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口供
“啊！”董翠雲驚呼著睜開了眼睛。
她再次看到了那把紮入她胸膛的刀，於是一下子睜開了眼，額頭上的冷汗直流，是噩夢還是自己已經死了，卻因作惡多端有了不斷的受苦輪回？她不知道，可她目之所見自己應該是在床上，而不是在棺材裏。或許蜂門根本不會給她準備棺材，一張破草席隨便一卷就扔到西南門的亂墳崗子中了，但她知道蜂門絕對不會給讓她停屍在床上的，難道是安全了？
抬起手臂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那鑽心的疼痛提醒著董翠雲，自己好像並沒有死。她努力想要撐著身子，但掙紮中猛然間有人探過頭來，隻嚇得她又癱軟回床上。
“我是醫官。”那人說著伸手號了號脈，隨即道：“你應該沒什麽危險了，那誰，對對對，就是你，派人去請蜂王。”
薑康最後刺向董翠雲的這一刀讓蜂王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下令蜂門中的醫官盡心救治，果不其然廢了十幾天的功夫，終於把人給救活了。這一刀隻能說是萬幸，沒有要了董翠雲的命，情急之間薑康拔刀就刺，也不知是拖了薑康沒有武功身手的福，還是依靠董翠雲的敏捷反應，總之董翠雲伸手擋了一刀。
而薑康懷中的小攮子並不大，也就巴掌長短。董翠雲伸手一擋那刀子便沒有紮透，手掌的厚度，加之上擋之力所產生的空間，致使刀子插得並不深。用醫官的話說，如果再深一點兒，哪怕是半寸不到估計董翠雲就完了，看來薑康這是鐵了心想要了董翠雲的命。
蜂王陸德安帶著薛東平很快就到了，兩人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隨後讓左右退下。董翠雲十分惶恐，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她臉色煞白，剛浮現的一絲血色早就嚇得不知所蹤。陸德安笑道：“你醒了？”
董翠雲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陸德安又道：“這次的叛逆死了不少，連薑康也死了，你在薑康身邊，我們卻讓你活了下來。你可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救你？”
“我什麽都說，蜂王，千萬別殺我，求求您了。”董翠雲連連告饒道。
蜂王拍了拍董翠雲的手讓她安靜下來，隨後道：“你別怕，對，什麽都說就對了。上次薑康也是說什麽都說的，我一時鬼迷了心竅相信了他，結果鑄成大錯。但這人呐，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不是，所以凡事還得分情況對待。
比如你如果交代的夠多，夠有價值，我或許會讓你活下來。隻是此次你們給蜂門造成的損失太大了，我不能讓你明著活下來，從今起你都要隱姓埋名，不再踏足江湖。董翠雲已經死了，而你隨便是誰都好。”
“謝謝蜂王，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董翠雲連忙道。
陸德安則依然掛著和煦的微笑：“不忙著道謝，主要還得看你自己的表現。現在給我說說，他為什麽要殺你？”
“我想他是怕我說出去關於他的秘密。”
“都已經失敗了，有什麽秘密可言？”薛東平不解的說道，話語間不免有些失望。
董翠雲怕失去這次難得的說話機會，趕緊說道：“有，當然有，蜂王、虎蜂，其實薑康叛亂是有幕後支持的。”
“缺門，不是嗎？剩下的人早就交代了，他故弄玄虛指東打西，玩了一手好計謀，看似把所有疑點指向缺門，讓他顯得毫無牽連，最後沒想到他也是缺門的人。好狠的計策啊，讓我蜂門離心離德最終成了這副局麵。
九蜂和十八蜂針折了一半，一半兒啊！哈哈哈哈，陸某我騙了一輩子，到最後竟然讓一個小小的薑康給糊弄了。他死得不冤，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他也算是成功了。”陸德安道：“我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是說缺門指使，而是他這麽做能得到什麽，沒有人會為了死而死的。”
蜂王嘮叨了一通，董翠雲根本不敢打斷，她突然發現蜂王變了。這個蜂王有些憔悴有些焦躁，情緒十分不穩定，相比以前那陰沉凶辣的陸德安，反倒是如今的蜂王更讓董翠雲感到恐懼。這恐懼源於陌生，這恐懼源於蜂王的瘋狂，她不知道陸德安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待陸德安自嘲式的說完，董翠雲這才敢諾諾的說道：“其實他究竟為什麽甘願做這些，我也不知道，隻知道他好像和跟一個叫陳玟的女人有一段故情。二娘被你們抓住前他什麽也沒說過，但這次回到蜂門後，薑康就神神道道的，整個人都偏執激狂起來。
有一次我看到他一個人對著牆說話，就說起了陳玟，還說馬上要替她報仇了。另外就是，好像薑康雖然跟缺門秘密聯係過，但實際他並不受缺門指揮。而他起事……不，是叛亂，叛亂的前夕他才對我說，他是燕巢的人，如果一旦跑散了，就讓我去上海投奔燕巢。”
蜂王陸德安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半晌才說道：“你可知撒謊有何後果？若是為了乞命而胡言亂語，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蜂王，我真的沒說謊，真的沒有啊！”董翠雲不斷辯解著。
“放屁，燕巢和蜂門近百年來從無恩怨發生，再說燕巢從不收納男子，就是龜公也不留，怎麽可能讓薑康加入！”陸德安勃然大怒道，他一下子竄了起來，死死地掐住董翠雲的脖子。董翠雲不斷掙紮，臉越來越紅卻根本難以掙脫，傷口又一次崩裂，鮮血甚至滲出了繃帶，讓雪白的肉體上徒增一抹紅色。
“蜂王。”薛東平趕忙攔住陸德安。
陸德安收了手，瞪了薛東平一眼，薛東平連忙退到一旁，低頭表示服從。自從龍蜂戴普他們逃離後，陸德安就愈發焦躁易怒，已經失去了一位賢者應有的冷靜。而董翠雲則大口喘著氣，也顧不得傷口，連連退縮到床的最內側，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陸德安深吸一口氣吐了出來，這才轉身離去，薛東平也隨即離開，並交代人悉心照顧董翠雲嚴密看管不容出一點差池。出了門，薛東平才試著問道：“蜂王，您覺得董翠雲像是在撒謊嗎？”
“我不知道，我他媽什麽也不知道，我認為薑康騙不了我，結果你看我把蜂門弄成了什麽狗樣子！日你媽批仙人板板，我現在誰也不敢相信了。”陸德安本來就脾氣暴躁，現在更是氣的團團亂轉。
薛東平低聲道：“蜂王，我看她不像是在說謊，其實陳玟的確和燕巢有關，您還記得這個人嗎？”
“陳玟……陳玟，好熟悉的名字，是她？！”陸德安身子一震不再來回轉圈，看向薛東平道：“過去將近二十年了，若不是從董翠雲口中提起，這個人早就被世人遺忘了。”
“對，沒錯，她就是如今燕巢陳閣主的妹妹，十八年前突然死了，不知道她到底和薑康有什麽樣的關係。那時候我連蜂針都不是，雖聽說過陳玟，但也隻是知道她長的美豔絕倫國色天香，是燕巢總部鳳鳴閣閣主的第一人選，我所知也僅此而已，難不成當年另有隱情？”薛東平問道。
陸德安想了又想才搖頭歎息道：“唉，老嘍，真是不中用了，那些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依稀記得當年陳玟死的撲朔迷離，曾經沸沸揚揚的傳了幾個月，事情到最後也沒個結果。但這一切和蜂門有什麽關係呢？壓根就沒什麽牽連嘛！真是惹人煩啊！”
坐著小火輪順流而下，速度比來的時候快了不少。孟小六他們的回程倒是平安順利，一路無書，他一直回到了南京，這才通過幾個江湖中人閑聊知道了南北蜂門的事情。這下孟小六知道，蜂王所說的全力進攻缺門，與馬家聯手的事情隻怕是要泡湯了。但他並不知道，其實南北蜂門之事雖牽扯了陸德安的一部分精力，但實際上讓計劃延遲下去的原因是他們懷疑的對象發生了轉變。
人便是如此，正如騙術中引人自作聰明從而請君入甕的招數一樣，愈是撲朔迷離愈是蛛絲馬跡，人愈發覺得相信，尤其是這等機關算盡之事當中。人越聰明就想的越多，蜂王陸德安和虎蜂薛東平就是如此，他們覺得造成蜂門元氣大傷的，很可能真不是缺門，而是那一直以來不動聲色平安無事的燕巢。
所有人都說是缺門在背後搗鬼，唯有薑康身邊的董翠雲言稱了燕巢的關係，還扯出了一個陳璐的妹妹陳玟。這一言所產生的疑惑，就抵得上旁人的千言萬語了，加之薑康嘴裏沒有幾句實話，幾番戲弄幾番脫離，讓這等口供的可能性又提升了不少。
然而最有力的證據還是董翠雲挨的那一刀，這就解釋了薑康為什麽最後會突然發難的理由，無非是要殺人滅口，毀掉最後一個知情人。否則仇萬山等人也被砍傷後生擒了，薑康為什麽不對他們下黑手呢？誰都知道薑康不會武藝，他手下的高手乃是方虹，所以這一刀定是奔著要命去，如果董翠雲沒有拿手去擋，或者刀子再用力一點，那她就沒命了，對董翠雲而言，用命設局的可能性不大。如此一來，指認栽贓燕巢的可能也就沒了基礎條件，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邏輯，至於說董翠雲是否是滿嘴胡唚隨口騙人，根據連番審訊應該也是不太可能的。
這讓蜂門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燕巢身上，當然這一切孟小六是不知道的，如今他正忙活著迎娶林素素的事情。
而在不遠的上海吳克用則笑著流下了淚水，他摩挲著手中的那張照片，照片上他正值年少，與另一人勾肩搭背笑得很是開心，而照片上另一人的臉卻被墨水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