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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夢

  話分幾頭說,莊德旺不敢得罪孟安的原因攏共有兩點。第一是孟安的酒樓開業的時候已經定下用莊德旺的貨了,為了點小錢傷了大買賣不劃算。而且孟安他的酒樓就在大柵欄最繁華的所在,能在這裏幹大酒樓的能是一般人?要是跟孟安結了仇,他聯合幾個買賣家都不用自己的東西,那自己損失可大了。


  能幹大買賣家的不是有錢就是有人,錢能通神權能遮天,任哪一個都不是莊德旺能夠得罪的起的。孟安雖然隻是個管事的,但宰相門前七品官,還是不能小覷。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莊爺好漢不吃眼前虧。


  再過幾天就是年三十兒了,各家有各家的過法,今天各家提前聚聚,由孟小六家做東。孟安雖然最近起來了,卻也不是狂的沒邊,說起來到底還是個厚道人,準備答謝下多年的街裏街坊。這麽說吧,當莊德旺他們踢開院門的時候,院子裏都站滿了,可剛才罵罵咧咧的話覆水難收,想要轉頭就走,卻被後麵來的大頭一家和馮家給堵個正著。


  莊德旺手下的人並不真正的江湖中人,他們不過小混混罷了,往日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如今卻慫了。三十多口子人打七八個,光堆也能堆死他們,打他們不和玩兒似的。也就是孟安認出了莊德旺,把事兒一說,說開了,否則就不是一頓胖揍這麽簡單了。


  反過頭來說小六,一夥人打了勝仗,這是大雜院活在最下層的百姓少有的勝利,大家很是高興,推杯換盞熱鬧非凡。孟安要沙大叔一起來吃酒卻被推辭了,眾人也不勉強,但小六的心中卻下了一個決定。


  小六還是有些擔心,按照父親的性格現在雖然不說什麽,可等一會兒喝完酒就難說了,他隻能寄希望於自己現在是個大人了,盡量免過一頓打。沒想到孟安混得越來越好後,眼界和氣度也有些不一樣了,他並沒有打小六甚至連罵上兩句都沒罵。聽了小六的生財之道後,隻是點評了句歪門邪道,隨後又自豪的說也就自己兒子才能這麽聰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沙家,天黑的晚,剛才這麽一番鬧騰還沒來得及吃飯,雖說黑著燈吃飯不至於吃到鼻子眼兒裏,但也總是別扭的很。於是那一根平日裏舍不得點亮的蠟燭此刻點燃,豆大的燈火照亮著這間擁擠閉塞的陋室,沒有絲毫的溫暖,帶來的反倒是一種莫名的淒涼。


  沙天和夫人房氏對坐在孤燈前,用過飯後女兒沙鶯鶯去刷碗筷了,房氏聽了一番後低聲道:“當家的,你這麽多年從不招惹生事,就算自己受辱都不曾顯露過什麽。這北京城裏藏龍臥虎,難保有舊時家中的門生故裏,你今天替他出頭,是不是……”


  沙天點點頭:“這麽多年下來,咱們看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小六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他們家的條件也是不錯的。我想再接觸接觸,如果真行就把閨女許給小六。鶯鶯年紀也不小了,跟著我日子太苦了。小六這孩子有本事,不說他們家,就單論他本身以後也準差不了。到時候鶯鶯嫁過去,兩頭照顧著你,我就隱姓埋名遠走他鄉給人看家護院押鏢做事,逢年過節寄送回來銀子。你看病畢竟需要錢,鶯鶯嫁過去就是人家的媳婦,老用人家的錢隻怕也是不妥。”


  房氏笑了笑:“你倒是一廂情願,就不知道人家孟家願不願意。小六這孩子我雖然沒見過,但聽你們說感覺也是好,隻是咱們家背著事兒,可別拖累了人家孟家。再說別管是鶯鶯還是小六,年紀還都太小,我看還是回頭再說吧。”


  “就是背了事兒,所以我才要隱姓埋名去他地。他們年紀也不小了,當年咱倆成親的時候,我不也才十六嗎。這事兒得盡早定下來,否則指不定人家便有了親家。”沙天道。


  “也好,隻是我這身體還有幾年活頭也說不準,你莫要走的太遠,我怕見不到你最後一麵,天霸。”


  “曉玲,你別胡思亂想,好好養病就是了,大夫說再吃上幾服藥或許就能有好轉。”


  第二天一大清早,孟小六買了米麵燈油豬肉煤球等等一應物品前往沙家。臨過年了,做買做賣的休業的不少,外麵東西不好買,菜價肉價也漲了一點,但其他的還不算緊俏。小六能說會道沒多花多少,這一車東西夠窮苦人家很滋潤的活一段日子的了。


  外城的大雜院和城內群居的院子不一樣,內城大多是規矩的四合院,幾家擠在一個院子,而外城則是你建一間房,我建一間房,等著連成了規模,幾家一商量壘起了院子就成大雜院了。所以大雜院裏人口眾多,道路曲折,地方也擁塞,人來人往的大門白天無需關閉。


  小六進了院子,拉板車的小夥計跟著小六把東西扛了進去,沙鶯鶯正在院裏糊紙盒,見小六來了頓時臉紅,慌忙間把漿糊都給碰歪了。小六連忙扶好漿糊瓶,說道:“怎麽了你,慌慌張張的。”


  “沒……沒事兒。”沙鶯鶯撫了一下額前散亂的秀發道。


  沙天走出門來:“呦,小六來了,這是什麽?”


  “買了點東西給大叔,過年了幫您辦點年貨。”


  “這孩子亂花什麽錢,都退了,大叔幫你可不為了圖你東西。”沙天道,話雖如此但心裏還是挺舒坦的:“來,進屋喝水吧,院裏太冷了。”


  小六第一次見到房氏,連連大媽叫著,嘴可甜了,房氏也是總聽爺倆總提起小六卻素未謀麵,但短暫相見後倒是投脾氣。房氏的病很重,大多時間臥病在床,偶爾沙天帶她到院裏曬曬太陽。她的臉色有些白,病態掛在臉上,但這仍然遮擋不住她年輕時秀麗的容顏,總之氣度很好就好似大家閨秀出身一般。


  小六喝了幾杯水,就去院裏陪沙鶯鶯糊紙盒了。小六賴著不走,沙鶯鶯心裏也美的慌,低著頭紅著臉手裏不停的幹活,隻是心口宛如裝了一隻小鹿一樣活蹦亂跳的。沙天跟房氏相視一笑,出了屋子,小六忙道:“沙大叔,東西是退不了了,我讓小夥計都回去了。這些東西沒有退的道理,昨天您對我有活命之恩,另外我就直說了,我想跟您拜師學藝。”


  沙天的眼睛一亮,微微頷首點頭,他把小六叫到一旁,讓小六跟著自己做了幾個動作,隨後又在小六身上敲敲打打了幾下,搖頭歎了口氣道:“你已經過了練武的最佳年紀,而且你的骨骼身體以及資質不是太好。”


  孟小六一直被人誇聰明,除了以前孟安經常打擊自己,這次還是第一次被外人說不行,不免有些神情沮喪。隻聽沙天繼續說道:“你腦子很靈泛,剛才我的動作你學的有模有樣,可練武不光是練套路。除非你是奇才,否則現在開始打磨筋骨,勤能補拙是來不及了,也是我想多了。不過小六啊,這世上的好事兒怎麽可能都讓你占了,這文武雙全向來少有,雖練不成武,但你自有你的本事。”


  對啊,自己也算夠幸運的了,巧兒總不能讓自己都撿了去。想到這裏,小六不再氣餒,對沙天道:“沙大叔,您這麽說我算是明白了,那我想強身健體,起碼遇到事情小不然的能有所應對。比如昨天,要不是我老念著那金點的話,說不定就得交代了。”


  “那倒沒問題,僅是想求得自保,學練一下總比不練的強。也不必拜師,以後叫我沙叔就行。”小六說的倒是實情,而且沙天也想製造點機會讓年輕人接觸一下。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當父母的之間沒有交情,找著媒婆也不定能走上關係的情況下,還是由孩子們再到父母這條線路比較靠譜。於是沙天爽快的答應了,聲稱隻要他們不出門,小六隨時可以來,不過聽小六剛才的話,沙天生怕小六上了當,於是問道:“金點是怎麽回事?”


  小六把事情一說,樂得沙天哈哈大笑起來,小六也笑了撓著頭問道:“對了,沙叔,那個金點既然是騙人的,為什麽他還說準了,難不成他真有本事?”


  沙天擺擺手道:“這人吃五穀雜糧,活在這彩色人間,哪能不遇到點事兒碰到點坎兒。就好像他前麵那幾句給你戴上帽子一樣,你自己就往他的話上靠攏了。算命點金,算得準的叫尖,騙錢的叫腥,常言道腥加尖賽神仙,無非是會算且通曉人情世故,知道怎麽判斷綜合來考慮,加上真有本事豈能算不準?


  可腥加尖,是金點中萬裏挑一的所在,哪裏這麽容易碰到。真正會的,大多都是有錢人或者書香門第,實在是閑來無事了便開始看書,博古通今後又對奇門遁術通曉陰陽感了興趣,於是便專心修研。一般江湖上的金點是要混飯吃的,怎麽可能潛心修研,所以腥多尖少。”


  “沙叔,您懂得可真多,您也是江湖中人嗎?”


  沙天的臉上抖了一下,眼睛望向遠方,好似在對小六講也好似喃喃自語道:“是走過幾年江湖,不過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說起來算命,孟安今天早起後倒是想去算算,他本想睡個懶覺卻被噩夢嚇醒了。睡夢中,嚴穀子搖頭晃腦的出了城,嘴裏哼著小調,天色已晚月黑風高,猛然間背後伸出一隻手,一把捂住了嚴穀子的嘴。隨即一摘一托,嚴穀子的下巴就掉了,那人另一隻手掐住嚴穀子的喉嚨,連拉帶拖得把嚴穀子拖到了草叢當中。


  他抻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小攮子,刀鋒泛著異樣的光芒,一看便知是磨得飛快鋥亮。刀光一閃之下,孟安分明看見這是自家少爺。


  “你知道的太多了,管的也太寬了,別怪我,我給你來個痛快的。”少爺說著繞到嚴穀子背後,朝著脖子上狠拉一刀,頓時鮮血噴湧,嚴穀子掙紮兩下便再也不動彈了。


  少爺撕下嚴穀子的大褂,包住傷口又用了點土灰雜草填充起來,防止鮮血灑在地上,隨即用灰土掩蓋地上的血跡,用腳蹭了幾下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少爺拖著嚴穀子的屍體避開大路放到遠處荒廢的廟裏,隨意遮擋了一下,然後拍拍手揚長而去。


  猛然嚴穀子坐了起來,脖子上的傷口鮮血依然噴湧,他血紅著眼珠衝著孟安聲嘶力竭的喊道:“下一個就是你,孟安!”


  孟安就此驚醒,暗罵一聲晦氣,大過年的這是做的啥夢。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估計是昨晚上嚴穀子的婆娘看人家皆是闔家歡樂,頓覺傷心、偷偷抹淚,孟安看在眼裏這就夢到了。不過想想還是覺得心裏膈應,隻想著過完年找個算命的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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