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三員猛將
杜月笙會做人，但畢竟是流氓大亨，跟缺門談不攏就開打了。缺門是過江龍，這些年弄得全國各地家大業大，金融經濟各種買辦，總之是日進鬥金。不過他們也是這十年才來上海的，來上海後也多做貿易中轉聯絡，並非像是杜月笙他們那樣在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故此相對來說，這些上海流氓大亨就相當於地頭蛇了。
別管是，不是猛龍不過江，還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兩邊反正算是掐起來了。在公共租界砍到法租界，從法租界約定華界開仗，兩邊打了不知道多少場，死傷慘重誰也沒能得利。
不過到底是缺門，雖然蜂麻燕雀四門當中，缺門一直勢力微小，崛起也不過是這百十年的事，而真正的發達則是在當代大全吳克用掌管下的這幾十年。不過能與其他三門並駕齊驅堪稱四大門，其底蘊厚重就不是流氓大亨能比得了的了。
缺門鼓動商會經濟施壓，並且許諾各級官員好處。商會多有幫會弟子，不過大多隻是仰仗幫會之身份，並不參與其中，對幫派行事頗多微詞，更有些深受其擾。加之缺門在金融、保險和洋行的地位，讓他們站在了缺門這邊。官商勾結者，自古是逐利而行，缺門底蘊深厚，一邊拿出真金白銀，一邊空口許諾天大好處，豈不無往而不利。
故此剛剛以暴利之鴉片生意而崛起的流氓大亨們，紛紛受到打壓，眼見著就要崩塌離散，人人唉聲歎氣卻又無可奈何，唯混得最好的黃金榮等人最為堪憂。近幾日愁眉不展，寢食難安。
孟小六的日子過得倒是逍遙，短短一月內《情書大全》和《雜詩選集》一二部接連出世，雖不是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家大作，不過倒也賣的不錯。這三本書分別出了正式版和毛邊版，擺明了就是為了撈錢，而且售價不高走的就是個量。賣起來竟然也和通俗小說的量差不多，這麽一來僅在上海一地各大書店的銷售就讓孟小六賺了個盆滿瓢溢。
現在各地都在打仗，書商來往不暢，所以全國訂購反倒不如上海本地的多。孟小六根據先前所說按部就班，當即發表聲明，聲稱此番征稿隻是嚐試，以後不會有這樣的模式，並勸告眾人切勿上當。至於稿費則給投稿者結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沒有一點糾紛。
三本書的先後發行讓孟小六在短短一個月內賺了五千大洋，這令陳光看的是目瞪口呆，聲稱這比舊來俏的買賣還劃算。不過也就這五千大洋了，後續再怎麽增益也不過兩三千而已，而且到款時間會很久。陽光書局不是做正派文學的書局，也不為某家著書立傳，就純當是個生意怎麽賺錢怎麽來，開征書稿朝著最熱的通俗小說而去。
至於陽光書局的畫報也新鮮出爐了，各種通俗易懂的圖畫，有的詼諧幽默有的科普知識，隻是這些都不是重點。孟小六以前替王定一買過那些印有美女的畫報，深知其中暴利，價格也是普通畫報的兩到三倍，於是惹人眼球的美女才是畫報的主題，故此畫報名字取為《秀色》，其中意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為此還是有文人風骨，甚至有些迂腐的鄒齊賢差點跟孟小六翻了臉，認為這般做法有辱斯文實在是無恥。孟小六則作痛心疾首狀，宣稱自己寧願背負罵名，也要為國人性之啟蒙做一份貢獻，還說這也是思想解放，自由進步的體現。
鄒齊賢被孟小六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信了孟小六，隻是把這些暴露女子和情色圖畫放到了畫報中版，並添加了漫畫和知識版畫等內容。
孟小六最近忙的可夠嗆，見陽光書局已經走上正軌，並且還清債務後仍有盈利，也算是翻了身，這才放下心來。他本就是喜好市井文化，來到上海後還沒怎麽好好轉轉，今日閑來無事便揣著錢到處遊玩一番。
“我兄弟二人初來貴寶地，給諸位耍趟拳，還望諸位多捧。”一個彪形大漢一口西北話的說道。
在他身邊的男人看起來年輕幾歲，長的見棱見角，雖然年輕但口鼻臉型卻如刀砍斧剁一般筆直且冷峻。兩人也沒什麽廢話，當即插招換勢演練起來，可周圍並沒有圍多少人，僅粘園子吸引觀眾這一條兩人就做的不合格。
而他們的演練看起來索然無味，根本沒懸念也不精彩，兩人沒耍幾分鍾，周圍的人就一哄而散了。
“哥，走吧。”冷峻男子道。
那大漢歎了口氣，回顧四周卻發現有人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兄弟二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孟小六，隻聽孟小六道：“兩位一身好本事，並非花拳繡腿，不具有表演性自然無人觀賞。”
“這位小哥識貨，我們也是無奈才當街賣藝的。”大漢道。
“正巧在下閑來無事，不如共飲一杯可好？”孟小六道。
大漢與冷峻男子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答應了。他倆沒有別的想法，隻是盼著能吃頓飽飯。孟小六找了個山東菜館，山東菜量大味厚，果不其然符合這倆習武之人的胃口。他們也是餓了，菜一上便再難忍耐，如長江流水似風卷殘雲，咧開腮幫子甩開後槽牙大快朵頤起來。
這倆人姓馬，是西北人，光聽這姓氏就讓孟小六心生好感。這次來上海的原本是兄弟三人，大哥就是那個壯漢叫馬國棟，冷峻男子是老三叫馬國才，還有個孟小六沒見的叫馬國梁。
家裏日子不好過，兄弟三人來上海投奔親戚，結果來了才知道，親戚已經不在上海了，究竟去哪兒了沒人能說得清。
兄弟三人雖然都是一身武藝，可卻沒怎麽行走過江湖，幾個流氓設局擺賭，老二不知深淺跟人對賭，人家做局豈有不入扣兒的道理。習武之人性子粗放，雖不明所以，但也看出來是別人故意坑自家錢財，當即便打了起來。
法租界的治安整體不錯，即便幫派分子也不敢太過分，背後無人的馬國梁毋庸置疑被抓了起來。馬國棟和馬國才兩兄弟變賣了身上的行當，也才勉強給兄弟送了被褥吃食，不過想要保釋出來他們卻沒了錢，隻能當街打把勢賣藝，結果卻無人觀看。他們也是一天沒吃飯了，如今狼吞虎咽之後，隻剩下尷尬。
孟小六笑道：“人人都有走窄的時候，這樣吧，人我替你贖出來，也算交個朋友。”
“孟兄大恩，我等該如何報答啊。”馬國棟站起身來一躬到底，他不知孟小六還有什麽條件，可隻要能把自己二弟救出來，就是殺人放火也得幹啊。
未曾想孟小六什麽也沒要求，隻是問清了馬國梁具體關押在那兒，就帶著兩人一並前往了。這年頭隻要有錢就好辦事，打的又不是什麽達官貴胄，交了一百大洋就把馬國梁給贖了出來。
孟小六給兄弟三人安排了旅店，然後就要告辭，他今天也是閑得無聊幫人一把，並沒什麽所圖。沒想到馬國棟卻叫住了正欲離開的孟小六，帶著倆兄弟雙腿一曲便跪倒在地。
孟小六連忙去攙，口中道：“三位，這是幹啥！”
“孟先生，不，六爺，我們兄弟三人沒啥本事，若是您不嫌棄，今後我們三人鞍前馬後聽憑吩咐。今日我二弟能夠得救，全靠六爺義舉，日後馬家三兄弟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馬國棟道。
孟小六臉色一沉：“江湖中人路遇不平，路遇有難，出手相助理所當然，此乃大丈夫之舉，你們這是幹什麽！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嗎？快快起來，不然我可不認你們了。”
三人從地上起來，孟小六叫了一桌子飯菜便於三人把酒言歡起來。這三人生機無望便要真心投靠，一則報恩，二來是個營生，還有就是孟小六不過是萍水相逢，卻能夠如此仗義，三個武人打心眼裏佩服。至於孟小六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倒不在乎，武人單純，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吃了孟小六這碗飯便會聽命行事。
孟小六雖然最初沒什麽所圖，可見三兄弟要投靠，還是心中寬慰的，畢竟在這龍蛇混雜的上海灘有幾個人護著也是好的。
幾人酒罷，孟小六便回去了，今日他還約了房東，他欲租下了整層房子，一個是陳光這一家人擠在一起十分不便，另外就是安排林素素和馬家哥仨的住所。恰巧有人搬走，房東便讓人換了房子，幾天後把整個頂層給了孟小六，如此一來也方便收租了。
眾人有了住所，當天晚上便都搬來了，一眾人等也並不是都互相熟悉，不過擺上一桌子菜，連吃帶喝談天說地了一會兒，也就都親的像一家人一般了。阿婆道：“還是小六有出息，這才來了上海多久，就混的出人頭地成了上等人，連阿光都跟著出息了。阿婆老了老了，沒想到竟然享了福。小六，阿婆敬你一杯。”
“小六不敢。”孟小六趕緊站起身來。
正是這時候，突然有人敲了門，馬國才一個健步過去拉開了房門。那是個小丫頭，看起來穿的不錯，年紀不大長相清秀，眾人齊齊看向門口，直看的那丫頭一陣尷尬害羞。
馬國才一張冷臉麵無表情道：“姑娘找誰？”
“敢問孟先生在嗎？”
“六爺，有人找。”
孟小六一愣，走了過去問道：“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我是含香書寓的傭人，我家先生說有急事找孟先生。”那丫頭道。
當即屋內兩人神色大變，一個是陳光頓覺心中絞痛，難不成明月真的看上了孟小六，那自己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另一人則是林素素，她知道書寓是什麽地方，她也知道書寓女子是何等美貌多才，哎，孟小六怎麽被這樣的女人盯上了。
孟小六連忙出門，輕掩房門後問道：“不知明月姑娘找我有什麽事兒？我這裏一時半刻走不開。”
“先生隻是說，轉告孟先生您，您尋的女子有消息了。”
“啊！”孟小六倒退一步，他沒想到明月還真幫他打聽了，他也萬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消息。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卻又上下起伏，不知這消息是好是壞。不過此刻顧不了這麽多，他心急如焚立刻推開房門對屋裏的人道：“你們先吃著喝著，我出去一趟。”
“六爺，我陪你去啊？”陳光道。
“不用，國才陪我就好。”孟小六說完就朝外麵走去，急匆匆連外衣都忘了拿，馬國才轉身拿了衣服追了出去。
屋內陳光和林素素麵如死灰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