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總拒絕我，我會遺憾的
街邊的冷飲店裏，兩人各坐在桌子的一邊，已經這樣沉默了很久了。除了暢飲，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對話。
“再來一杯？”吳冰雙肘戳在桌子上，對麵前的女人友情建議了一句。
說完，吳冰用食指輕點著桌麵上的杯子，一個一個了起來——如果沒數錯的話，季小雅剛才喝了整整七杯雞尾酒。
這個女人，水量倒是不小，再說，她都喝了這麽多了，心情都沒有好點嗎，灌了整整一個下午了，她還是一副滿臉不爽的樣子，真是有點意思。
季小雅還在賭氣，她也根本沒打算理吳冰。她喝她的，關他什麽事？她又沒邀請他陪自己喝酒，是他非要跟來的。
季小雅歎了口氣，她剛想叫服務員再上一杯，沒想到，吳冰抬起手來打了個響指：“Waiter，再來兩杯雞尾酒——藍色夢幻。”
這種時候，吳冰不介意表現得紳士一些。眼看季小雅一直一個人喝悶酒，他心裏也有些莫名的空洞感。
“你幹嘛管我？”季小雅終於沒好氣地問了一句，她的目光中始終帶著敵意，對於這個男人，她的警惕感並沒有懈怠。
吳冰倒是絲毫不避諱季小雅凜冽的目光，反而很自然地撣了撣袖口：“在女士需要幫助的時候，作為男人，是應該主動伸出手的。”
季小雅不屑地“切”了一聲，她才不信吳冰的話，這個男人油腔滑調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季小雅單手撐著腮幫子，另一隻手轉動著酒杯裏的小勺，隻見那杯藍色的雞尾酒在玻璃杯中泛起一點一滴的泡沫，再配上檸檬切片裝飾，的確很好看。
“放心，今天我買單。”吳冰對季小雅微微一笑，有他在場，他沒理由讓女人付錢。
“要你管。”季小雅一邊轉動著勺子，一邊把頭撇到一邊去。她才不想接受吳冰的什麽恩惠，再說了，他這麽做是看不起她嗎？她才不需要他的施舍。
吳冰饒有興致地輕笑了幾聲，靠在背後的沙發上說道：“你總是這樣拒絕我，我會感到遺憾的。”
聽他這樣一說，季小雅笑得更冷了，她完全不吃他這一套：“吳冰，你說話能不能正經點？我心情不好來喝幾杯，礙著你什麽事了。你可以走啊，我又沒請你來。”
季小雅覺得吳冰就是個瘋子 跟蹤狂，他們很熟嗎？為什麽要坐在一起喝酒，為什麽要讓他負責買單？莫名其妙。
不一會，吳冰點的兩杯雞尾酒上來了。吳冰主動把杯子輕輕推到季小雅麵前：“繼續，火柴小姐。”
季小雅一把奪過了酒杯，還用敵意的眼神瞄了吳冰一眼，隨後，她便低下頭繼續轉著杯中的小勺子。
“喝完這兩杯就別再喝了，聽到沒有？”
季小雅聽到這句話後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她看到吳冰正在對麵注視著自己，他的眼神中透著滿滿的關切。
剛才那句話，是他們相識以來吳冰說得最正經的一句了，而且，他的語氣也填上了幾分溫柔，完全沒有之前的戲謔或是調侃之意。
季小雅的情緒也不由得收斂了幾分。
“雞尾酒也是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吳冰依然保持著微笑，還一邊很隨意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就好像完全不為季小雅的話所動容。
季小雅的心悸動了一下，在那一刻，她甚至在想是否應該和對方說一句“謝謝”。
或許是她的個性太強勢了，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其實，季小雅的本意並非如此，可是當那些話說出口之後，就好像帶著鋒利的刺。
“要是你把身體弄垮了，還怎麽幫妹妹？”吳冰將手機放回到口袋裏，重新看著季小雅說道。
她剛才用那麽強硬的語氣回擊他，可是，他卻包容了她的所有脾氣，依然在為她著想…不知怎麽，季小雅忽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謝謝。”最後，這句感謝還是說出了口。季小雅雙手握著冰涼的玻璃杯，她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微微低著頭，思緒也變得淩亂了。
吳冰的笑容也多了幾分欣慰：“這不是也挺溫柔的？”
季小雅抬起眼來看了吳冰一眼，可是，她無法否認自己心裏有些甜甜的感覺。
總是沒有人能夠看穿她的逞強，保護她的脆弱。季小雅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也渴望有人陪在自己身邊，支持她，鼓勵她，包容她的直爽和任性…
“要你管~”季小雅故意把頭轉到另一邊不看吳冰，但這句要你管，明顯沒有剛才那句那麽強硬了，反而多了幾分調皮可愛。
吳冰見季小雅氣消了，終於放心了許多。他拿起麵前的咖啡杯品了一口，又說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啊？”季小雅還沒回過神來。
“我問接下來。”吳冰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他將雙肘放到桌麵上，雙手合十，淺淺地抵在下顎上，“你和梁若晴決裂了，然後呢？蘇涵那邊你準備怎麽辦。”
剛才在蘇家門口，蘇涵那麽堅決地回絕了季小雅的幫助，她們姐妹二人估計也很難再進行交流了吧。這也難怪，季小雅的態度那麽強硬，蘇涵當然會懷疑她來意不明了，怎麽可能跟她走。
季小雅歎了口氣，一邊握著玻璃杯，一邊望著窗外的街景說道：“不知道，我想幫她，可是……”
可是蘇涵的態度讓季小雅心灰意冷了。有時候，季小雅真的覺得自己很多餘，蘇涵和葉俊軒的事，她為什麽要插手管。蘇涵根本不相信她，也不會領這份情，她們兩人的出身，早就注定了這樣的結果——她們的母親是不同的女人，父親卻是同一個。這樣尷尬的關係，她們要怎麽相處下去？
吳冰明白季小雅此時的心情，他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讓她自己平靜了一下。這種時候，沉默是最好的解藥。
“你和蘇涵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過了一會，吳冰又試探性地問道，“我是說你們的關係，一直不是很好？”
“嗯。”季小雅點了點頭，雖然對於這個事實她也十分無奈，“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妹妹。大概是上了中學的時候，我才忽然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個蘇涵……”
季小雅記得，當時是蘇涵的母親來季家找父親的，說是蘇涵得了重病，急需一筆醫藥費，那個女人哭天搶地地求父親，差點被媽媽趕出去。父親半信半疑地跟蘇母一起到醫院，幫蘇涵付了醫藥費，後來等她出院了，父親帶她做了親子鑒定，這才證實了——蘇涵的確是季景陽的女兒，而且是個私生女。
季小雅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排斥。這十幾年生活得好好的，怎麽忽然冒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妹妹？隨著時間推移，兩人慢慢長大了，可是她們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僵，如果沒有十分必要的事，她們根本不會主動見麵。
“抱歉，我不該和你提這些的。”季小雅對吳冰笑了笑。她剛才說著說著有些傷感了，險些忘了麵前還坐著一個外人。
吳冰回以禮貌的微笑：“沒什麽的，我懂。”
吳冰可以想象到季小雅和蘇涵之間的恩怨。她們畢竟是親姐妹，感情肯定是有的，可是，又渴望對方的關心，又不想被對方過分打擾…這種血親關係，的確令人煩惱。
“蘇涵她…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妹妹。她很善良，也很勇敢…”季小雅靜靜地回憶著，隨後，她自嘲地笑了，低著頭望著杯中的酒繼續說：“我這個姐姐做得很苛刻，應該會被她誤會吧。”
季小雅經常會後悔自己說的話，比如剛才在蘇涵家門口說的那些，根本並非她的本意。季小雅想幫蘇涵，希望她過得好…可是看到蘇涵不信任自己的樣子，她總是忍不住說出那些衝動的話。
她的個性真是要改改了，不然會傷害多少身邊的人？
“你覺得我很傻吧，很白癡，很笨…”季小雅黯淡地望著桌麵，情不自禁地說道。
吳冰一直在旁邊靜靜傾聽著，沒有插話。
作為一名資深律師，吳冰見過很多人，什麽樣的人都有，各種各樣的偽裝與謊言，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吳冰最懂得如何看到一個人真實的內心，季小雅的心並不複雜——相反，她很單純，也很容易受傷。
“我不覺得，你不用想那麽多。”吳冰安慰季小雅道，“而且，同父異母這種事根本不是你們的錯，你不用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吳冰能看出來，是季小雅的心太重了，她總想一個人承擔很多東西。可是，她忽略了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原本沒必要逞強，一個人隻要承擔自己的生命之重就已經很累了，要怎麽再去承受別人的那一份？
聽到吳冰這番話，季小雅的心裏變得暖暖的。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會理解自己的。
“謝謝。”季小雅對吳冰微微點了一下頭，她也終於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