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終究還是要走
四月初，沅安市迎來最長時間的陰雨天氣，一場連綿不絕的小雨一直下到中旬，整座城市都像是浸泡在陰冷潮濕裏，令人心生倦意。
自打餘念懷孕後，就沒有再去公司，多了不少時間去醫院走動，因著雨天路滑，餘媽媽沒少嘮叨讓她少來。
餘念卻是一刻也坐不住，在別墅裏看了兩天雨景，直覺得腦袋上能長出蘑菇來。
在這了無生趣的生活裏，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公司的輿論風波終於冷卻下來，再加上盛容集團對外宣布公司納入盛容旗下，成為子公司，名譽值瞬間飆升。
新聞剛出來，餘念還故意跟容琛抱怨，說什麽當公司老板，這麽一來，還不是成了盛容的廣告部，頂多也就是部長。
葉璟也跟著附和，想從容三少手裏拿到一點東西，簡直比登天還難。
最終結果就是被逼著喝下，容琛第N次實驗失敗的排骨湯。
後來，聽說葉璟回家後拉了三天三夜的肚子，發誓再也不來半山別墅找罪受。
經過這件事，容琛終於承認自己身上的唯一短板，切菜刀法一流，就是做飯慘不忍睹，折騰到最後還是把廚房還給曆濤。
交接廚房這天，餘念在曆濤眼睛裏，看到許久不見的亮光，想起來喬絮也離開大半月了，雖然曆濤還是會時常出神，但至少也漸漸回到正軌上。
曆濤重新掌勺，餘念簡直感激不已，隻可惜，孕吐反應越來越厲害，一聞到油煙味就受不了，餘媽媽問過醫生，說是過了十六周才會慢慢緩解。
說是懷孕，餘念卻是比之前還要輕了幾斤，肚子也看不出來，用陳嵐思的話說，就像是懷了個假孕。
醫院裏，餘媽媽瞧見餘念對著肚子愁眉苦臉，忍不住笑出聲，“你本來就瘦，再加上孩子才三個月大，看不出來肚子很正常。”
“我就是沒什麽真實感。”餘念抬頭看向餘媽媽，皺了下眉頭，“這個孩子來得太不真實。”
“什麽真實不真實的，你都在B超裏看過他那麽多次了，還覺得這孩子是個夢呢？”餘媽媽無奈地笑了笑，“以前不見你對孩子這麽……”
下一秒反應過來，餘媽媽抬起手拍著自己的嘴，“真是什麽話都往外說，口無遮攔。”
“媽，都過去這麽久了，我早就放下了。”
餘媽媽看一眼餘念的笑臉，莫名自責起來，“都怪我，當初應該留在你身邊……算了算了，說這些沒意義，算是老天還長眼，唉……”
兩人正說著，沒人注意到奶奶醒過來，聽到她的哼哼聲，餘媽媽才急忙回到床邊，“媽，你是不是要上廁所？”
奶奶點點頭，茫然的眼神落到餘念臉上，“她是誰？”
奶奶忘記餘念已經有一段時間，在她的記憶裏，餘念還是個上小學的孩子，每次一看到餘念在病房裏，都會問一遍，就算餘媽媽怎麽解釋，奶奶還是不承認。
餘念也隻能強忍了心疼，衝著奶奶莞爾一笑，“奶奶好，我是念念的老師，今天來給念念做家訪。”
奶奶疑惑地轉頭看向餘媽媽，見她點頭，才樂嗬嗬地笑起來，“念念的老師，那要好好招待，才會對念念好，念念是個好孩子……”
奶奶就這麽一路念叨著餘念的優點，進了洗手間還在跟餘媽媽說，每一句話都是她對餘念的寵愛，在這種時候聽來，卻是令人心疼。
餘念做了幾次深呼吸，才緩和了想哭的衝動，有一瞬險些喘不上氣來。
在奶奶出來前，她又是自然的笑容，幫著餘媽媽將奶奶扶上病床，“奶奶，您別擔心，念念很乖，很聽話。”
“是嗎？”奶奶問。
“是的，她以後一定不會讓您老人家失望。”
餘念牽過奶奶的手，幾乎是皮包骨頭，像是一把枯枝，心裏又是咯噔一下，“奶奶，念念跟我說了您情況，說她特別希望您能快點好起來。”
“好，奶奶會快點好起來，才可以帶著念念去公園玩，去看大白鵝。”奶奶笑吟吟地說著，抬起手拍了幾下餘念的手背，“拜托老師照顧好念念了。”
“會的。”
隨後，餘媽媽讓奶奶躺下去休息，跟哄小孩子似的哄了一會，餘念心裏難受，便悄悄離開病房。
等到餘媽媽出來找人，才發現她站在走廊盡頭發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顯然是剛哭了一場。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容易哭，對孩子不好，你知道不？要是再這樣，我下次就不讓你來看奶奶了。”餘媽媽佯裝生氣地責怪道。
餘念吸了吸鼻子，“下次我會注意點。”
看著她這樣，餘媽媽也是心疼，伸手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著，“念念，人有生老病死，這都是常事，我們沒辦法把控的事情，能做的隻是平常心對待。”
“嗯。”
餘媽媽搭在她肩上的手輕輕拍著，“念念，你要想著，奶奶這輩子已經夠累了，爺爺走得早，你爸爸也是，現在奶奶就要見到他們了，對她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話落，是一聲悵然的歎息，“我還挺羨慕奶奶的，能見到他們。”
“媽！”餘念抬頭，生氣地看著餘媽媽，“你胡說八道什麽？”
“好了，我這不是隨口說說嗎？我現在才不舍得走。”餘媽媽將手放在餘念肚子上，“我還要看看外孫，還要看著他長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
“以後不許再說那樣的話。”餘念板著臉警告。
“我知道了，不說了，以後都不會說，行吧？”餘媽媽和藹地笑著，“我隻是想告訴你，有時候分別會是另一場相聚，隻要對奶奶來說是好事，我們就不該這麽難過。”
餘念垂下眸子，沒有回應。
“念念，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一生走到盡頭，該放手就要放手，我們留不住的。”
這些道理，餘念聽了很多遍，餘媽媽說的，容琛說的，每一句她都有聽進心裏，也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現在奶奶每天都在痛苦裏掙紮，看著她一把年紀還要受這些罪，疼得隻剩下悶哼聲，餘念心裏也像是刀割一般。
可她還是沒辦法想象，如果奶奶真的走了……她該怎麽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