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後的請求
餘念帶走喬絮的時候，她並沒有多少反抗，就是個行屍走肉跟在她的身後離開醫院，直到坐在車裏還沉默不語。
明明兩人的手牽在一起，餘念卻是絲毫感受不到喬絮的悲喜和溫度，仿佛牽著的就是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
一場車禍，是所有人世界裏的兵荒馬亂。
餘念看不清喬絮眼裏的情緒，看不透她此時的想法，隻能隱隱感覺出來，喬絮心裏那段掐死的愛情，隱約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在此時，餘念卻沒辦法說出任何勸阻的話。
送喬絮回到住房，進門就看到曆濤迎麵走了過來，顯然是久等了，他眼神有一瞬的亮起。
看他這表情，餘念心情更是沉重，“你等了很久了？”
“沒多久。”
曆濤看著喬絮徑直走進臥室，這才回頭看向餘念，“情況怎麽樣了？”
“情況不好。”
餘念重重地歎了口氣，“絮絮就先交給你了，拜托你看好她，如果她想去醫院的話，你一定得跟過去，出現什麽問題，也要及時通知我。”
“好，我記下了。”
“嗯，謝謝你。”
餘念退出住房，看到容琛站在走廊的窗戶邊，便走了過去，從剛才他就沒有存在感，她都差點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出門了。
“事情都處理完了？”容琛問。
“嗯，我現在陪著絮絮，怕我會忍不住教育她，所以還是讓她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吧，這件事的影響太大。”
餘念有些疲憊，走近一步撲進容琛懷裏，輕聲問：“容琛，為什麽老天爺這麽愛開玩笑？喬絮好不容易才開始新生活，就被一場車禍給毀了。”
容琛抬起手摟著她的肩膀，“別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情。”
“我還好。”
“你太容易被帶動情緒，別人的痛苦，你就翻個倍加在自己身上，結果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喂”
餘念仰頭看向他，“你這話說的，是不是太無情無義了？絮絮現在都這情況了，還不允許我擔心？”
“有時候無情無義反倒活得輕鬆。”
容琛說這話時，眼睛裏掠過一抹寒意，很快就恢複平靜，“你還沒看明白？她現在是在自找苦吃，還會受盡責罵，與其看起來有情有義，還不如冷血無情。”
“你什麽意思？”
“你勸下她，最好再也不要去醫院看江承樂。”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信我，就按著我說的去做。”
說到最後，容琛也莫名有些煩躁，隨後牽起餘念的手，“我們回去吧，這件事誰也幫不了她。”
……
昨天晚上下過一場小雪，在玻璃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早晨太陽藏在厚厚的雲層後麵，微弱的光線透不過玻璃窗簾，房內一片昏暗。
曆濤端著一碗麵，敲響喬絮房門，等了許久才聽到一聲回應：“進來。”
推開門時，渾濁的空氣撲麵而來，煙草味混著燒東西的味道悶在房間裏，隱約可見有煙霧在空中飄散，喬絮就坐在飄窗上，指間夾著香煙。
曆濤放下碗筷，走過去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寒風灌進來，好一會才衝淡些味道。
“你是打算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還不至於。”
喬絮一夜沒睡，嗓音喑啞得像是滾過砂紙，“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在哪裏都是我的自由。”曆濤搶過她手裏的香煙，果斷摁滅在煙灰缸裏，這才發現短短一個晚上，喬絮抽剩的煙蒂幾乎占滿。
“你知不知道這樣抽煙很傷害身體？”語氣已然不悅。
“是嗎？”喬絮仰頭看向曆濤，“會死人嗎？”
這時，天空雲層散開，耀眼的金光陡然傾瀉進來，落在喬絮毫無生機的眸子裏，襯得她的臉色愈加蒼白，這種萬念俱灰的表情，深深地刻進曆濤眼裏。
他這才知道，太過心痛，真的會無法呼吸。
“我不會讓你死，也不允許你死。”
曆濤拿起煙灰缸走到垃圾桶邊，倒完煙蒂後，揚起手狠狠地朝著牆角砸去，厚重的玻璃發出一聲悶響，碎成好幾塊落在地上，連牆麵都被砸出一個坑。
喬絮往後靠在牆邊，“那個煙灰缸是我在意大利買的，你砸了可以，記得賠錢。”
曆濤置若罔聞，返回到桌邊端來還冒著熱氣的湯麵，“你昨天一天沒吃飯，多少吃一點。”
見喬絮沒有動，曆濤索性拿筷子夾起來吹涼，隨後遞到喬絮嘴邊，她不肯張嘴，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
曆濤從她瞳孔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莫名有一絲絲欣慰，他還是能被她看在眼裏的。
“曆濤，你別對我好了。”
“為什麽？”
“我配不上你的好，我不怕實話告訴你，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嚐試著去改變自己的心，我是真的想過接納你。”
喬絮眼神執拗且認真，“到昨天我才想明白，我不能這麽對你，明明還沒收拾好這顆心，就逼著自己去接受你，想要將你硬塞進心裏，這麽做的話，你也會過得不好吧，我的心那麽擁擠。”
“我不怕。”
“我怕。”喬絮頓了頓，“我現在能明白承樂的感受，一顆心塞不下兩個人，所以這麽多年來，他肯定過得很難受。”
“這是他自作自受，是他拋棄你，你並不需要去心疼他……”
“你說的我都知道。”
喬絮打斷曆濤的話，“我並不是心疼他，我隻是在感受，在想象他這幾年的生活，當然，這些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表明我不想過他那樣的生活。”
“我打算等承樂好起來之後，離開沅安市，再也不回來了。”
這是她想了一個晚上的決定，說出來時，臉色何其鄭重，連曆濤都怔楞住。
晾在筷子上的麵條落回碗裏，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喬絮，是不是我說什麽，你都不可能留下來？”
“嗯。”
“好，你要離開的時候，我去送送你，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說完，曆濤把碗放到飄窗上，輕描淡寫地叮囑一句：“多少吃點，別餓到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