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暗的那一天
廣袤的一片草地上,滿眼望去,盡是鮮綠,讓人的心情也不免歡快起來。
“爸,已經到了,你們快停下來。”時筱雅歡快地搖著手,衝著前麵還在行駛的一輛轎車。
車裏的人時父用力地踩著刹車,卻無濟於事。車速絲毫不減半分,直直地向前麵駛去。
“爸爸為什麽還不停下來?”時筱雅微微皺眉,心裏浮現隱隱的一絲不安。
“對呀,這時叔叔是要去幹什麽呀?”一路上都沒有怎麽說話的萬惜靈也在一旁輕聲地附和道。
顧逸克的眸光端詳著遠處的車子,漸漸地眯起來。倏地,他緊緊一顫:“不對,叔叔停不下來了。”
語畢,他立刻從萬惜靈的手中拿過車鑰匙,側身快速滑進她的車裏。
“爸!”時筱雅張開雙腿奔了起來。
眼看著,時父的車子已經衝進了公路。倏地,一輛卡車從一端竄了出來。
“轟——”一聲巨響在空氣中拉開,一輛黑色的車子在空中劃開一條拋物線。
“爸!”時筱雅近乎絕望的嘶吼緊隨著那聲巨響在空氣中回蕩。
一陣天旋地轉,恍然一切都塵埃落定。沒了半點起伏。
熙熙攘攘的過道,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久久不滅的急救室的燈。
時筱雅緊緊地縮成一團,蹲在急救室的門口。瘦弱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讓人看著無法抵禦的心疼。
“筱雅,你要不要睡一會兒。”顧逸克在她身邊蹲下,手緩緩地搭在她顫抖的肩膀上,用力地捏緊。想要給予她一點安心。
時筱雅打顫著搖頭:“萬一待會爸媽出來了,看不到我會擔心的。”很是倔強的眸光中泛出星星點點的淚花。
顧逸克強忍著眼底的酸楚,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嘭——”急救室的燈灰暗了。
時筱雅暮地站起身來,望著從裏麵緩緩走出的醫生。立刻撲了上去:“醫生,我爸媽沒事吧?已經治好了對吧?”
“醫生,情況怎麽樣?”顧逸克將時筱雅緊緊揪著醫生大褂的手收了回來。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男病人送來時已經失去生命特征,女病人現在還有一些生命特征。但據我們推測…….”醫生輕輕的搖晃著腦袋。
“不可能!你騙人!我媽會好的,我爸也不會死!”時初雪抓狂的擊打著醫生的胸脯,幾近絕望地嘶吼著。
“筱雅,不要這樣。阿姨還在等你呢!”任憑時筱雅張牙舞爪地咆哮著,顧逸克雙手緊緊地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裏。
黃色的液體順著柔軟的管子流進床上中年女子的體內。
病床旁,時筱雅緊緊地將母親的受攥在手裏。生怕下一秒,她就會離開自己。
“筱雅,吃飯了。”顧逸克將一碗粥放在桌子上。
時筱雅像是被抽取了靈魂一般,雙目失神地望著母親蒼白的臉。呢喃道:“不要,我要等媽媽醒過來,跟她一塊吃。”
男人深黑的眸子微微顫動,頓了頓,“筱雅,你先陪我吃。等媽媽醒了,再陪她吃好不好?”
邊上的人兒隻是輕輕搖頭。
顧逸克長手一伸,將時筱雅擁進懷裏。“筱雅,你放心。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暮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從顧逸克的懷裏起身,小嘴微啟:“逸克,我不去美國了。”
“筱雅。”顧逸克輕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爸爸生前就不願意跟我一塊去美國,現在他更不可能去了。我想留在這片土地上,陪著她。”說著,時筱雅一雙澄澈的眸子漸漸滿盈淚光。時父那張慈祥溫和的臉浮現在她眼前,尤其是那對被歲月鐫刻的眼睛。透過那雙眼睛,時初雪能看到父親對自己全部的愛。
“好,那我在這裏陪著你。我也不去了。”顧逸克的聲音格外的堅定。
加護病房外,一雙粉拳驟然緊握。時初雪,都這樣了。你居然還是要纏著他。萬惜靈那對嬌柔的目光轉而鋒利地刺向時筱雅的顫動的背影。
夜狠狠地沉寂,冰冷的病房裏還在弱弱抽泣的時筱雅淺淺地閉上眼睛。靠在一個堅實的肩膀上睡去。
顧逸克的手緊緊地擁住她抽動的身體,心裏隱隱心疼。
“逸克,出事了。”萬靈溪忽的出現在身後。
顧逸克輕輕皺眉,緊繃的目光掃向她。身體一動不動,生怕驚擾了懷裏的人。
“伯母出事了。”萬惜靈將手機遞到顧逸克的耳邊。
一個中年女人啜泣的聲音伴隨著呼呼的聲音傳來:“小克。媽媽沒有出賣公司。我是被冤枉的。”
顧逸克暮的一怔,薄唇輕啟:“發生什麽事情了?”
“公司資金出了一個漏洞,項目負責人是伯母。幾個股東認定伯母吞了錢。”萬惜靈輕聲說道。
顧逸克加深了額間的褶皺,緊抿嘴唇。淡淡地說:“你爸不是i公司負責人嗎?能不能讓他出麵。”
萬惜靈的嘴角輕輕抽動,果然,他還是需要自己的。迅速調整好語態:“我爸出麵召集過股東了。可是,股東根本就聽不進去。”
“現在還有什麽辦法?”這一刻,顧逸克忽然很恨自己為什麽毫無能力和權利。
“除非有人可以把資金補上。”
顧逸克緊握的拳頭重重的砸在腿上。肩膀上的人忽的顫動,抽泣變得沉重了些。男人複雜地深眸忘了她一眼,心裏愈發的雜亂。
畫麵映入萬惜靈的視線中,雙眸變得些許銳利,抬起手腕。
“伯母,您還好嗎?”聲音不似一般的低沉,與其說是關心,更像是,威脅。
“小克!媽媽沒事……”電話被驟然掐斷。
萬惜靈假意將電話重播了幾次,又悄然掛斷。“我的人說伯母好像……說一半的話總是能輕易的引起人的慌張。
“說!”顧逸克沉悶的聲音響起。
“伯母迫於壓力躲了起來,可是公司派了很多人在找她。我怕她可能會撐不住來。”萬惜靈的眼珠上抬,望著顧逸克臉上不斷凝重的神情,像是在試探。
男人的俊眸暮的放大,身體猛地一顫。轉而,將身旁的人兒攔腰抱起,向一張空的病床走去。
“媽……”懷裏的人輕輕地蹭著腦袋,一隻手緊緊地揪著顧逸克胸前的衣服。很微微聳起額間清晰可見的恐懼。
“筱雅,我有急事。先回一趟美國。我保證,處理好事情就馬上會來找你。好不好?”男人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筱雅霎那間睜眼,一雙哭紅的水眸隱隱泛光。
“我答應你,半個月。半個月我一定回來。你好好照顧阿姨。”顧逸克將她輕揉地放在床上,低聲淺語。語畢,在她的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飛機的軌跡滑過漆黑的長空,不留半點痕跡。
夏末微涼的風透過窗戶刮在時筱雅單薄的身上,她緊緊地攥住母親同她一樣冰冷的手。削弱的身體宛如一座孤獨的雕塑,沒有絲絲生氣。
驟然,“嘀”的一聲響起警笛聲讓她慌了神。
屏幕上跳動閃爍著的數字,不斷變化的線條。時筱雅用力的按著床頭的按鈕,眼淚不受控製地在臉上縱橫。
五分鍾後,時母被推進了急救室。
在無數次撥打顧逸克的手機都不通後,時筱雅叫來了大學最好的朋友,申瑾然。同行的,還有易薄空。
“筱雅,你不要擔心。阿姨肯定沒事的。”
“是啊,這幾個醫生都是我,都是很好的。”易薄空話到嘴邊收住了。
時筱雅無助的把頭埋在膝蓋上,不知所措
良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來。
“病人因為車禍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多,太嚴重,我們已經盡力維持她的生命特征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意識和家人的陪伴了。最樂觀的情況,病人可以活下去,但會成為植物人。”
時筱雅的身體猛的向後,眼前暮的一黑。外界的聲音徹然隔絕。
“筱雅?”
被淚水浸濕的睫毛緩緩分離,視線中的兩張臉漸漸清晰起來。
“筱雅,你終於醒了。你都昏迷好幾天了。嚇死我了。”申瑾然一臉關切,抱住了她。
好幾天?時筱雅猛的起身,旁白床上的母親落入視線。心猛地一沉。
“伯母的情況已經穩定了,隻要我們好好照顧她,她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易薄空見時筱雅一臉沉鬱,輕聲安慰道。
“磁——”手機微微震動。屏幕上的‘萬惜靈’三個字赫然入目。
時筱雅微微皺眉,難道是顧逸克的事情?
打開信息,一張照片陡然刺痛她的眼睛:屏幕上一男一女端坐著,頭頂一條橫幅:萬氏千金、萬惜靈和男友顧逸克訂婚記者發布會。
如同一聲驚雷在腦中轟炸,手機倏然落地。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時初雪濃密的睫毛中滲出來,緩緩滑過臉頰,落到地上。
“初雪?”
灼濕的眼睛緩緩掙開,視線漸漸清晰起來。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赫然入目。“薄空?”
“瑾然不放心你,讓我來看看。結果,你怎麽又一個人在陽台上睡著了?”易薄空將身上的外套蓋到時初雪的身上,深深的眸光落在時初雪被風吹的有些幹冽的嘴唇上。目光隱隱閃過一絲心疼。
身上忽的一陣暖意襲來,時初雪縮了縮身子:“坐著,坐著就睡著了。”迅速地抬手拭去眼角即將低落的淚水。
易薄空將一切收進眼底,嘴角輕抿。他知道,她又夢見了那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