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孩子沒了,是嗎?
餘念醒過來時,眼前是一片昏暗,隻有淡淡的月光從窗外傾瀉進來,她勉強動了下胳膊,渾身就疼得像是剛從釘板上滾過一圈似的。
她稍稍別過臉,看到窗外層層交疊的烏雲後,月影朦朧,有風掠過,那雲便緩緩挪動,露出明月一角,在深藍色的夜空裏,格外溫柔。
用了好長一段時間,餘念才確認自己還活著,身處在有消毒水味道的被窩裏,昏沉得發漲的腦海裏突然閃過昏迷前的一幕。
餘念慌忙抬手捂住肚子,反應過來的瞬間,驚呼出聲:“孩子呢?孩子呢?”
趴在床邊的人被驚醒,急忙伸手護住她打點滴的手腕,“念念,你別急,你冷靜一點。”
餘念這才注意到容琛的臉龐,亮起的床頭燈光落在他的臉上,那雙眸子像是突然之間滄桑了許多,布滿血絲和濃烈的苦楚,刺痛了她的心。
她頓時眼底濕潤,百般不願意地問出口:“孩子沒了,是嗎?”
容琛眸光微暗,沒有直麵她的問題,而是握住她搭在肚子上的手,輕聲安慰:“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調養。”
“真的沒了……”
餘念聲音哽咽,滾談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容琛的臉模糊成一片,混著窗外絕美的月色,漸漸混沌不堪。
這一瞬間,身上所有的傷口好像被人用力地攥在一起,有一股力量在體內攪動,絞碎她的骨血,哭得越來越用力,撕扯著肺部每一寸。
容琛心如刀割,俯下身將她的腦袋摁進懷裏,沉默地捏緊她的手。
餘念哭到最後,沒了眼淚,喉嚨幹渴,隻剩下慘烈的幹嚎,一聲聲都是匕首,全數紮在容琛的心髒上,鮮血淋漓。
昏暗的夜色裏,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像極了深夜裏無聲糾纏的藤蔓,同樣的苦痛和絕望已然是要將他們兩人置之死地。
……
另一間病房裏,曆濤睡了一半起來上個廁所,出來時,就看到顧思瑤望著天花板發呆,蒼白如紙的小臉在燈光襯托下,透著死氣沉沉的氣息。
曆濤猝不及防地心下一跳,好在心髒承受能力夠強,不然這一眼真能嚇壞,顧思瑤簡直就跟女鬼一樣。
他走過去,“你醒了?”
顧思瑤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回天花板,瞳孔漆黑無神。
曆濤拉過椅子坐下,好心勸慰:“顧小姐,這次你也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但是太太小產這筆賬還不算完,恐怕以後三少還是不會放過你。如果你還想活下去,最好還是去太太麵前……”
“不可能。”
顧思瑤聲音嘶啞,“我就是想要餘念死,她死不了算她命大,以後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曆濤不悅地皺了下眉頭,“顧小姐,你何必這麽跟自己過不去?”
要不是看在以前顧思瑤也算對他們兄弟幾個有恩,曆濤也不會多這個事,然而,人家顧思瑤壓根就不領情。
“過不去?”
顧思瑤疲憊地扯著嘴角,“是這個世界跟我過不去,既然老天不給我留活路,我也沒必要委屈地活著。”
昨天下午在抽血室的時候,顧思瑤看著殷紅的血液從流進透明軟管,匯聚在血袋裏,就像看著自己的靈魂和多年的愛戀抽出體內。
她執拗地看著,一刻也不舍得挪開眼,她想知道,這份沉澱多年的感情,到底是有多沉重。
直到護士處於安全考慮,要結束抽血,顧思瑤還搖頭堅持,“不用管我,接著抽。”
那一刻,她很清楚,隻要餘念需要,容琛一定會把她渾身的血都抽個幹淨,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與其等他出現在跟前強製抽血,還不如自己送上性命,至少還能維持最後少得可憐的尊嚴。
她真的不想看到他絕情的樣子,這輩子到死,她都不想看見。
而曆濤也早在昨天就察覺出顧思瑤輕生的念頭,隻是當時不敢確認,畢竟顧思瑤一直以來都是個驕傲無比的女人,她永遠隻會想到自己。
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放棄自己最珍貴的生命?
可是,現在她身上籠罩著濃濃的絕望氣息,是一個人走向死亡才會有的氣場,讓曆濤不得不信。
他不禁有些不解,“你為什麽這麽想死?”
“活著沒有希望,為什麽要活著?”顧思瑤輕聲反問。
“不活下去,怎麽知道後麵沒有生路?”
曆濤向來看不起輕易放棄生命的人,大概是看過太多想活著卻死去的無奈,就越是不能容忍輕生的人,盡管現在麵對的是一個犯下重罪的顧思瑤。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關心,顧思瑤有些不明其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隻是看不慣。”
曆濤別過臉看向窗外,墨黑的眸子微微泛起波瀾,腦海裏掠過太多混亂不清的場麵。
“有的人想活,卻不得不死,有的人能活,卻非要去死。”
顧思瑤循著他的視線望去,躺在床上的角度,隻能勉強看到一角月亮,周圍像是蒙著一層薄紗,確實是很美的月色,可惜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病房裏安靜許久,曆濤回頭看向她,“你沒有沒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醫生過來看看?”
“不用。”
顧思瑤無比專注地看著那角月亮,“如果時間能回轉該有多好?我一定會控製自己不要愛上琛哥哥。”
她虛弱地笑了笑,“愛上他真的好累,真的,真的不想要了。”
曆濤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傾聽她的話。
“以前我以為他隻是生性涼薄,是個心腸冰冷的人,就算他不會愛上我,也一定不會愛上別人。如果真是這樣,至少我還可以陪在他身邊,不需要他的愛。”
“可是啊……人就是貪心的動物,得寸進尺是本能,當我想要得到他的心時,就注定了今天這樣的結局。”
顧思瑤說著,眼裏漸漸水霧氤氳,“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並不是心腸冰冷,他的那顆心藏著很多我看不到的東西,而且統統不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