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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三條路

  “基本就是這樣,張德林嚇得夠嗆,我已經安撫了他。”蘇先生道:“經過調查,孟小六絲毫沒有借助馬家的力量甚至連通訊都沒有。”


  吳克用點點頭,依然閉著眼睛聽著留聲機中放出來的交響樂。過了半晌他才問道:“上次他去山東販米,跟丟他的那幾個缺門弟子怎麽處理的?”


  “一律處死。”蘇先生道。


  吳克用笑了,笑的很是邪惡令人毛骨悚然:“這才對,亂世用重典,若不是咱們爺倆這般嚴苛,缺門也不會走到今天這般強大。”


  “那這麽說來,孟小六此人可以利用了?”蘇先生道。


  吳克用一擺手道:“不急,此人極重義氣方便把握,但心思卻又很詭異,算不上獨一無二的天才,也是資質上佳的翹楚,所以絕不可因咱們江湖經驗豐富就掉以輕心。這次陳光被抓,這麽大的事兒他都隻是求助於青幫,而非找馬家,應該說明此人已經不願意跟馬家有任何瓜葛。可不想有牽連是一回事,讓他幫著咱們對付馬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馬家那邊已然混亂不堪,如果咱們強行介入,反倒會讓他們眾誌成城擰到一起。不如再放一放,讓他們繼續內耗,待一人慘勝之後咱們再坐收漁人之利。接下來咱們要把重點放在對付蜂門身上,埋在蜂門的那幾枚棋子也該發揮作用了。哼,百年恥辱我們就快要全部索回來了。”


  “繼爺,”蘇先生道,聽起來缺門大全吳克用還是他的幹爹:“為什麽不先對付燕巢,燕巢人少勢弱,比起蜂門更容易對付。”


  吳克用冷笑道:“你還是太年輕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越是龐然大物越好擊垮。燕巢自那個騷娘們繼位後也是勵精圖治,加上人少,經營的宛如鐵桶一般,根本針插不透。如果與之作對,很容易被發現隨即遭至報複,如此最大的得利者就成了蜂門了。


  故此,不如先放上一放,反正也無礙於咱們對付蜂門。另外,一旦對燕巢下手,蜂門也容易趁虛而入,咱們兩家劍拔弩張了這麽多年,不得不防啊。


  再說對付燕巢不過是我的野心,而非必報之仇,隻需先把蜂門和馬家剿滅,隨後咱們一統三門後,燕巢就不算什麽了。”


  “繼爺高明。”蘇先生道,他略一頓問道:“那孟小六這邊……”


  吳克用伸手抬起了留聲機上的唱針,音樂戛然而止,他淡淡的說道:“我雖然很欣賞這小子,但他畢竟隻是個小角色,不用這麽費心思的考慮,該用的時候自然會用到他。更何況我猜以他的性格,既然承了杜月笙的人情,就一定會幫忙的。關於鴉片生意,他很快就會找到咱們。”


  蘇先生恍然大悟道:“如此一來,咱們既解決了如今陷入窘境無法調解的矛盾,借坡下驢使利益最大化,還能讓孟小六主動靠近。高,這一箭雙雕的計策實在是高啊。”


  話分兩頭說,此時的北京城內馮麻子拿著一份報紙走在大街上,報紙裏夾著的是一份他看不懂的文件。他一身工人打扮,實際上也確實是一名工人。


  從東北回來後,馮麻子就去了北大的鍋爐房工作。北大的前身是以前的京師大學堂,可謂是富甲雲集,也是全國學院之首。


  就以八大胡同來說吧,以前的主要客人就是兩院一師的人,所謂兩院不光是指眾議院參議院,主要是泛指當官的。但一師就單單說的是京師大學堂了。即便到了北大時代這種情況依然存在,從老師到學生,去風花雪月之地傳段佳話可謂是美談。由此可見,你要是沒點家底兒,都不好意思上北大。


  北大從上而下都有一股天之驕子的傲氣,即便是鍋爐房的工資都比一般地方的鍋爐房要高得多。當然,那是說以前。


  馮麻子能夠在北大鍋爐房裏燒鍋爐,完全是因為工資低沒人願意來。連年的戰亂加上人事變動,又因為每次北大都走在文化精神對抗的最先鋒,故此別管城頭如何變幻大旗,北大人都不怎麽受到待見。


  故此重視教育的北洋政府開始拖欠北大教師工資,到後來又開始拖欠教育經費。加上北大不再是以前那樣富商官宦子弟雲集之地,貧苦學生自己考上北大的也越來越多,靠著學費自負盈虧也成了問題。


  北大人想了不少辦法,比如辦學校銀行,學校出版社等等,不過畢竟是搞學問的地方,不是商人,這裏無論怎麽折騰,又遇到如何困境都沒改變兩件事。一件便是北大濃厚的學術氛圍,這裏依然是全國最高學府。第二便是貧窮,他們還是窮得掉渣。


  於是乎,鍋爐房本來三個人的活兒變成了一個人的活兒,工資也不怎麽高,總之又苦又累還錢少。如此一來,心高氣傲甚至有些懶惰的北京爺們誰還肯在這兒幹,可沒有生計的馮麻子就抓住了這個機會,他肯下力能吃苦,便應了這個活兒。


  如今的馮麻子應該叫馮叔陽,這名字還是北大的教授給他起的,說伯仲叔季,他用叔合適也希望他能在新時代有陽光般的生活,總之由此得了個體麵的大名。


  馮麻子是年輕人,在大學校園裏也交到了幾個朋友。對這些學生朋友,他是又愛又敬,愛在人家不嫌他出身低沒文化,敬在這些人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用民間的話說,那就是文曲星下凡。跟著他們,馮麻子學到了不少東西,現在讀起報紙來都不費力氣了。


  一個月前,有個相熟的學生讓馮麻子去接個包裹,還讓他注意安全,路上別被人盯了稍。馮麻子多講義氣,雖然有點害怕卻還是應了下來。那次毫無危險,從那天起他就經常幫人傳送文件書籍和包裹皮箱之類的。


  在學校裏,那個學生貌似加入了一個什麽組織,後來馮麻子也見了不少參與者,有學生也有老師,他們都對馮麻子極其熱情的稱呼為工友。時間久了,馮麻子也聽了些什麽三民主義之類的話,他現在偶爾也看看報紙,知道這是南方孫先生的信仰言論,他也清楚了這幫人的身份,那便是革命黨。


  恐懼,擔心,夾雜著一絲興奮在馮麻子的心裏油然而生。革命黨從前清開始就是殺頭的罪過,到了北洋政府時代也會被關入大牢。在馮麻子的印象裏,凡是革命黨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人物,都是了不起的英豪,或是文曲星下凡或是武曲星下凡,總之都不是一般人。


  如今馮麻子也加入其中,雖然沒有人正式跟他說過什麽,但能為其效力也說明了自己的了不起。想到這裏,馮麻子突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或許人就應該這樣轟轟烈烈的活著,可萬一被抓了,自己老娘又怎麽辦呢?糾結中,馮麻子前行著,這決定了他未來的人生。


  而遠在奉天,張大帥又一次開始了剿匪行動,這次力度之大前所未聞。麵對正規軍的強大火力和人數優勢,牛壯這支綹子也不敢觸其鋒芒。其實早在過年前張大帥就曾派人招安過,牛壯也拿了張大帥的部分軍火和餉銀。


  可牛壯性子直、嫉惡如仇,剛剛被任命就見有人欺男霸女,當即槍斃了那個惡霸。惡霸之所以能夠作威作福,是因為有錢有後台,後台找牛壯理論,牛壯說不過,一怒之下又把那個後台給槍斃了。


  這下可捅了簍子,張大帥親自下令要把牛壯緝拿正法。倒不是張大帥是非不分,隻是牛壯此番作為犯了眾怒損壞了官場規矩,所以重重阻撓下,很多事情不能直達天聽。而即便是張大帥也不能忤逆眾意,故此無論張大帥知不知道,牛壯都必須死。


  牛壯哪能吃這個,當即反了水。在一場衝突後,牛壯的人馬折損了三分之一,而他們又重新撤回了老林子裏。反正這樣做,既是等同於抽了張大帥的耳光,又等於是抽了整個奉係軍政雙方的耳光,故此此次剿匪雖不能說是專門為了牛壯而起,但他們也受到了“優先”照顧。


  “大頭,大當家的呢?”二櫃問道。


  謝大頭因為殺了日本人,有家難投有國難奔,於是索性上了山入了夥兒。像是牛壯這種大綹子,四梁八柱安排的齊全。所謂四梁八柱乃是通天梁,也就是綹子老大、大掌盤或者叫大當家。剩下的二櫃乃是軍師一類的,一般大當家不在時,便是他說了算,叫做托天梁。


  除此之外,還有轉角梁和迎門梁。八柱分別為掃清柱、狠心柱、佛門柱、白玉柱、青天柱、通訊柱、引全柱、扶保柱。四梁八柱各司其職,撐起整個綹子,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主要成員,暫且不一一表述。


  謝大頭上山之後因為膽大心細,加之見識也多,還在鐵路局做過頭目,故此對人情世故籠絡人心之道頗為熟稔。有勇在綹子裏能被認同,堪稱自己人,有謀就是十分難得的品質了,故此在短短時間內便脫穎而出,成了人人喜歡的好兄弟。


  山上的二櫃稱是二當家,實際上承擔的主要是軍師之責。牛壯四梁八柱安排的都是以往的老兄弟,用著放心踏實,但其智謀上就不敢恭維了。謝大頭能者多勞,如今一人三責頗受重用,既跟著二櫃出謀劃策管理綹子,又在迎門梁手下學習槍法,端的是一手長短皆顧雙槍無失的好槍法。


  謝大頭的智謀和處世之道多是磨練來的,但槍法可謂就是得天獨厚的天賦了,槍一摸就上手,練習了幾天就彈無虛發了。前一陣被收編後,彈藥充足了一陣,勤加練習之下謝大頭如今雖比不上迎門梁那般神奇槍法,卻也是在綹子裏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有腦子有膽量還有槍法,這謝大頭便又應了一個活兒,那便是插千的。插千的是指出去探查之人,和綹子中的花舌頭一文一武相互配合。今天謝大頭便要下山去探一探路,正巧二櫃來了,便順口詢問牛壯的去向。


  “我不知道啊,大當家的現在應該去練兵了吧。”謝大頭道。


  二櫃點點頭,交代道:“你是聰明人,我就不跟你瞞著了。雖然凜冬已過,藏在山上沒那麽苦了,可圍剿卻也愈發緊張起來,畢竟奉軍要出去打仗了,總不能留著咱們後院起火吧。咱們綹子現在缺衣少糧,這次你下山,一定要多踩幾個點子,到時候咱們分頭出擊,砸上七八個響窯,到那時咱們就能撐到剿匪結束了。”


  “二櫃放心,大頭知道該怎麽做。”


  二櫃笑道:“總之要小心為上,牛蕊可等著你回來呢。”


  謝大頭紅了臉,撓撓頭道:“二櫃又取笑我,她對我不冷不熱的……我……”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追姑娘哪能這麽容易到手,何況是我家大小姐,你個傻小子。”


  孟小六、馮麻子、謝大頭這三個發小好兄弟,各自朝著不同的道路前行著,不知何時才能匯並,也不知到時是喜是悲。


  時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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