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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往事如煙

  1

  擋在紅塵和藤屍妖之間的,竟然是雲溪!

  林逍急忙喊道“紅塵,快收手!”


  紅塵冷哼一聲,將手中的法訣改為劍訣,召回了插在毒囊上的靈劍本體,揮手撤去厲火,並解除了那個火係法陣。與此同時,雲溪從懷中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唇邊輕輕吹響。


  那藤屍妖在笛聲中發出一聲低鳴,已經全然沒有了方才凶神惡煞的樣子,所有的藤蔓全部都柔順地垂落了下來,幾根燒焦的枝條艱難地伸展著,落在雲溪身上,輕輕顫動,竟似在安撫他一般。


  葉心看著眼前的雲溪和藤屍妖,驚疑不定地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雲溪輕輕撫過藤屍妖的枝條,輕輕地歎了口氣,將短笛收回到自己懷中,轉過身來麵對林逍三人“抱歉,林少俠、葉姑娘,是我騙了你們。”


  林逍隱約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臉上不由得蒙上了一層寒霜“這隻藤屍妖,是你養在這裏的?!你利用我們詢問若風村水源問題的契機,把我們騙到這裏來,難道是為了拿我們給它當食物嗎?!”


  雲溪淡淡地微笑著說道“不錯,我承認——我誘導你們進山,確實是想要了你們的性命。”他絲毫沒有在意葉心那冷冰冰的、幾欲殺人的眼神,依舊以這種平淡的語氣繼續說道“不但如此,我還能猜得到你們為什麽那麽關心若風村的水源問題,也大概能想的到你們是為了什麽東西而來。”


  林逍頓時警惕起來,森然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之前接近我們又是有何目的?”


  雲溪搖搖頭說道“這一點我想林少俠你是誤會我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接近你們。當日在烏山之中對你們出手相救,的確乃我真情實意,直到後來你們打算追查水源一事,我才動了想要殺死你們的念頭。”


  紅塵冷冷地說道“你憑什麽讓我們相信你?”


  “幾位想必都是修行者,應該知道這藤屍妖的形成並非短期之事,似你們眼前這般成型得有如巨樹一般的更是少見。我又怎麽可能未卜先知,算準了你們有一天會落到我手裏,然後提前十幾年去養一隻藤屍妖來對付你們呢?”


  林逍看了看柔順地搭在雲溪肩頭的那幾枝藤蔓,說道“你和這隻怪物……看上去關係不錯。”


  雲溪瞪大了眼睛,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仿佛林逍剛才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刺中了他心中某個柔軟的部位,連說話的聲音都高了幾分“它不是怪物!”


  藤屍妖身上的毒囊已毀,四下裏的瘴氣毒霧也漸漸消散,月色開始變得清朗起來。雲溪的雙眼狠狠地盯著林逍三人,兩行清淚忽然湧出,他的頭也低了下來,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林少俠方才不是問我到底是誰嗎?”雲溪垂頭喪氣了片刻又幽幽地開口,“我的本名,叫作宋文遠,正是這溪雲村人士。我如今的名字,不過就是把我家鄉的名字倒過來念而已。”


  林逍和葉心互相看了一眼,心下恍然——難怪之前在門口看見那塊石碑上的“溪雲”二字會覺得那般熟悉,原來就是把“雲溪”二字倒過來念而已。


  “你們現在站著的這個位置,曾經是我家的宅院。而它……”宋文遠接著說道,同時轉頭把目光看向了身後那隻藤屍妖,眼中隻有一片柔情,“……則是我的父母,還有溪雲村所有的父老鄉親!”


  “什麽?!”


  林逍三人麵麵相覷,每個人都是滿臉的震驚之色,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


  過了半晌,林逍才聲音低低地說道“你是說,那藤蔓下麵包裹著的屍……那些人,是你的父母,還有這個溪雲村的村民?!”


  宋文遠緩緩點頭,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你們一定很想知道當年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以及我為什麽會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麽東西。別著急,我都會告訴你們的。”


  “現在,先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2

  宋文遠就地坐下,開始了他的故事


  “我是溪雲村人氏,自祖輩開始就在這個地方定居了下來,於此世代行醫。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如我先前所言,你們現在站著的這個地方,曾經就是我家庭院所在的位置。”


  “在我的心目中,這個村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哪怕是那些世人口中所讚譽不絕的名川大河,也不及它的萬分之一——這裏有山清水秀的景色,還有那些淳樸善良的父老鄉親。無論是景,還是人,都給予了我最美的感受。”


  “我父親既是村子裏唯一的醫者,也是溪雲村的村長;我的童年,就是在我爹的藥廬裏打打下手;閑暇時,約上幾個同村舍的玩伴下溪流穿田埂打山雞……那種日子,真的非常美好。”


  “我以為這種閑適安逸的生活會一直伴隨著我的一生,直到我五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情。就是這件事情,徹徹底底地改變了我接下來的人生。”


  宋文遠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是回憶起了那段最痛苦的經曆,心也跟著絞痛起來。伏在他身上的那些藤蔓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一般,竟緩緩抬起,枝條在他的頭頂上和肩背上微微撫動,就好似父母在安慰自己傷心的孩子一般。


  林逍說道“我記得你和我們說過——在你五歲那年,你父親因誤診得罪了權貴,導致家破人亡。然後你孤身一人流落異鄉,最後才被若風村的村民收養。”


  宋文遠幹笑了兩聲,臉上卻毫無笑意,他搖了搖頭,看著林逍說道“這句話其實是半真半假。在我五歲那年確實發生了一件事情,導致我家破人亡,連溪雲村都在一夜之間人口盡滅;但卻不是因為什麽‘因誤診而得罪了權貴’……你們也不想想,一個權貴人物,有的是錢請城裏的那些名醫給自己看病,又怎麽會屈尊降貴地跑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找一個鄉下大夫問診?!”


  “那是因為什麽?”


  宋文遠看了他們三人一眼,冷笑了一聲“這件事情和權貴什麽的確實是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和你們,卻是大有聯係!”


  “我們?”葉心皺起了眉頭。


  林逍微微挑起眉毛“二十幾年前我還沒出生呢……難道是我們父母輩幹的好事!”


  紅塵聞言不禁白了他一眼“我覺得,他的意思應該是——那件事情,與修行者有關。對嗎?”


  宋文遠把目光移到紅塵身上,緩緩點頭。


  修行者?當年溪雲村全村被滅,竟然和修行者有關?!林逍和葉心相視一眼,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關於“殘圖在烏山深處逗留過”的那種可能性。


  “然後呢?”林逍問道,語氣比之先前多多少少地多了一絲急切。他隱隱感覺到,宋文遠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可能就是他們離開澶州城後一直要尋找的殘圖線索。


  “在我講接下來的故事之前,讓我先來猜一件事情。”宋文遠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們要找的,是不是一片殘缺不全的、像圖布一樣的東西?”


  這句話一出口,林逍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宋文遠微微一笑“雖然你們什麽都沒說,但是看到你們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猜的是對的了。還有,我之前在若風村的家裏偷聽到過林少俠和葉姑娘之間的談話,你們身上應該有一件東西,是可以和那地圖之間產生共鳴的吧。”


  林逍下意識地反手摸了摸別在自己腰間的乾坤袋,沉聲說道“不錯。”


  “我想你們進山之後先是陷入迷霧之中,後來又在此遭受到藤蔓的攻擊,應該也沒什麽閑工夫去查看你們身上那件東西與這裏到底有沒有反應。”宋文遠說道,“現在你們可以拿出來看一看了。”


  林逍一愣,將乾坤袋從腰間取了下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手上的乾坤袋上。隻見那存放了半卷殘圖的袋子正在微微發熱,袋子上的錦緞紋路也在閃閃發光。


  “這是……共鳴了?!”


  林逍和葉心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驚喜的顏色。


  “另外那一半殘圖果然到過這裏。”林逍說道,“那也就是說,溪雲村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就是因為……那片殘圖?”


  宋文遠閉上了雙眼,臉上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悲戚神情,良久後才緩緩點頭,長出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故事了——”


  “在我五歲那年的某一天,我進山幫我爹采藥,失足掉進了一個岩洞中。那個岩洞並不深,憑我五歲大的個子,也能夠爬得上去。但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岩洞深處卻忽然傳開一陣奇怪的聲響;緊接著,一個渾身血汙的人從陰影裏爬了出來。”


  “我當時嚇得直接坐倒在地上,連動也不敢動。那人就那樣慢慢地爬到我身邊,抓著我的褲腿,隱隱約約地說了一個‘救……’字,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我就在那怔怔地看著那個人看了許久,發現他是真的昏過去了,才去查看他的傷勢。那個人身上的傷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解開他的衣服時,胸前腹上都是血跡,有幹的也有濕的。同樣,他的身上也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各種傷口,有劍刺、有刀砍、有錐穿……有隻是劃破皮肉的,也有幾處深可見骨的;總之,他身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傷口,很難想象他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從身旁的藥筐裏找了一些草藥,嚼爛以後用藥泥先敷住了他身上幾個看起來比較嚴重的傷口。我見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了,就索性把他的衣服撕開來,打算用布條先幫他把敷上了藥的傷口紮住。就在我撕開他衣服的時候,一樣東西從他的懷裏掉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樣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塊圖布,但摸起來軟綿綿的,質地甚佳,看樣子並非凡物,應該是富貴人家所謂的‘帛’。那塊帛書的邊緣有明顯撕裂過的痕跡,上麵空空如也,令人奇怪的是——那東西放在那個渾身是血的人身上,居然沒被血汙沾染上半分。”


  “我覺得好奇便拿在手上多看了兩眼,忽然,一隻血手從旁邊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被嚇了一跳,發現剛才還不省人事的那個人突然間又醒了過來,眼睛瞪得極大,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咬牙切齒地說道‘不,不許……’話還沒說完,就又脫力昏了過去。”


  “我雖然不明白一個命在垂危的人為什麽會突然爆發出那麽大的能量使他能在重傷中一次次地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我也意識到從他身上掉出來的那樣東西肯定對他意義非凡。於是,我幫他包紮完傷口後便又把那塊殘破的帛書又放回到他身上,然後離開了那個岩洞跑去村裏叫人來幫忙。”


  “我爹心地善良,便把那個重傷的人安置在藥廬裏為他療傷,我也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幫幫我爹的忙。那人昏迷了足足三日,醒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伸手在自己身上翻找,臉上的神情如臨大敵般的緊張;隨後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了那塊帛書,這才放了口氣。”


  “這個來曆不明的人就這樣暫時住進了我們家。一開始的時候,他一句話都不說,每天就是坐在我家院落的一角裏,看著那塊帛書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就不曾有半點動靜。如果不是我聽見過他說話,我幾乎都要以為他是個啞巴了。半個月過去後,他才和我們漸漸地熟絡起來,這才有了一些交流,也會幫我們家做一些活,但是也是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世來曆,還有那塊奇怪的帛書。”


  “因為他不說自己叫什麽名字,又不愛說話,我就戲稱他為‘悶罐子’,他倒也不以為意,欣然地接受了這個稱呼。我和悶罐子熟悉起來後,每次上山采藥他都會陪著我。他身懷武功,輕功自然也會,以前很多長在懸崖峭壁上的藥草我是想采又不敢采,有了他幫忙之後,這座烏山裏的藥草隻要是我想要的他都能采得到,我們也因此成了很好的朋友。”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三個多月,有一天我和悶罐子進山去采藥。剛采到一半,悶罐子忽然抱起我就跑。我連藥鋤藥筐都來不及收拾,就被他抱著跑出了好遠。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有十餘人在身後追著我們,一個個都黑衣蒙麵、持刀仗劍的,有些人還不停地向我們發射飛鏢、飛石一類的暗器。”


  “我哪裏見識過這種陣仗,一時間大腦裏一片空白,連哭都不會了,隻是怔怔地任由悶罐子抱著我四處躲避奔逃。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追擊的人越來越少了,應該是都被悶罐子給甩遠了。他帶著我輾轉來到了我和他初識的那個岩洞裏,讓我好好地待在裏麵不要出來。”


  “我當時問道‘那些人是誰?為什麽要追我們?’悶罐子回答我‘那些人就是當初傷害我的那些人,現在你和我在一起,他們就也要傷害你,所以你現在離我遠一點,不要被他們發覺了。我去甩開那些人,順便回去提醒你爹娘要多加小心。’說完這些話,他就又一個人跑了出去,接著外麵傳來了幾聲打鬥聲和呼嘯聲,再然後聲音漸漸遠去,重新歸於寂靜。”


  “我知道悶罐子本事高強,他說的話一定沒錯。於是我就真的聽話地在那個岩洞裏待了兩天一夜,餓了就悄悄溜出洞去找點野草野果充饑。我算算日子,悶罐子應該已經把那幾個壞人引出烏山了吧,於是就離開了那個岩洞,心想著自己從沒離開家這麽長時間過,爹和娘應該擔心壞了吧。”


  “我找到了回村的路,但一近村子我就覺得不對勁。四下裏安靜得可怕,一點人聲都沒有。那個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家家戶戶卻連一盞燈都沒點,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


  “我本能地覺得出事了,但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我一路走進來,呼喊著我的父母、呼喊著村裏的鄉親、呼喊著我的玩伴、呼喊著悶罐子,可始終無人回應我。我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卻偏不信邪,依舊邊走邊喊。忽然,我腳下絆到了一樣東西,摔在了地上。”


  “我爬起身來,想看看絆倒我的東西到底是什麽。誰知我回頭一看,居然看見了村口的張大伯,他雙眼圓瞪,渾身僵硬冰冷,麵色青紫駭人,顯然已經是死去多時了。”


  “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驚得連半滴眼淚都哭不出來,半晌後才機械性繼續地往家的方向走著。接下來一路上映入眼簾的都是各位鄉親的屍體,我已經無法分辨這到底我的夢境還是現實,隻是呆呆傻傻地繼續走著,有如一具行屍走肉。”


  “我走到家門前——就是你們現在坐著的這個地方——我用力地推開了家裏的門,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我家的門有這麽重。然後,我看見……”宋文遠忽然淚流滿麵,竭斯底裏地大喊了起來,“……我看見整個院子裏堆滿了屍體!而我爹娘……我爹娘就被掛在那兒……”他說著指著身後的方向,仿佛那裏有一根看不見的房梁,“……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和朋友啊!現在他們的屍體就在我的眼前!”


  3

  宋文遠再也控製不住,以手捂麵放聲大哭起來。他身後的藤屍妖伸出觸手撫弄著他的後背,同時發出“嗚嗚”的低鳴聲,似乎也在悶聲哭泣。林逍三人麵色凝重,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心中也不禁一陣唏噓。


  良久,宋文遠才漸漸地止住了哭聲,哽咽著續道“我當時也像現在這樣,跪在我家的院子裏,看著那滿地的屍體哭了好久。哭著哭著,我忽然聽見了有人在輕聲呼喚著我的名字,我一開始以為是我悲傷過度出現了錯覺,但那聲音卻越來越大,緊接著一隻手從屍堆裏伸了出來。”


  紅塵瞪大了眼睛“居然還有人活著?!”


  宋文遠點點頭,說道“這要是換作平日裏我早就嚇跑了,可是那個時候我隻希望還有人能夠活著,急忙衝了上去,把那個人從屍堆裏刨了出來,仔細一看,居然是悶罐子!”


  “悶罐子的身上並沒有什麽致命傷,但是他麵色發青,唇色也是一片紫黑之色,和那滿地的死人沒什麽兩樣。我一看他的臉色再搭了搭他的脈搏,便知道他這是身中劇毒,如今毒入骨髓,已是回天乏術了,隻是不知為何還吊著這麽一口氣沒死。”


  “我抱著他大哭,一個勁地問他這是怎麽回事。他慘然一笑,說自己終究還是逃不出別人的毒手,那塊他一直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帛書已經被人給搶走了,還連累了我們全村的人。他說完這些話,已經奄奄一息,臨死之際往我手裏塞了一塊玉佩,就此咽了氣。”


  “悶罐子也走了,我徹底成了孤身一人。我大哭了一場,在屍堆裏昏了過去,也不知多久才醒轉過來,對著父母、鄉親們還有悶罐子的屍體連磕了幾個頭,腦子裏一片混亂,也不知是否該給每個人都入土下葬,直接就昏昏噩噩地離開了村子。”


  “我也不記得自己在山裏走了多久,總之受了那麽大打擊之後,加上又餓又困,我很快就昏了過去。等到醒來以後,我已經被若風村上山打獵的獵戶救回了村子裏,他們問我叫什麽,那個時候我的所思所想都是一片空白,竟然一時忘了自己原來叫什麽名字,便索性把‘溪雲’二字倒過來用,稱自己為‘雲溪’。”


  “後來我漸漸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覺得沒有讓父母和村民們下葬實在是不妥。但奇怪的是,我連續在山裏麵找了好幾天,始終找不到通往溪雲村的路,最後居然還在山裏迷路了,又是等到若風村的村民來把我救出來。”


  “我就此心灰意冷,便不在糾結於此事,在若風村定居下來,委托村子裏的人給我起了一間草廬,依舊以采藥看病為生。那個時候我雖然隻有五六歲年紀,但深得我爹醫術真傳;若風村那個時候又沒有醫生,我連續治好了幾個病人,終於讓他們相信了我這個‘小醫師’是真材實料的,這才在村子裏站穩了腳跟。”


  “之後的事情,就像我和你們說的那樣。我來到若風村兩年後,村子裏的水源先是受到了汙染,而後開始慢慢枯竭。那個時候,有人飲了那汙染後的河水中了毒,我被叫去給病人診治。我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喝了有汙染的河水最多也就是鬧肚子,又怎麽會中毒?直到我去給那個病人把了脈,這才發現那個人中的毒居然和悶罐子死時中的毒一模一樣。”


  “我意識到事情變得不簡單了,兩年來我都沒再讓自己去想當年村子裏的那件事。但是現在因為這個,我又被迫繞回了原點。我獨自一人再次進山,想再試著找到溪雲村的下落。而這次進山,我雖然沒有迷路,卻在靠近水源點的位置,陷入了一團突如其來的大霧中——就和你們今天一樣。”


  林逍三人神色一凜,齊齊坐直了身子。


  “我在那大霧中轉悠了許久,怎麽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正當我束手無策之際,有一側的霧氣忽然隱隱有散開之勢,現出了一條林間小道。我當時隻求能夠離開那團霧氣,哪裏會去顧慮那條路到底會通向哪裏。也不止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漸暗,我才走到了那條道路的盡頭,一座破敗荒廢的村子赫然出現在我眼前,正是我心心念念的溪雲村!”


  “我喜極而泣,在村門口連磕了幾個響頭,叩謝先人庇佑。我打算先回我原先的家裏一趟,收拾一下父母的骨骸下葬。但當我再次踏入村子裏的道路上,我卻又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之前我離開時並未收拾過任何人的屍身,原先在道路上的那些屍體,兩年後應該要留有骸骨才對,為什麽卻空無一物,連點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我仿佛又陷入了兩年前的恐慌之中,生怕自己回家以後也會找不到父母的遺骨。然而當我真的回到家了的之後,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副模樣——”


  “我家的圍牆上一直長滿了許多藤蔓,原先我父母健在的時候,定時便會加以清理剪除。但是這兩年村子裏已經沒人了,那藤蔓竟是瘋了一般的猛長,從圍欄上垂下,延伸到了地麵,覆蓋住了所有的屍體,將其包裹在內。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一隻樹一樣的妖物,就盤踞在庭院之內,張牙舞爪地對著我,甩動著它身上的藤條。”


  “我嚇得麵如土色,轉身就跑。那怪物卻忽然伸出一條藤蔓,把我卷到了它的身邊,舉到了它身上那個囊狀物的麵前。我以為它要吃了我,心想小命休矣,不由得閉目待死。誰知過了半晌卻絲毫沒有動靜,我忍不住偷偷睜開看向了目前的那個樹囊,卻發現那什麽的藤蔓細枝不知什麽時候已然向兩邊移開,露出了一張青紫色的人臉——是悶罐子!”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卻見那囊上的細枝又忽然合攏,我正要出聲喝止它,也不管它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那細枝又倏然分開,卻變成了另外一張我格外熟悉的人臉——那是我爹!”


  “我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隻是怔怔地看著那個樹囊不斷地張開、合攏,再張開、再合攏……裏麵出現的人臉也都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我娘、村口的張大伯、村裏的王鐵匠、隔壁的吳嬸……全都是溪雲村的村民。”


  宋文遠撫摸著垂在他身上的那些藤蔓,臉上出現了一絲異樣的笑容“直到看完最後一張臉,我這才明白——我那些死去的親人和好友們,正以一種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狀態,依舊‘活’在這個世界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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