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幫手
“老實點。”
小六被押出了城去,走得遠了那人便讓小六向著小路走。這時候小六已經想起來聲音的主人了,正是剛才自己讓給他一碗麵吃的小乞丐。可這乞丐為什麽要脅迫自己呢?他們是山上那夥土匪的同夥,早就盯上自己了?還是自己好心沒好報反而引狼入室?小六不得而知,不過事情已經夠壞的了,再壞下去除了死又能怎麽樣呢,還是愛咋地咋地吧。
孟小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著膀子撇著嘴道:“不走了,打死都不走了。有本事弄死小爺,有種你弄死我啊?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老子給你飯吃,你還拿刀子嚇唬老子。”
那個小乞丐放下了刀子,繞到了孟小六身前笑道:“嗬,你可以啊,耳朵挺靈光,竟然聽出來我是誰了。”
“麻溜兒的,說,啥事兒?”孟小六斜著眼道。
小乞丐一愣沒想到小六這麽混不吝,眨了眨大眼睛道:“你會說江湖黑話?”
“不會。”
“你剛才在當鋪明明滿嘴的江湖黑話,你怎麽能說不會呢?!”小乞丐有點急了。
小六搖頭晃腦道:“就是不會,咋地吧?”
小乞丐握著拳頭,兩眼不禁含了淚,嘟著嘴看著孟小六。小六看得目瞪口呆這剛才還凶狠的用刀子頂著自己,怎麽一眨眼的工夫成了這副樣子。孟小六確定這個小乞丐對自己沒什麽威脅,即便他拿著刀子,估計也能打得過他,於是道:“怎麽說著說著還哭了,沒人告訴你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要你管!”小乞丐背過身去不再理小六。
小六聳了聳肩:“那好吧,我不管,我走了。”
“不準走!”小乞丐又舉起了刀子。
小六哭笑不得道:“你這走又不讓走,管又不讓我管,你到底想幹嘛,我還有事呢。”
“你有什麽事?”
“我說了你也辦不了。”小六有點煩了,轉身要走,可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麽,心一軟回頭對那個小乞丐道:“記住,那是江湖春典,別說江湖黑話這麽難聽。”
“你果真是會。”小乞丐追了上來,破涕為笑道:“跟我走,我有事找你。”
孟小六站住腳步,實話實講道:“我爹被胡子劫了去了,我現在著急火燎的想要救人,真的沒時間跟你瞎耽誤工夫。”
“等等,哪裏的胡子?”小乞丐打斷了小六的話。
“我也不知道,但他們應該和一個大車店的人是一夥的。”小六開始倒了苦水,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聽罷,小乞丐點點頭道:“應該是大鼻涕的人,放心好了,這事兒包在我們身上。”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你不是個花子嗎?”
“我們也是胡子。”
小六跟著小乞丐走了,路上小乞丐說他們原本是附近村子裏的村民。後來村子一個地主的兒子在城裏當了官,地主便開始變本加厲起來。好地全部霸占,在村中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再後來窮人欺負完了,他們又開始欺負起了其他富戶。
小乞丐家裏就是個富戶,本來有幾畝好田挨著地主家的地,那地主就不講理的一並劃到了自己那裏。為了這個兩家打了架,後來還鬧了官司。結果可想而知,人家官場上有人,不光地沒要來,小乞丐他爹還被投進了大牢,再後來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裏。
哥哥牛壯氣不過,可村子裏的民兵又歸了這地主家管,他一人鬧不過人家。直到把小乞丐熬的大些了,也把他娘給熬走了,這才找了早年間一起學武的兄弟,連上村裏的窮人,變賣家產換了槍火。趁夜衝入那地主家,砍了他的腦袋放火燒了他們家,並把地主家洗劫一空。
地主家在奉天當官的兒子自然不幹,想了辦法還花了不少錢誓要拿住牛壯。牛壯殺了人放了火,也想到了後麵可能發生的事情,於是帶著跟他幹的兄弟們落了草當了胡子。不過問題也是有的,那便是他們連最起碼的江湖規矩都不懂,時常被江湖同道所嫌棄,也不被其他綹子所認可。
為此牛壯氣的不賴,卻又毫無辦法,小乞丐看到哥哥著急便偷溜到城裏想要問問那些賣藝的。可並沒人告訴他,小乞丐脾氣也是撅,不問出個四五六就是不回去,身上帶的錢花完了他就要起了飯來。今天路過當鋪門口,正巧聽到裏麵有人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湊過去從屏風探頭一看竟然是個和自己差不大的年輕人,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的種種。
“那你說,他們為啥不告訴我啊?”小乞丐不理解的問道。
小六回頭望著遠處幾個鬼鬼祟祟的乞丐,低聲道:“為啥我一會兒再告訴你,但我知道現在咱們得跑了。”
“為啥?”
“因為你要飯要到別人的地盤上來了。”小六說罷拉著小乞丐就跑。他的朋友狗子曾說過,乞丐要飯是有地盤的,小到一條街一條巷大到一座城一個省,總之都有自己明確的區域劃分。如果要錯了地盤,輕者被警告或者挨一頓打,重的估計命都得沒了。
倆人足足跑了一盞茶的工夫才甩開了後麵的乞丐,小六望著氣喘籲籲地小乞丐,小乞丐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孟小六,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傍晚時分,小乞丐帶著小六到了一片荒地,小六問道:“怎麽還沒到啊?”
“到了。”小乞丐答道。
小六環顧四周道:“這裏哪有山啊?”
“什麽山?”
“響馬土匪不都是應該是聚義一處虎嘯山林才對嗎?這裏沒有山,林子也稀疏得很,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山寨啊?”小六嘀咕著。
小乞丐尷尬的撓撓頭:“本來是有的,年前官兵剿匪就沒了。”
說話間他撥開一片雜草,赫然出現一個小地洞,蹲著身子勉強能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野物的窩子。不過蹲著身子挪騰了兩步,摸著牆轉了兩個彎,裏麵就豁然開朗了起來,隱約的還有光亮傳來。空間漸漸大了,兩人站直了身子,順著光亮而去,小乞丐帶著小六繞過了兩個陷阱,然後又搖了搖洞壁插著的火把下所掛的鈴鐺,黑暗中有人站起了身子,喊道:“誰?”
“我。”
那邊一遲疑,隨即亮起了火光,有人舉著槍走了過來,估計是剛才一直在瞄準,如這般隱藏在暗處打火把下的人,豈不是一打一個準。那人是個二十來歲的粗壯漢子,見到小乞丐不由得一愣:“大小姐!你可算回來了,這個是誰?你怎麽帶生人來啊?”
“這個人有用,帶去聚義廳,我先去換件衣服洗一下,身上臭死了。”小乞丐不再捏著嗓子說話了,雖然聲音依然不是多麽悅耳好聽,但卻隱約能聽得出來是個女孩子了。
小六是瞠目結舌,走了一路自己竟然沒發現小乞丐是個女的,也不知道是情急生亂心中太過焦躁,還是自己實在是愚蠢,想到這裏他頓時啞然失笑起來。
所謂聚義廳,實際上就是個較大較深的山洞,山洞一半是天然的,一半是挖掘出來的,上麵還有透光的口兒和換氣孔。在山洞兩側擺著七八個架起來的大火盆,照的周圍紅彤彤的,小六左顧右看心裏不由得還是有些緊張。
陪小六來的那個粗壯漢子並不說話,隻是背著槍用另一個肩膀倚著洞壁,拿著刀子剔手指甲。就這樣懷著忐忑的心情,小六等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一個姑娘走入了聚義廳,身邊還跟著兩個男人。小六仔細看去隱約能認得出來這就是小乞丐,不過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小乞丐換上了女人的衣服梳洗幹淨,即便算不上美麗卻也是落落大方。
見小六盯著自己,小乞丐臉上一紅,不過火光照耀的周圍紅彤彤把一切掩蓋了過去,沒有人察覺出來。她抱拳拱手道:“兄弟,你快坐啊,老張,怎麽不給兄弟上茶伺候著。”
最初的粗壯漢子嘟囔道:“我又不知道他是誰,你也沒安排。”
“我們都是粗人,兄弟還請見諒。”小乞丐故作老氣橫秋狀道:“在下牛蕊,一路上還沒請教兄弟高姓大名。”
小六對小乞丐的架勢感到有些好笑,不過周圍這麽多人,他還是強忍住笑意自報了家門。牛蕊轉頭對老張道:“老張,我哥呢?怎麽家裏人這麽少?”
“大當家的帶兄弟們出去找大鼻涕理論去了。”老張道。
牛蕊和孟小六對視一眼,大鼻涕不正是擄走孟安的那夥胡子嗎?老張隨後一說大家便明白了,前幾天牛壯派人出去找牛蕊,路上有個兄弟讓大鼻涕的人給攔住了,還把槍都給下了,最後打了一頓放了回來。牛壯氣不過去找大鼻涕理論,大鼻涕卻說牛壯是個不懂規矩的雛兒,是個空子。回來後牛壯點齊了人馬,就留了兩三人看家,朝著大鼻涕那兒奔去,非得讓大鼻涕給自己賠罪不可。
小六麵不改色不過心中卻是狂喜萬分,這真是老天爺照顧自己,正打瞌睡卻送來了枕頭。先前還想著怎麽救父親孟安呢,就碰上了牛蕊這另一夥胡子,如今兩方還結了仇,這不是天賜良機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