭一個是軍火，一個是鴉片都是大宗的買賣，而早年間杜月笙黃金榮還有金廷蓀三人開了一個三鑫公司，專門做鴉片生意。這幾年隨著他們的勢力逐漸龐大，三鑫公司的生意也水漲船高，如今一年的收入就比整個北洋政府三分之一的收入還要多上不少。
這樣的大肥肉誰人不眼紅，盧永祥這次裝作渾然不知，就是要分上一杯羹。最終他們敲定，成立一家名叫聚豐貿易的公司，作為三鑫公司的分公司，也是專門做鴉片生意。讓盧永祥與何豐林參與進來，再加上黃金榮、杜月笙和張嘯林，五隻股份平均分紅。
從此幾人就徹底綁在了一條戰車上，盧永祥與何豐林負責保證運輸安全，同時用手中的權力和軍隊打擊對手的鴉片生意，爭取做到市場壟斷。倒是真應了那句話，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人個頂個都是滑頭，為了穩固關係，林桂生把自己的妹妹過繼給了何豐林的母親，這樣姐妹倆一並成了何豐林的妹妹。而張嘯林也跟盧永祥的心腹，緝私統領俞葉封攀上了兒女親家。
黃老板經此一劫在上海灘的名望徹底是掉了一個檔次，這是人盡皆知的現實。但為了挽回一些麵子，在此事過去幾天，黃金榮休養回來後，杜月笙就聯合了不少人開始搞事情了。
杜月笙是靠林桂生起家的，但對外來說還是靠的黃金榮，他們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吧。雖然這事兒牽扯不到杜月笙身上，可為了義氣為了麵子，杜月笙還是插手了。
杜月笙的招數就聰明了許多，他故意引蛇出洞，讓囂張跋扈的盧筱嘉得意洋洋，還讓黃金榮給他敬酒，並沒有阻攔盧筱嘉登報。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雖然這事兒已經弄得人盡皆知，可登不登報又是另外兩說著的了。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盧筱嘉得了便宜賣乖的行為犯了眾怒。況且大家都擔心，若是這般囂張跋扈下去，難免有天失控，禍事落到自己頭上。
在諸多民間抗議中，法租界當局也發出了強烈抗議，說盧筱嘉帶兵擅入租界，希望盧永祥給個交代。盧永祥多賊啊，立刻明白這事兒不能這麽糊弄過去了，既然便宜已經占到手，很多事情就都好商量了。
於是乎，盧永祥來了一招轅門斬子。盧永祥親赴上海召集記者邀請名流，然後轅門升帳，讓人把盧筱嘉給綁了送來。盧永祥隻字不提兒子盧筱嘉被打之事，隻說盧筱嘉擅自調動兵馬，亂闖租界抓人之錯，說是論罪當誅。
要是真想殺，抬槍一顆子彈照著腦門或者胸口打去，保準完事兒，可卻遲遲沒有行刑，周圍的文武官員紛紛求情。這事兒給了黃老板麵子，黃金榮也不能不識趣，趕到現場親自求情，最終盧永祥“放過”了盧筱嘉。兩邊皆大歡喜，這麽一場危機就被盧永祥給完美化解了。
事後有次黃金榮約孟小六喝酒，以示感謝，孟小六曾問過黃金榮是否後悔，黃金榮卻坦言說道：“其實我當時打完那一巴掌，為啥沒有接著一頓揍啊？就是我認出了那人是盧筱嘉，我隻是對外人推說認不得，否則這事兒不大了？
不過你問我後不後悔，我黃金榮不後悔，打了便打了，他要是再這麽囂張，我還打他。男子漢大丈夫在世，就得不低頭不認輸，快意恩仇。其實我想了，這次要是栽了，死在了這個小癟三手裏，那也就死了。我這輩子什麽好東西都吃了，什麽好喝的都喝了，該享得福都享了，犯下得罪十輩子也還不完，總之是值了。所以我從不後悔，也從不委屈自己。隨心所欲，暢快人間。”
多年之後，當孟小六想起曾經黃金榮說過的這番話時，突然明白了一句話的真諦，那便是性格決定命運。這樣的性格成就了黃金榮，也決定了日後他所遇到的風風雨雨。不過不管怎麽樣，孟小六都與他挺投脾氣的。
老馬頭馬如龍評價吳克用的話也十分準確，這或許就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吧，吳克用也是一個性格決定命運的人物。
他喜歡聽音樂，打開櫥子滿滿的唱片，他抽出來一張放在留聲機上。唱針是剛換的新的，音質非常好，他放下唱針，悠揚激昂厚重典雅的交響樂便從留聲機中飄了出來。他端著茶杯，把自己縮在鬆軟的椅子上，整個人陷入了難得的輕鬆愜意當中。
輕輕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雖然輕微卻打破了原有的旋律。吳克用眉頭微皺，用那好似從鼻翼中發出的聲音哼道：“進。”
蘇沐走了進來，慢慢掩蔽了房門，坐在吳克用對麵的椅子上，靜靜候著也在跟著欣賞。聽了一會兒吳克用睜開了眼睛，目光如炬透出了不一樣的光芒，直攝人心神。他昂了昂頭，蘇沐會意起身抬起了唱針。
吳克用笑道：“感覺怎麽樣？”
“跟著契爺聽了這麽多年，卻還是不夠能欣賞。”蘇沐實言相告道。
吳克用點指著蘇沐，依然保持著微笑：“你們兄弟二人就是兩個極端，你這人十分無趣，光知道為了缺門工作，一點自己的生活也沒有。而立時這孩子則毫無野心，哎，若是你倆能並成一個人該多好啊。”
“這無妨，反正日後繼承大全之位的是守道，到時候他依然可以養尊處優，我盡心輔佐就是了。”蘇沐答道。
吳克用歎了口氣道：“蘇沐，你是不是心中還是有些怨氣？你付出的很多，卻得到的很少，而我反而把位置給了他。你很好，這麽多年一直堅守著秘密，缺門上下無人知曉，但還有一個秘密，是你也不知道的。你放心，我死之前會告訴你的，我想你會心服口服的，我的孩子。”
“契爺，蘇沐沒有怨恨，無論是咱爺倆情分，還是大全之命，蘇沐定當無怨無悔竭盡全力的完成。”
吳克用沒再說什麽，收回了眼中慈愛的目光，問道：“對了，黃金榮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盧永祥說了，會把三成的收益給咱們缺門。”蘇沐答道。
“算他懂事，”吳克用道：“孟小六這次可圍了好人，我覺得咱們離著成功又進了一步，繼續捧他，把他捧到天上的時候就是馬家的覆滅之時。另外，蜂門和燕巢那邊的矛盾也該再添一把柴火了，明天你就這……”
隨著吳克用說，蘇沐隨著點頭稱是，兩人聊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蘇沐才就此離去。吳克用又一次拿出了那張照片，人到死到了，竟然連一張照片也沒留下來。唯一保留下來的這張照片竟然還被塗黑了臉，記得那時自己不理解父親的舉動，氣的竟然要離家出走，現在看看自己也變成了大全，做的竟然比當年的父親更加陰險，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若再能年少，那該多好啊。
吳克用疲憊的仰回了鬆軟的蒙麵椅子上，把身子陷入其中層層包圍，這才能讓他稍微找到一絲安全感。耳畔響起了薑康略顯青澀的聲音：“大哥，你就瞧好吧，總有一天你我會消滅其他三門，一統天下的！下次你我再見麵的時候，這天下就隻剩下咱們缺門了！哈哈哈哈！”
伴隨著薑康或者說吳康爽朗的笑聲，吳克用的眼睛不禁濕潤了，思緒不由得飛回了許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