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擲果盈車
曹淓毓愉快的過了一個下午,然後又把買賣談妥了,雖然隻是口頭的,但接下來自然有人跟進此事,所以這一天直到晚間,心情都好的不要不要的。
荃叔見主子心情不錯,走路都如小跳躍一般,隻得無奈聳聳肩,眼裏滿是揶揄之意,但又不好調侃主子,於是假裝咳嗽兩聲算作提醒,主子你好歹矜持點啊,讓下人看到合適嗎?
曹淓毓回頭看是荃叔,納罕道“怎麽荃叔嗓子不舒服?雖說是春天了,還是要注意身體,別太累了……有事?”
荃叔隻得說道“多些主子關心,老奴會注意身體的……主子,後日去謝府出席壽宴,送的禮已經準備妥當,您還過目嗎?”
曹淓毓哦了一聲,半天才說“不用了,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主子,還有給隔壁備的禮也是後日送過去?”
“對,後日早些送去,再一個,荃叔你也代我出席吧,至於謝家就讓赤沙和阿風跟我好了。”
荃叔頷首應道“是,主子。”
謝家的大宴,規格相當高,能出席者無不是貴族豪紳,要麽就是有權有勢。那王謝兩大家族所在的烏衣巷,自春節後就是各路車馬相望於道,絡繹不絕,往來的達官貴客沒有千號也有七八百人之多,而謝家的廣宅大院裏,倚山建了客邸數百間,編成號,客人來後則按順序住宿,就像到了自家一樣。
謝家宅門,可謂樓閣壯麗,正門為三間五楹,髹金漆鑲獸麵錫環,門外還有侍衛把守。從正門入,須經數十重門才到後半部宅院,這裏又是另一番景色,以一池湖水為中心,岸邊有亭台樓閣,假山幽徑,其間曲廊環繞,與湖中的石橋水榭相連。園中種植了數十種綠植,臨岸的湖邊還有栽有柳樹,湖中遍植荷花,正是應了那句‘四麵荷花三麵柳’的佳句。此時正值春季,岸邊柳絮紛飛,而湖中小荷才露出尖尖角,偶有鴛鴦穿梭其間,岸上還有仙鶴,閑庭信步與天地之間,似乎並不怕人。
這一切,都顯得那麽意趣盎然。
壽宴就在這一片園子裏,樓閣裏,水榭間,甚至湖中的畫舫裏都已布置好了席麵。湖中央還搭了一片水榭戲台,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覽無餘,謝家本有自己的
76平台召對
建極殿兩側各有宮牆,把外朝與內廷分隔開來,宮牆之上左右各有兩門,門後為雲台,而平台召對則在後左門。今日早朝之後,內閣、六部及九卿大臣於建極殿雲台左門,接受皇上‘平台召對’。
這才是那一小撮人的朝會。
皇上身旁立著李東陽,而此時皇上喚他上前,問道“東陽,你說說這些大臣裏哪些是山西人,哪些是徽州人,哪些又是福建人?”
李東陽抬頭,目光掃過一眾大臣,心中有了數,遂俯首,在皇上耳邊小聲說起來。而諸位大臣隻看見皇上同他竊竊私語,至於說的什麽,卻完全不知。
皇上既然問起這些大臣的籍貫,想來也是清楚這些官員背後的利益鏈,和這方案裏所涉及的各方利益。今天早朝雖然貌似氣氛平和,但不難感覺出暗潮洶湧,而且據東廠探來的消息,從前天起,京城內的大半錢莊及票號都有大筆資金的匯兌,這說明什麽?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所以說還是曹雲瀾提的法子最適合,皇上心裏這樣想著,目前也隻有他提的方案最合乎心意,就是不知這些人又打的什麽算盤。
“韓愛卿,朕記得你是反對的,那你就先說說吧。”
吏部尚書韓文見皇上先點到自己,也不遲疑,出列行禮,道“之前臣之所以反對,是怕驛遞太重盈利,反而削弱的正常的公務軍事之用,是以臣才反對。”
“既然你反對,那你可有解決之法?”皇上又問。
韓文沉吟片刻,又道“如果能專門成立一個司來具體負責驛遞事務,臣以為這不失為一個法子。”
“哦~?”皇上眉頭一挑,問“你具體說說,如何專門負責?”
韓文嗬嗬笑了兩聲,道“不如借鑒山西商人管理鋪號的辦法,財東派一出納財貨之人來具體負責經營,此人即為大掌事。掌事在經營期間沒有特別理由財東不得隨意幹涉日常經營,買賣盈虧由大掌事負責,財東隻在每屆賬期來臨,才對經營提出看法。鋪號雖小,但道理相通,假如驛遞像鋪號這般經營,如此便可避免‘婆家’太多。”
嘿~,皇上一聽有趣,又問“如果經營不善又該如何?”
“回皇上的話,經營不善是能力問題,能力不好自然換人。”
“照你這樣說,內務府也有許多皇莊、皇店都在做買賣,那又為何非得同商人合作經營?自己經營不好嗎?”
韓文一愣,道“皇上,您不同商人一起經營,那誰出錢呢?”
呦~!皇上一噎,還把這茬給忘了,又道“那……你認為商人占股多少合適啊?”
“臣以為,朝廷自然是大股東,占五成一最好,合夥商人占四成九。”韓文答道。
皇上道“占太少了吧?朝廷怎麽也得六成以上才合適吧?七成八成最好。”
韓文心想,今兒皇上是來討價還價來了?道“也行,那就把所有水馬驛、遞運所、急遞鋪的資產都清算一遍,然後便知商人可以出多少錢買那兩三成占股了。”
斯……,皇上想了半天,終於轉過彎來,韓文你個老狐狸,原來這麽算的賬!朕不同你講了!
“葉愛卿,朕記得當初你也是反對來著,那你也來說說吧。”
中極殿大學士葉維貞暗自哂笑,皇上您今兒召對不會就是來算計要占多少便宜的吧?
“回皇上的話,臣當初反對的確和韓大人不同,臣以為驛遞之弊,皆是來自人,人壞了才會生弊,既然人都壞了,那不妨就都裁撤掉再換一批。臣後來又想,既然商人重賈,善賈,也不妨讓他們上去試試,說不定就不一樣了呢。過去曆朝對驛遞改革,無不都在減少驛遞使用上下功夫,規定越來越嚴苛,這的確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嘿嘿,皇上氣笑了,今兒你們倒是一個個口徑一致,怎就忘了那天吵得房頂都要給掀翻了?
“既然葉愛卿也同意商人入股合作,那你就說說該怎麽個合作法?”
葉維貞道“臣以為,各商幫可以選出代表人,來同朝廷共同商議具體該怎麽合作,比如出資多少,占比多少?同時再清算現有驛傳資產是多少,這確實是各方入股最基本的依據。”
“唔……葉愛卿所提倒是很中肯,可以是接下來做的事。”
“臣以為,出多少錢,使多大力,得多少好處,這本就是合夥做買賣的原則,既然要合作經營,那還是遵循買賣原則為好。”
“那你說,朝廷和商人各占多少股合適?”嘿~,你們一個二個小算盤打的賊精!
“臣同意韓大人的說法,這個占比適合買賣原則。”
“劉愛卿,你聽那麽久了,那你說說吧。”
“這樣入股,朝廷並不吃虧,反而占了便宜。”劉一焜回道。
“哦?此話怎講?”皇上問道。
“朝廷每年還收取站銀呢,這並沒有算計在成本之內啊。”
皇上思量一番,暗道,占不占便宜這得算過才知道,別以為你們這樣就能哄了朕!
“古愛卿,那你就給朕好好算算,這樣入股到底劃不劃算?三天,三天後朕要知道結果!”
古大人隻得道“臣遵旨。”
一場平台召對成了各自算計得失的談判,就在結束這次平台召對不久,京城各路人馬已經知道了召對內容。各商幫勢力從一開始摩拳擦掌爭同朝廷的合作資格,再到槍口一致對外,堅決不能再讓朝廷多占股份。既然戶部要先算賬,那就看三天後算賬的結果,當然,在這幾天時間裏,並不妨礙各大商幫大佬總商之間先見麵溝通。
天下商幫大佬如今齊聚京城,這倒是近年來少有的事情,而最近一段時間裏,京城大大小小銀莊、票號的資金匯兌頻繁,而且都是大額資金,短短幾天時間竟然造成了京城市麵上白銀流動性吃緊,這恐怕連鄔闌都沒有想到還有這種效果!市麵流通的銀子減少了,自然導致白銀升值,而以白銀為衡量的物品價格則普遍下降。也就是錢值錢了,就拿糧價來說,糧價是當下衡量市場物價的基礎和主要指標,米價變化甚至可以影響整個市場價格走勢,進而對經濟和穩定都產生影響。
具體來說,就是京城及周邊這月糧價比上月就有小幅回調,百姓日常吃的瓜果蔬菜的價格同樣有所回落。這在京城地區較為明顯,而江南地區則影響不大。糧價菜價自然都是百姓最為敏感的,稍有變動最先感覺到的自然都是百姓。
舒岱宗是個及細心的人,他同樣注意到了這些變化,隻是並沒有多想,即便多想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還是習慣性的寫在了每日給鄔闌的信裏。
當鄔闌接到信,看到這條信息,自然引起了極大的興趣,她一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就算不是金融行業出身,但大致道理還是明白。所以她仔細想了原因,最後才想到,根源竟在她帶動起來的驛遞改革這事上,是商幫為了搶占先機,短時間從銀莊、票號大規模調動資金,開出巨額匯票導致的。一想到這個原因,鄔闌不禁啞然失笑!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效果。
當下的銀莊、票號雖然還很落後,但現代金融業的雛形已經具備,其實也跟商品經濟的發展有莫大關係。鄔闌早就開始把營業款存入山西的票號,徽州人的銀莊和山西人的票號雖然都是民間經營,但信譽非常好,由他們開局的匯票、銀票都屬於硬通貨。
一場由‘國企混改’帶來的令人意想不到的短時間流動性吃緊和白銀升值,能不能從中謀點好處呢?這下鄔闌得好好動動腦筋了。
“這個時代什麽才是最保值的東西?”鄔闌摳摳腦袋,暗自嘀咕“應該是田產和房產吧?田產暫時不考慮,房產……咦~對了!京城的房子,這時買不正合適?”
既然想到了就馬上行動,如今嬤嬤在管出納,那就去找她要銀砸!
“姑娘,嬤嬤我沒聽錯吧?你要買京城的房子?”
“沒錯~,現在買價格最合適!”
“京城的房子,為啥現在買最合適?”嬤嬤又些丈二和尚的感覺。
“嬤嬤,給你說了你也不懂啊,但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現在京城的房價應該是打八折的!”
嬤嬤還是皺著眉頭,不明白,道“可……咱為啥要買京城的房子?姑娘是想著以後還回京城?”
“回~?”鄔闌一愣,道“我幹嘛要回?幹嘛不是去?你想哪去了,嬤嬤?我買房是為了投資。”
“投資?姑娘啊,嬤嬤咋越來越聽不懂你的話了?京城房子不便宜吧,如今手頭湊湊倒也能湊些錢出來,可跟著就要給咱們送貨的結款子了啊,等等不行?”
“這不能等!要是等到下個月估計房價又要漲回去,就現在趕緊的買,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總之呢,嬤嬤你信我的就對了!”
開玩笑呢,等他們銀子周轉過來了,流動性恢複了正常,房價就漲起來了,那我還買啥房子啊?
“呃……”嬤嬤被鄔闌忽悠著昏了頭,隻得答應下來,道“那我就湊湊吧。”
搞定了嬤嬤,鄔闌趕緊回屋給舒岱宗寫信,說京城買房的事,大致提了些要求,然後就讓舒岱宗全權辦理了,實在不行就請劉家公子幫忙尋找合適的院子。
總之,就是要快!一想到自己馬上要在寸土寸金的北京買房了,鄔闌內心激動啊,前世都沒實現的夢想,這一世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就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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