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姑娘莫要為難本府
南飛燕搖搖頭,無奈中透著傷感。淩子棋不是她的相公,也不是桓兒的父親,桓兒的父親是那個高高在上,無人可比的……
她不能說,有許多事壓在心頭,這許多年都無法釋懷。
四方街位於偏僻的地方,鄉風純樸,加之來了一位清廉的縣太爺,愈發讓人流戀。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帶著桓兒住在救命恩人劉嬸的家,彼此做伴。
劉嬸早年喪夫,便不曾改嫁,也未留得一兒半女,有了南飛燕和桓兒,便看待如家人一般。
“我做飯去了。”最終將身體躲進那小小黑黑的廚房,南飛燕眼角閃出一絲淚意。
他不知道她為他生了孩子了吧,多麽諷刺,為一個仇家生下孩子!她也是死裏逃生之後才知道這事的,母性使然,生下了孩子,取名為桓兒。
那年她與淩子棋墜入一條河中,順著河流衝出好遠,好遠,才能碰上劉嬸,也才能獲救。
淩子棋傷得太重,早已斷氣,她在劉嬸的悉心照顧下漸漸康複。
天高皇帝遠,這裏離帝城已經很遠了。
隱姓埋名,她想做一輩子的城舞。
……
微服私訪,這成了東方風雲的一種習慣與愛好。與其說他是為了體查民情,不若說,他是在尋找一個人。
那個女人,該死的南飛燕,自從墜入涯下後,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多少人對他說,那麽高的地方墜下自是有死無生,可他不信!沒有親眼見到她的屍骨,他便不會死心。
每年都會沿著那條大河往下無盡遠,一路私訪下去,卻連一點信息都沒有。五年過去了,他有時也會想,或許她真的死了。
著一身華貴服飾的皇後紅梅雖沒有如在宮中那般奢華,卻也像足了大戶人家的夫人。
每次私訪,她都會陪著皇上。目前,她是皇上身邊唯一的女人。
多少奏章送來,都是勸皇上選取才女充實後宮的,但東方風雲始終不為所動,都將其壓下不複。
世人皆說是因為她,因為皇上重視她的緣故,隻有她自己知道,皇上心裏還有一個人,一個或許永遠也找不到的人。
橘蚌相爭漁翁得利,不曾想,她竟然是最後的得勝者。
絲絹在臉上抹抹,抹去微微沁出的汗液,她遞上一把羽扇,體貼地為東方風雲扇風。
揮揮手,示意她收回羽扇,東方風雲俊逸如神般的臉上擎得滿滿的都是嚴肅。前方漸漸荒涼,已然到了僻靜之處。
“那地方是何處?”東方風雲指指最遠處一片房屋中顯得稍微華貴的一座。
“稟皇上,那是四方城縣衙所在地。”
“現今全國征招太子伴讀,朕倒想看看這山野之中的情況如何。”東方風雲感了興趣,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縣太爺魯青正在進行太子伴讀生的大考,不想迎來貴人,他連跑帶跪過來,道:“不知皇上遠來,請恕罪。”
搖搖頭,東方風雲免去了一切的俗套。“考得如何?”考生坐在大大的考室裏,他一眼看到了一個和他一樣長著暗紅發的小孩子,那孩子不過四五歲吧,卻是在座中最顯睿智的一個。
男孩也看到了他,忽閃忽閃著大眼,和他對望一陣,最後低下頭將筆落在紙上。
與男孩不同的是,周邊的大多孩子比他大許多,卻隻能撐著個下巴,無能為力的模樣。
因此,他也就顯得更加出眾。
……
南飛燕織完一匹布下得織機來,卻找不到桓兒的影子。
“桓兒,桓兒。”她來到他的房間,看到桌上買的那本書,已然翻到了最後一頁。
這個孩子自小便愛讀書,南飛燕教會他識字後,他便想盡一切辦法找書讀,而且更為令人驚訝的是,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不論多難的書,看過後便能倒背如流。
不想讓兒子太過引人注目,他的這一能力也隻有劉嬸知道。
“這般愛學,將來定能做一個大官。”劉嬸時常讚道。
桓兒卻不以為意地搖頭。“大官大將與我如浮雲,成王方為正道。”
南飛燕被他的話嚇出一身冷汗,好在這地方民風淳樸,並無人真正明白這話,也無人想著去與這麽一個小孩兒較真。
但她也不得不時常擔憂,隨著時間的增長,年齡的增加,桓兒便越來越像一個人了,連著性格都相似的緊。
這是否在預示著孩子最終會回到東方風雲的身邊?
搖搖頭,她著力地否認著。除了她,便再沒有人知道,東方風雲還有這麽一個兒子。
劉嬸救下她後,才知道自己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上天不知是垂憐她孤獨還是諷刺她的多情,硬是給了她這份好禮。
孩子,現在就是她的全部。
似乎從吃過早飯後,這個孩子就沒有出現過。南飛燕來到廚房,看到幾個髒碗依舊在那裏,平日裏,他都會搶著清洗,還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個男人,應該為兩個女人減輕負擔。
吃飯時,他曾和劉嬸打過啞謎,那時不甚關心,這會想起來才發現不對勁。
他去哪兒了?
南飛燕急起來,一聲緊似一聲地叫著桓兒的名字,滿大街地找起來。
“劉嬸,桓兒……”
村口,有一群人敲鑼打鼓而來,紅綢子掛滿身,誰家有了大喜事?
無心關注這些,她繼續在街頭問詢著街坊兒子的下落。
“那不是你的兒子麽?”一位大媽指點一下,南飛燕望向走來的那群人,分明看到中間一頂披紅掛綠的轎攆上坐著小小的桓兒。
大紅的絲綢紮成一朵花繞在他的身上,幾乎蓋住了大半個身子。他也看到了南飛燕,揮舞起小手。“娘,娘,我在這裏。”
他怎麽會在那裏?南飛燕窈窕的身子隨風晃動起來,攏不住的發掉下一絲,純白純白,如蓋雪一般。
人群朝她靠攏,在三尺外停下,桓兒便如隻小猴般滑下車攆撲向南飛燕。“娘……”
未來得及多說,隨後到的轎子打開了簾子,縣太爺魯青著一身便服走了下來。他隨意用一青緞綰起發絲,五官深刻,年紀隻在三十上下。
對著南飛燕一抱拳,他們彼此間也可以算是熟識。
福福身,南飛燕回了禮,思維卻還有混沌中。“桓兒他……”
“令公子文采出眾,言談舉止大方得體,深得皇上喜歡,他已被欽點為太子伴讀。恭喜呀恭喜呀。”
魯青為自己管理的地方有這樣的才子感到由衷地開心,所有的人都走上前來向她道喜。
南飛燕一時小臉白得不能再白,紅唇瞬間失去血色,隻在風中蕭瑟。“皇上……欽點……”
“正是,皇上欽點!皇上來啦!”
腳下一軟,南飛燕聽到這話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若不是桓兒及時扶住,她早就滑倒。
“看她歡喜得。”
“如若是你,定比她還要過火呢。”
“生得一個好孩兒呀。”
周邊人議論紛紛,南飛燕卻如怕冷般收緊了衣衫。
“城小姐莫要緊張,一切都有本府。”魯青把她的表現解釋為此。
南飛燕搖了頭,一時拉緊桓兒。“我們走,不做什麽太子伴讀!”
桓兒不意,小小的身子已經被她拖出數尺。
“城姑娘!”魯青快步攔了下來,“這是大好事,你緣何要走!”
當然要走!南飛燕頭搖得飛快。“桓兒年紀尙幼,承擔不了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說著就要再度往前走。
“此事由皇上欽點,是改不了的。”魯青不忍對她發火,隻是將聲音硬了一度,告訴她這個事實。
南飛燕僵在那裏,背後傳來了各種聲音。
“城姑娘,這事多好呀,別人還求不來呢,你如何就要推呢。”
“就是呀,一個人帶個孩子不容易,如今孩子有了好前程,自是要高興才對呀。”
“你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要去與當今聖上對抗呢?”
“這等好事,我們這窮鄉僻壤可從未有過,你哪能不讓孩子去呢?”
不能去,不能去!南飛燕將所有好心的話語搖掉,依舊堅持。“桓兒,跟娘回家。”
小小的孩子被撈在南飛燕的手中,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魯青。
“城姑娘!”魯青也急了,再度攔在了她的麵前,“萬萬不可!你不想犯上欺君之罪吧。”
“是呀,是呀。”劉嬸不知從什麽地方擠進來,在南飛燕麵前點頭應和著魯青。
南飛燕被這話僵在了原地,兩眼裏放出憤恨的光芒。“就容他欺騙別人,別人不能在他麵前有半絲反抗,也真是太不通情理,壞人一個!”
魯青聽到這話,臉都嚇白了,差點沒捂上她的嘴巴。“這話說不得,說不得呀。”
“哼!”南飛燕重重地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一副不服氣的表情。
劉嬸向魯青福福身,勸道:“桓兒這樣的聰明,你總不能讓他在這山野裏一輩子呀。終非池中之魚,且讓他去吧。”
劉嬸的話提醒了她,南飛燕低頭看向可憐兮兮的桓兒。因為她的反對,他的臉上掛著明顯的失望。
這是上天注定的嗎?
“城姑娘莫要為難本府,如若城公子不能準時跟著皇上回宮,本府和全城百姓恐都要遭殃。”
回來時,皇後娘娘已經向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將這個孩子好好地帶到皇上身邊。
紅梅當然不知這個孩子就是南飛燕的,她不過看到東方風雲喜歡他,出於討好的目的,威脅了魯青一番。
南飛燕哪裏知道這話是紅梅說的,心裏更恨東方風雲一籌。
牙根咬緊許久,都未曾鬆開。
仇還沒報,現在又有了接近他的機會,她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