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槍殺案
根據蘇先生的調查，襲擊日本人礦業的應該是奉天省的牛壯。而恰時又有人阻撓礦業的購買，要說這兩者之間沒有關係，誰能相信呢？
那麽隻要查出牛壯的點點滴滴，就能找到阻撓日本礦業收購的幕後黑手。自然，前些日子在奉天城裏的劫囚事件太過顯眼了，那個用了聲東擊西、流星趕月、以假亂真騙術的年輕軍官，其身高樣貌談吐口音等諸多資料，很快呈到了蘇先生麵前。
“有點意思，這手段絕對是個騙人的高手。”蘇先生摩挲著下巴喃喃自語道：“到底是誰呢？這麽年輕，卻膽色過人，騙術也是了得。口音不足道也，這個很好模仿。”
想著他叫來手下，讓他使用缺門的力量進行調查，把東北全境三十歲以下知名的騙術高手的資料全部找出來，重點關注與日本人有仇的。
蘇先生沒覺得那個騙子是針對缺門，而錯認為那人是為了對付日本人。這麽說也對也不對，孟小六不過是一箭雙雕罷了。不過蘇先生手裏拿到的資料讓他都快翻爛了，也沒找出一個合適的人物，那些人要麽是身高長相不符，要麽就是沒有那麽多資金，可以做到買通官員與商業阻擊。
以前東北貧瘠，無論是蜂麻燕雀哪一門中的人都不愛往東北發展，如今即便大家把目光關注了過來，但卻也不是重點所在。故此蘇先生並不太了解東北的同行，現在才發現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根本沒有這等實力做到此事。根據最新的情報所得，曾有三個礦業同時得到資金支持，總數達六十萬以上。
六十萬大洋這在缺門可能不算什麽，可放在平常人那裏，即便是高官巨富大多也難以一下子湊出來。整個民國，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又是隻為了壞日本人買賣的，估計兩隻手就能數過來。商人重利，逐利而行，無論是巨商還是政客都以利益為先，所以這般作為實在太過有違常理了。
那個扮作年輕軍官的騙子絕對不是單打獨鬥，他背後有人，而目的或許不是為了破壞日本人的計劃，而是……而是對付缺門？蘇先生想到這裏，暗道自己糊塗，完全想錯了方向。的確，也隻有其他三大門有動機也有能力這樣做。
蘇先生拍了一封密報給幹爹吳克用，自己則奔赴大連，這兩天在大連有個日商聚會需要參加。如今的大連已經遠超過旅順的繁華，西崗子的露天市場就熱鬧非凡。一個城市的繁華程度，往往能從街頭江湖看出一二來。
有商人就有賣藝的，他們相輔相成互相依托，正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樣，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騙子。天下騙術四大門，可不盡所有騙子都在四大門當中，比如當今那個沿街叫賣海寶貝的。
其實江湖中有一半的買賣和行當都能被稱為騙術行當，卻又可以單獨立出來說是別的生意。賣海寶貝的就是在賣假東西，他們自稱是挑招漢的，也就是賣眼藥的，不過他們的藥可不怎麽敢恭維。
“我不為賺錢，就是覺得這是個好寶貝，出來炫耀一下吆喝一聲，這東西不賣。”挑招漢道。
“你說啥我也不信，別管你賣不賣，就是覺得你這牛吹的沒邊了，還什麽眼病都能治？我眼睛一直有舊疾，你給我試試唄？”另一人道。
剛才挑招漢拿出來個半條胳膊大小的石頭，上麵長著一些小貝殼小海螺之類的，他說這玩意兒能有大用。有人問這有什麽大用，他說專門能治眼睛。有人不信，就跟挑招漢吵吵了起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吵動靜越大，不禁吸引了不少人圍觀了過來。
就有好事的起哄，讓挑招漢試一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到時候真假一看便知。挑招漢思慮許久，勉為其難的就答應了。要說那個質疑之人的眼睛可真夠嚴重的，他的右眼上好似蒙了一層薄薄的膜，他說這是眼朦，已經得病七八年了，看了不少醫生都束手無策。
挑招漢當即拿了個小刀，從海寶貝上刮了點粉末，然後與水相融隨即滴到那眼疾之人眼睛裏。等待的功夫，有人問這究竟是個啥東西，挑招漢講道：“我叫它海寶貝，是那年我去海邊的時候撿到的。說實話，這就是個大石頭，隻是上麵長了點貝殼罷了。我當時就覺得跟這東西有緣，便搬了回來。
回來後才發現，它材質柔軟細膩，摸起來十分舒服清涼，不似海邊的尋常石頭。我是真喜歡這東西，就到處找人去問，結果沒人知道，直到十幾天前，有個高人告訴我，這東西沒有稱呼，但可以治療所有眼疾。因為極其稀少，故此比金子還貴。他說他也是聽說過沒見過，反正東西太難得了。”
說話間，剛才試藥的人大叫起來，嚇了周圍人一大跳：“哎呀，哎呀呀呀呀，眼珠子怎麽這麽清涼呢？”
“疼不疼？”挑招漢略帶擔憂的問道。這麽一來周圍圍的人就更多了，賣寶貝的好看，治病的好看，有人質疑更好看，但最好看的莫過於說嘴打嘴的治病治出事兒來了！不是人心不古，而是人都有湊熱鬧看笑話的心，或許這也是貧乏生活中少有的娛樂吧。
試藥的歪眉斜眼，想要伸手去揉眼珠子，卻被挑招漢的打開了，挑招漢道：“別揉，到底是啥情況？”
“疼倒是不疼，就是很涼。”
“這就對了，時間差不多了。”挑招漢說著用手撐開試藥者的眼皮，用石簪挑了挑，接著就用鑷子在男人眼中夾出一張薄膜。那男人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頓時大吃一驚，然後捂住一隻好眼，單睜那病眼，過了半晌驚喜萬分的大叫道：“好了，我竟然好了！”
挑招漢點點頭：“你回頭再上點尋常眼藥，過上一兩年就能徹底好了。”
“上您的藥不行嗎？”
“當然行，上這藥過兩三天就能好，可我這東西有限，實在是寶貝不想給你啊。”
試藥者膩歪半天，那挑招漢才“忍痛割愛”的刮下一點粉末給了男人，賣價五毛錢。緊接著有人說既然賣了也得賣給自己點兒，這東西如此稀少難得，今天不買隻怕是要錯過了，日後得了眼疾不知道得花多少錢還不定能治好呢，有了它便萬事不愁了。這句話道出了周圍人的心聲，大家一哄而上搶購了起來。
人群中，馬國梁也是看的眼熱，就要上前去買，卻被孟小六攔住了。大家走出去一段距離後，馬國梁問道：“六爺，這可是海寶貝，東西又不貴，買點唄。以後再想買，就不一定能碰到了。”
此次跟著一起來大連轉轉，並來接貨的牛蕊和謝大頭也是紛紛點頭，看樣子這倆人也動了買的心思。林素素微微一笑道：“六爺不讓買，這裏麵肯定有詐，是不是六爺。”
孟小六點點頭道：“沒錯，剛才來治眼的和除他之外第一個買藥的都是托兒，江湖上稱這是敲托或者帖靴的。他眼睛上的那層膜，應該是貼在眼皮上下的，用的是肉的薄膜或者動物眼珠的膜。”
謝大頭驚呼道：“那他的藥也是假的了？那可不行，我得砸了他的買賣，這不是害人嗎？”
孟小六擺擺手笑道：“我之前自己在江湖上行走的那半年中，曾經聽人聊起來過，說這些藥也不能算假的。他不過是用騙局賺點錢罷了，算不上害人，那石頭是用蘆甘石和冰片兩位藥材做成的，用在眼上也是極好的，屬於治眼的聖藥。
隻是貨到街頭死，肉賤鼻子聞，若是直接賣這兩位藥材那才能賺多少？怎麽也幹不過大藥行啊，所以他才用了這種招數。要說假，也就是這藥並不能包治眼疾百病罷了。
他的笨頭兒也就是成本才幾塊錢，卻足夠賣好幾次，換個百十個大洋不是問題。這是本事，江湖挑招漢的騙術本事。”
眾人紛紛驚愕，大呼原來如此。此時一輛汽車正好開過，車子鳴了兩聲喇叭，讓眾人讓開。在大連汽車不如北京和上海多，所以百姓多是好奇的張望，但孟小六等人卻熟視無睹，隻是讓到路旁，馬國梁還啐了一口。
然而他們並沒有看到，車裏有個人拉開了簾子，透過窗戶一看便愣住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先生，事情就這麽巧，他就這不經意的一瞧，看到了孟小六。聯想諸多事情，又想到對那個假扮年輕軍官之人的描述，他頓時想到，那個騙子應該就是孟小六無異！
一時間，蘇先生動了殺機。孟小六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家夥，也是薑康倒黴，竟然無意間惹上了孟小六，把他卷入其中製造了不少麻煩和變故，導致缺門的周密計劃不得不臨時變化。雖然並未造成什麽損失，而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計劃是滴水不漏的，任何籌謀也都是可能隨時改變的，可……可孟小六還是太麻煩了。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蘇先生匯報後在沒有得到任何答複的情況下，當天便派出了人手。
第二天一大早，孟小六便又帶著人出去東走西看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日本人想要侵占大連商圈，那孟小六就必須了解如今大連的商界。人生地不熟的，隻能多走走多瞧瞧。
馬國梁買了幾個海菜餅子，剛才的早餐早在早市的東走走西瞧瞧中消化沒了，看著大街上的熙熙攘攘，馬國梁隻覺得無聊萬分。六爺他們一個店一個店的進，一進去就是要聊半天，對此絲毫不感興趣的馬國梁就在大街上啃著手中的吃食，壓根兒不願進去聽他們叨逼叨。
猛然間槍聲響起，馬國梁滿嘴塞著東西，驚得差點沒噎死。循聲看去，頓時如五雷轟頂，孟小六正從一家店鋪出來，此刻捂著肩膀想要朝著店鋪內退去，而兄弟馬國才以及那個悍匪謝大頭正在與人互射。
馬國梁就站在那家店鋪側麵，他清晰的看到斜拉拉的另一側，有個人擠開因槍戰而倉皇逃離的人群，往孟小六他們這邊擠。這般倒行十分紮眼，而馬國梁也看到那人已經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擼子，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還有兩步就跨回店裏的孟小六。
“啪！”
槍聲響起，血霧彌漫，他緩緩倒地。
……
“姥姥姥姥。”有個奶聲奶氣的叫喊聲從外麵響起，隨即便是敲門聲和門鈴聲齊響，顯然門外的那個小男孩兒十分頑皮。
“來了來了。”阿姨衝我一笑，然後起身要去開門，還沒走到門口，鑰匙插入鎖眼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一個很亮麗的少婦領著男孩兒走了進來。
她看到了在客廳中的我，不禁一愣，然後很有禮貌的衝我點點頭，隨即問道：“媽，家裏這是有客人在啊？”
如果說阿姨的口音帶著江南風味吳儂軟語的味道，那麽這個少婦就是滿口成都普通話的感覺了。我剛想自稱是賣保險的，卻聽阿姨道：“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正巧來成都出差，就替他母親過來看看我。”
“阿姨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我怕言多必失露了餡，趕忙告辭。
少婦卻道：“留下一起吃飯吧。”
“不了不了，不麻煩了，我還有點事兒，謝謝。”
我起身離開，阿姨送我到了電梯間並借故支開了她女兒，然後對我說道：“明天我要跟女兒一起去蒲江參加親戚的婚禮，或許會待上兩三天。”
“親戚？”我不禁一愣，按照阿姨所說，她應該是藍若依的養女的養女。既然是養女，何來親戚？會不會是藍若依養女家的親朋呢？如果是這樣，那便離著故事中的關係就更近了，我不禁隱隱激動起來，正想找個什麽由頭同往。
阿姨自顧自的話卻給我迎頭澆了一盆冷水：“是我男人家的親戚，我哪有什麽親戚。等我們回來，如果你還在成都，我們找機會再聊。”
離開阿姨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饑腸轆轆的我隨便在大街上尋摸著吃的。
“小六！”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我不由得一驚，連忙回轉頭去。
順著聲音，那是路旁一家小吃店裏的電視機在放著《少帥》，正是裏麵傳來的動靜。我不禁笑了，但轉而卻又為孟小六的安危所擔憂。槍響過後，他是否能夠安然無恙呢？我不知道，我期待著接下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