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你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嗎？
在這個靜寂無聲的雪夜，葉家庭院好像格外冷清。蘇涵小步跟在葉俊軒身後，怯怯地望著周圍的積雪，她的心一直跳得很厲害，而手掌又是冰涼涼的。
她不想來這裏，也不想麵對任何人。她很想找個角落躲起來，不讓他們找到自己，他們也就不會無休止地質問她了。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隻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在進門之前，葉俊軒忽然牽起了她的手。
蘇涵不解地望著他，他專注的神情並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凝視著那扇空蕩蕩的大門。走進去，不知她和他會麵臨什麽。
“別怕。”葉俊軒微微眯起雙眼，他的聲音還算溫柔。
他之所以會說這句話，是因為他感覺到了她手心的溫度，那幾乎是徹骨地涼，幾乎不帶一絲暖意。她剛才在外麵吹了風，現在又要麵對如此窘境，她心裏一定在焦慮、恐慌。
當兩人走進葉宅時，葉誠已經在客廳裏恭候多時了。這位長者的表情像撲克牌一樣冷漠，威嚴地坐在沙發正中間，拄著那根陪伴他多年的拐杖，還有他那蹙起的眉頭，看上去令人心生敬畏。
葉誠很快注意到，兒子是牽著那個女人的手走進來的。
“鬆開。”葉誠隻冷冷地說了兩個字，可他的表情裏，分明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訓斥。
“爸。”葉俊軒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放開蘇涵的手，反而還握得更緊了一些。
“沒聽見我說什麽嗎？”葉誠的聲音變得冷冽了許多。他不允許任何人違抗他的命令，尤其是葉俊軒這小子。
葉俊軒無奈，隻好緩緩鬆開了蘇涵的手。
在他放開她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也涼了。他最終還是會這樣離她而去，因為他無法違抗長輩的命令，也無法說服自己的心。
她是個罪人，她身上背負了父親的那一份罪孽。她是葉家永遠的心結，葉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兒子和這樣一個女人廝守終生的。
這時候葉誠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兩人，最後在葉俊軒的麵前停了下來。
“和我去書房。”冷冷地甩下一句話之後，葉誠首先轉身走向了書房的方向。
葉誠沒有先找蘇涵，而是先找得葉俊軒，這令兩人都感到意外。他們對視了幾秒，不知此時此刻對方心裏是怎麽想的。
“還要我說第二遍？”葉誠轉過頭來，沒好氣地嗬斥了一句。
“爸，有什麽事您不能在這說？”葉俊軒上前半步問道，他實在不想這樣留蘇涵一個人在客廳裏。
蘇涵立刻拉了拉他的手臂，小聲勸道：“別這樣，和葉叔叔去吧。”
既然葉誠親口要求兩人回來，自然不會有什麽好事，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與其反抗下去，不如順著長輩的脾氣，看看長輩到底有什麽打算。
葉俊軒不舍地望著蘇涵，看到她眼中的溫柔和淡然，他到時有幾分不理解。
這次回到葉家，父親顯然是要和她過不去的。父親為什麽不和他們兩人談談，而是單獨把他叫過去？憑著他對父親的了解，父親這次一定沒安好心。
葉俊軒不情願地隨父親來到了書房。他剛關上書房門，父親便轉身瞪了他一眼，冷漠地開口說道：“你是什麽意思？還對那個女人戀戀不舍？”
葉誠實在想不通，他的兒子怎麽會喜歡這麽一個女人！那個蘇涵原本就沒什麽家世背景，已經很讓葉誠不滿了。如今，她居然又扣上一個仇家的帽子，葉誠死也不會同意她成為他的兒媳。
葉俊軒低頭反複踩著一塊地毯，漫不經心地答道：“那您是什麽意思？要我現在把蘇涵踹了？她還懷著我的孩子，我做不到。”
葉俊軒說的是實話，他的確放不下她，也放不下她和他的孩子。再說，當初讓蘇涵留下來的是父親，現在又要趕她走，這算什麽邏輯？
一聽兒子說話這態度，葉誠的火更上來了：“狼心狗肺的小子，事到如今你還向著那個女人說話？”
葉誠簡直想用拐杖狠狠地打他的腿幾下。這小子腦子進水了？蘇涵的父親害死了他的親生母親，如此深仇大恨他都可以置若罔聞？他還是葉家的人嗎，怎麽能有這麽喪盡天良的想法！
葉俊軒的目光很黯淡，他早就料到父親會這麽說，父親的秉性他早已摸透。隻不過現在真的聽到父親說出這些話，他的心還是被深深地刺痛了。
“您讓我怎麽不向著她？”葉俊軒沒有半點畏懼，直視著父親憤怒的雙眼反駁道。他很確定自己的心，這一點是肯定的。“她是我的女人，她懷的是我的孩子。我愛她，很愛，非常愛！”
“住口！”葉誠重重地將拐杖杵在地上，他幾乎要被這個不孝子氣死了，“臭小子，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你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嗎？！”
葉俊軒簡直想笑。對，他現在就是瘋了，自從知道這件事的那天起，他就已經忘了什麽叫自尊了。他甚至想要拋棄那段上一代間的恩恩怨怨，專注地投入到和她的感情裏。
如果放棄蘇涵，他會永遠不能原諒自己，永生永世活在悔恨之中；但如果繼續和她在一起，他又無法承受良心的譴責。每當他閉上雙眼，仿佛可以看到母親站在他麵前哭泣，問他為什麽要和仇人的女兒相愛……
他要怎麽辦才好，進退兩難，無論怎樣選擇都是錯！
葉俊軒痛苦地閉著眼睛，他感到頭痛欲裂，腦袋裏像是裝了一顆定時炸彈，無時不刻地不在倒計時。那滴滴滴的聲響回蕩在他的上空，快要把他逼瘋了。
“爸……您能不能不逼我。”葉俊軒的語氣忽然變得平靜了，平靜得有些令人擔憂。一個性格冷漠而剛硬的人，落寞起來會很讓人心疼。
他真的不想再說話了，他說什麽都是錯的，都會惹父親大發雷霆。他不過是想選擇自己的真愛，為什麽全世界都在反對他們？他們的愛情就這麽有錯嗎？
葉誠也重重地歎了口氣。其實他也能理解兒子心中的苦悶，但是作為長輩，他必須要表現出一副嚴苛的姿態，否則便會動搖兒子甩掉那個女人的決心。
“你自己考慮吧。”良久，葉誠也平靜地開了口，“但是，如果你選擇了蘇涵，就永遠都別進葉家的大門。”
這哪裏是讓他自己選擇，分明就是在威脅他——如果選了蘇涵，他就會被葉家逐出家門，葉誠也不會再認他這個兒子。
他並是不在乎葉家的家產，也不在乎所謂的豪門公子的頭銜……他所擔心的正是父親本人。他很擔心父親年邁時無人照顧，心情不好時沒人陪他談談心，再加上葉家現在有丁美琳那個女人，陰謀多變詭計多端，他真的很怕父親不能安度晚年。
“百順孝為先。”葉誠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幾個字，目光始終深情地停留在兒子身上，“希望你做一個孝順的人，不要因為一個女人而拋棄自己的良心！”
良心，這個選擇已經和良心掛上鉤了。
父親的這句話分明是在暗示，如果選擇了蘇涵，那就是做了對不起他母親的事，是不孝。葉家的人應當都懂得做人的道理，萬事孝順都要排在第一位。
“可孩子是無辜的！”葉俊軒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幾分貝，“爸，您不是一直想抱孫子嗎？現在涵涵懷的就是您的孫子，您忍心現在趕她走？”
葉俊軒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蘇涵上一次懷孕他就沒有陪在她身邊，他對自己發過誓，如果上天還能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要好好對她，用今後的生命來陪伴她，還有他們可愛的孩子。
“這麽說，你已經想通了？”葉誠的表情變得釋然了許多，他的眉宇間甚至輕挑起了幾絲笑意，“你決定放棄那個女人了嗎。”
葉俊軒一愣，隨後語塞。
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麽，這樣的話的確會被父親誤會。他絕對不是因為想要孩子所以才不想讓放棄蘇涵的，他愛她，所以也愛和她的孩子，這種對孩子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和父親的“關心”完全不同。
父親無非是想要蘇涵肚子裏的孩子，對於蘇涵的死活他完全不在乎。這也是葉俊軒最反感父親的一點，父親想要這個孩子，又不打算接納蘇涵，這也未免太過分了。
“葉俊軒，你聽著，給我聽好了。”葉誠的表情很可怕，像是憋著一股怒火，“你的母親丁美璐，是被那個女人的父親季景陽害死的。你姓葉，是我們葉家的人，這種時候必須同仇敵愾！”
葉俊軒一直低著頭，他的心裏很亂。父親還說沒有逼他，他的每句話都在逼他。
“你要是想和那個女人走，好……可以，沒問題，那就一輩子別再讓我看見你！”葉誠咬著牙，狠絕的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否則……我一定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