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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親事

  “如果人家鎖住你,你就這樣反轉,然後一推。那麽反之,要是別人這樣推出一手,打在你下顎,你該怎麽辦?當然是側頭閃開繞個圈,整個身子要隨之而動,擺脫被鎖的境地。”沙天自然沒時間天天督促小六練基本功,大多都是讓小六自己鍛煉,但拆手對招的要點他是傾囊相授,讓小六有自保的本事。


  這一掌推出去,小六竟然沒躲,若不是沙天沒用力,小六的下巴差點被打掉了。沙天收了招式,說道:“今天你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的。”


  “沒……”小六欲言又止,可想起沙天說自己也走過幾年江湖,現在他們撂地賣藝也算是江湖中人,比起自己見多識廣,於是還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一吐為快。


  沙天聽後眉頭緊鎖,過了半晌才道:“是有些不對,這江湖上光騙術就層出不窮,所謂蜂麻燕雀四大門之外還有十幾個流派的騙術,所以即便是江湖中人也難免上當受騙。這事兒來的古怪,正好你爹晚上約我喝酒,我且跟他提上一提,讓他多加些小心。”


  “那感情好,沙叔,您的話我爹能聽進去,不似我人微言輕的。”孟小六趕忙說道。


  沙天點點頭,繼而道:“你也別想得太樂觀,畢竟我沒想明白他們是怎麽回事,人家要是真做了扣兒,你爹就已經深陷其中了。他自己深信不疑,誰又能說得動他呢,他已經迷了。”


  此刻的孟家,孟安剛剛回家,還買了兩條魚一些肉和菜,沈氏見了問道:“怎麽今天回來了,店裏不忙了?眼見著不是馬上馬要開張了嗎?”


  孟安道:“可不說嗎,東家讓我後天去關外辦貨,聽說還挺急。其實我給你說,辦貨是假要賬是真,那邊有人欠了東家的銀子,數目還不少。東家說去了後讓我找人辦妥這事兒,到時候給人家三成的酬勞,我把剩下的換成莊票帶回來。”


  “那可得小心點,這欠錢不還,還得找人要賬,隻怕最後要見了紅才能善了,你這麽一說我這心裏突突的慌,沒啥危險吧?”沈氏道。


  孟安道:“沒有,東家說了,去了後找到幫我辦事催賬的人,我就什麽都不用管了,這事兒一定能成。我後天天亮就坐火車出發,快去快回,回來正好能趕上酒樓開業。”


  “那一品樓那邊誰盯著?要不給王掌櫃說一聲,讓小六去看著點。”沈氏問道。


  孟安答曰:“他一個小屁孩兒懂什麽,這邊有東家和少東家盯著,出不了差錯,雖然他們平時不太出入,但人家家大業大見多識廣,比我盯著還踏實。”


  “那倒是,今晚咱吃個豐盛的,我去沙兄弟家把小六叫回來吧?”沈氏道。


  孟安搖搖頭:“不用,我剛才碰見沙兄弟了,約了他晚上過來一並吃。”


  “唉,最近你和沙家走得很近啊。”沈氏疑惑道。


  孟安笑道:“那是,人家沙天救了小六,這份恩咱就得記著不是。另外上次過年跟沙老弟喝酒的時候,我曾提過一嘴,問他給他閨女找婆家了嗎。沙老弟聽起來很上心,估計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你的意思是……恩,鶯鶯這孩子倒是不錯,我看著也喜歡,聽話乖巧也是個美人胚子。不過他們畢竟是跑江湖練武的,小六這孩子心思多,不會瞧不上鶯鶯吧。”沈氏道。


  “咱以前也不過是個臭拉車的,知子莫若父,小六這孩子還是適合鶯鶯這樣貧苦出身的閨女。跑江湖的沒什麽不好的,再說鶯鶯還小,不有你能幫她調教過來嗎。”孟安道。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小六和沙天以及沙鶯鶯三人來了,沈氏有心盛了點清淡適合病人吃的飯菜,讓沙鶯鶯先給她娘端過去,伺候著吃了再回來,還讓小六跟著一起去。倆孩子走了,在場的就剩下了三個大人,孟安提起了話頭問道:“沙老弟,你看這倆孩子走在一起怎麽看怎麽覺得登對,是吧。”


  沙天喜笑顏開道:“對啊,小六眼見著就大了,也該娶媳婦了。”


  “我正有這個意思,”孟安道:“咱哥倆認識時間不長,相互了解也不多,但是投脾氣的很,倆孩子也都認識,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可咱們還是老思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好了,孩子認識咱們也能說到一起去,都是窮苦人出身沒這麽多講究,我想給小六提親,不知道沙老弟怎麽看。”


  “那是再好不過了,這事兒咱們就暫且這麽定下,我們家是練武的,什麽下聘問名之類的繁文縟節可以通通不要,隻需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就是了,一輩子的大事兒總不能委屈了孩子。”沙天道。


  孟安點點頭:“成,等我從關外回來就找媒人保倆孩子的媒。”


  “孟大哥你要出去,酒樓的事兒……”沙天身子一震問道。孟安便把事情說了一通,沙天心中暗道大事不好,可此時說出去隻怕誤了孩子的事兒,但不說事情鬧大了以後別管成的了成不了親,起碼小六得受苦了。


  沙天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大哥且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身在異鄉為異客,當然要小心了。”孟安賣弄了一句詩詞,絲毫沒聽懂沙天的意思,沙天歎了口氣道:“我是說你們東家很可能是個騙子,把你支走就是要動手了。”說到這裏便不再隱瞞,把小六的經曆和一番推測說了一通。


  待沙鶯鶯和孟小六回來的時候,沙天正往門外走,孟安在後麵坐著也不起身道:“好走不送。”


  沙天拉著毫不知情有些蒙圈的沙鶯鶯走了,而孟安也好好地訓斥了一通小六,說什麽不學好學黑話,肯定是他聽錯了,東家這般富貴人怎麽可能說江湖話等等。小六知道這是沙天勸說不成,兩人反倒是說急了眼。沈氏如何勸說,聲稱人家沙天是跑江湖的見多識廣,人家也是好心之類的,孟安也是聽不進去,反倒說沙天髒心爛肺,年歲都白活了,隻當是這天下都洪洞縣裏無好人了嗎。


  第二天小六回到盛隆典當行,王三勝正在下板,見小六回來了忙道:“小六,掌櫃的剛起來便找你。”


  “知道了。”


  王定一此刻正在屋裏歇著,眼睛半睜半眯著看起來是想睡個回籠覺,見小六來了頓時坐了起來道:“小六,你爹在家不,給你爹說,咱們這兒的古玩字畫夠供應的。我已經派人回山西老家去取了,這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找其他典當行和古玩店呢。”


  “掌櫃的……”


  王定一並不知道小六要說什麽,繼續講道:“當然了,這麽大的買賣不能我一個人獨占了,但我想大頭最好在咱們這邊。”


  小六還是下了決心打斷了王定一:“掌櫃的,您最好最近不要跟一品樓來往生意了。”


  王定一神情一頓,不可置信的看著孟小六道:“為什麽?令尊有別的店鋪供貨了?”


  “掌櫃的,年後咱們給一品樓送了瓶十對,畫二十副,其他擺件也有二三十個,可否結過款?”孟小六道。


  王定一眉頭微皺:“你這孩子到底想說什麽,你父親除了剛開始跟我來往的時候是錢貨兩清,後來熟了,也就三節結款了。過年的時候剛結過,下次該是端午再結算。”


  “可否現在結算?”


  “可以倒是可以,其實這都是米麵肉鮮行當中的規矩,咱們這行本來是沒有的。後來不知誰為了攏住買主,這才開了先例。”王定一的神情也漸漸的變得嚴肅起來。


  小六道:“那就現在結算,有我在,即便是鬧了岔子,我爹跟掌櫃的您的關係也差不了。可如果萬一我的猜測是真的,我顧不了別人,掌櫃的您對我器重,也是您給我點的春,我盼著您無事便好。”


  小六把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通,王定一愣了,低語道:“小六,咱爺倆接觸也就是這半年的事兒,可你我交心比別人要多。這事兒分兩方麵說,其一這幫人就是江湖騙子,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們原是江湖人,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發了橫財,到北京城裝作一家人來過富貴日子的。我以前不讓你出門亂點春,但那個少東家卻是隨意點春,而且極為自傲,很可能不是個江湖老手。不是老手還發了橫財這種可能性簡直是萬分之一,所以他們或許真的是騙子。”


  王定一清了清嗓子又說道:“你說的很對,我是要去清賬,今天就去。但這都是咱們的猜測,我不會聲張,因為我不知道牽扯了多少人,萬一人家不是騙子,那這事兒你爹就不好做了。”


  王定一又想了想說道:“我會邀一兩個相熟的,前後去催賬,如果他們想弄個卷包會,起碼能減少點損失,你父親也好交代一些。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明白你父親的東家為什麽不露麵了,你還記得十八玉羅漢的事情嗎?”


  小六頓時有些想明白了,這幫人宛如那夥賣十八玉羅漢的人一樣,東買西賣其實並沒有花多少錢。他們讓父親出麵,花錢買東西,因為出手闊綽從而建立了信譽,然後轉手賣出去,實際上沒賠多少。漸漸地京城中就都知道孟安這麽一號人物字號了,大買賣家衝著口碑就願意相信,這一品樓就是最後一票,把之前的信譽全部花出去。而至今為止,沒人見過孟安的東家,別人隻認識孟安,那麽一切罪責債務都會追到孟安頭上來!


  小六傻眼了,不寒而栗的坐在那裏乜呆呆的說不出話來。王定一沉吟片刻後道:“這樣,我一會兒去找你父親結賬,你別走,我順便給你買張火車票,你跟著你父親一起去。怕就怕到了關外,他們有同夥把你父親也害了,這樣連唯一一個見過他們的人也沒有了。小六,你稍等下。”


  王定一轉身從床頭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紅布包,打開後裏麵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槍,他遞給小六說道:“這是馬牌擼子,是我去上海的時候找洋買辦搞到的,你帶著防身,回來可要記得還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聽到沒。”


  “掌櫃的,您……”小六突然覺得王定一很是慈祥,這一把擼子他不知道多少錢,但絕對價值不菲,王定一麵對這樣的大事絲毫不摳門不含糊。


  轉過天來,小六跟著父親上了火車,沈氏到火車站相送。王定一的確有一套,他宣稱自己店裏手頭有點緊周轉不過來了也就糊弄過去了,孟安一聽這個也沒多想,當即去東家那裏支錢。


  路上碰到了古月齋的宋掌櫃,竟然也說要清賬,這不年不節的怎麽日子都難了起來。不過令孟安感到奇怪的是,到了東家那兒一提結賬,一向痛快的東家竟然不高興起來,好似這不是欠得人家的賬,而是人家從他兜裏掏錢一樣。


  最終老爺心不甘情不願的拿了莊票,並叮囑孟安到了關外小心行事。孟安去給盛隆當鋪和古月齋結了賬,也別說人家王定一真不錯,聲稱出門在外需要有個貼己人,特地給小六放了假。孟安本覺得這趟是去要賬,雖然給家人報喜不報憂,但多少還是有些風險。可沈氏聽說了卻道,上陣還需父子兵,有小六跟著自己也踏實,於是小六便與孟安一並踏上了旅程。


  汽笛鳴叫,軸輪轉動,火車冒著白煙開動了起來,小六和孟安從窗戶裏探出頭來與給自己送別的母親和眾兄弟揮手告別,怎知這一去便是翻天覆地的改變。


  沙天此刻在狹小的屋裏團團亂轉,從天光大亮轉到了天色漸晚,吃飯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房氏看在眼裏並不說話,也是陷入了思考。到了晚上,沙天愈發焦躁起來,房氏歎了口氣低聲道:“想去就去吧。”


  “你都知道了?”沙天身子一頓愣道。


  房氏從床上撐起身子,沙天連忙扶了一把,房氏笑道:“我當然不知道有什麽事,但你如此失態,肯定是出了大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和小六有關,你最近也就最掛懷著小六這孩子。”


  “夫人高見。”


  “去吧,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就去。”房曉玲道。


  沙天略一沉吟:“這次是江湖中人,我怕……”


  “怕?咱們才不怕呢,大不了再換個地方住,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喜歡小六這孩子,你斷不會看他陷入困境。你沒有變,你還是那個俠肝義膽的沙天霸。”房氏笑了,笑得很甜蜜。


  沙天點點頭,給房氏掖了掖被角,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妻轉身離去。


  城外,夜幕降臨,太陽已然落山,月亮剛剛爬上樹梢,七八輛大車正在城外等待。翠雲道:“老大,二娘怎麽還沒出來?”


  “快了,這臭婆娘跟他娘的看城門的睡了兩三次了,憑她的本事應該很容易就騙開城門。”老爺道,說話間一輛馬車從城內奔來,趕車的正是刀條臉少爺。


  車停到了七八輛大車前,刀條臉道:“老大,最後的物件全在車裏了,咱們去哪兒歇著,搬東西搬的可累死我了。”


  “就是,我也累死了。”車裏是少奶奶的動靜。


  “快走,昨天孟安突然結了兩個商家的款,我有點想不明白,但心裏總覺得不踏實,趁著天黑趕上一晚上路再說。”


  車隊就這樣動了起來,猛然間有人以極快的身形趕超車隊,橫在了路中央,揚聲道:“辛苦了辛苦,合字兒,調瓢吧。”


  “把店?!”馬車沒停,老爺喃喃自語道,聲音很小。


  卻怎料站在路中的那人聽的真真的,反答道:“倒欄頭子的。”


  “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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