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凜冬之池
有點兒不對勁啊。
不知道為什麽，季雲飛感覺這個老板娘似乎有點兒不太對，真的是因為黃柳兒穿的東西比他們更多麽，似乎也不是。
季雲飛側頭看她，隻覺得這個窈窕的身影身上升起了幾分危險之意。
季雲飛忍不住也細細打量了一番。黃柳兒身上沒什麽特殊的東西，最紮眼的莫過於她脖子旁邊厚厚的狐狸毛了。
說起來也很奇怪，走在城中這麽久，都沒有看到跟小動物有關的東西。
小白睡眼惺忪的抬起小爪子揉揉眼睛，吱吱叫著攀了上來，然後本來還迷迷瞪瞪的小眼睛瞬間瞪大，整隻鼠都瞬間清醒了過來。
這是看到了什麽，這麽驚訝的表情。
季雲飛拉著晨曦的手，直接走上了樓梯。
黃柳兒不需要他們二人來擔心，幻音閣附近靈藥雖然不多，但是毒草想來不少，剛剛看那木牌上標間上的一株草在幻音閣的山穀裏很是常見，總不會要她沒有地方住的。
晨曦看著手裏的牌子，“我們真的就這麽住進去，可是千年的人參，我們去哪兒找。”
“人參不是這千雪之森的特產之一？總能碰到的，若是實在不行，再想些別的法子抵賬，安心。”季雲飛真的很好奇，自己的過去。老板娘將洗澡水講的那麽神異，無論如何他都是想嚐試一下的。
“你就在屋子裏洗澡，我是不是該等一下再上去啊。”晨曦站在門口頓住了腳，將木牌往季雲飛的手裏一塞，轉身就想下樓。
季雲飛眼疾手快的將人攔腰抱住，“你是覺得裏麵就一個澡盆？總會有隔檔的東西的，怕什麽。”
晨曦暗啐了他一聲，“不管有沒有，一會兒我洗澡的時候你必須得出去。”
“好好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成吧。”季雲飛連聲應下，晨曦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季雲飛手挨到門上的時候，才發現那木牌不僅僅像是他以為的一樣僅僅是象征，而是開啟結界的鑰匙。
這麽一家小店，一道木門上竟然有著結界的存在。
季雲飛神色凝了凝，“看來我說的還是有些問題，這個地方的人確實不簡單。”
“吱吱吱。”看見兩人推開了房門，小白居然沒有繼續蹲在季雲飛的肩膀上，而是一溜煙的下到了地上，晃了晃尾巴，然後滿是歡快的蹦躂著下了樓梯。
這是認完房門了之後準備自由活動了？
看出來小家夥很喜歡這個地方，晨曦笑著搖了搖頭。房屋裏麵有些陰暗，似乎有遮光的東西擋住了窗戶，門一打開，裏麵暖融融的感覺讓裹得有些嚴實的二人麵上出了一層薄汗。季雲飛先走了進去，尋摸著找到了遠處透露出細微光線的地方，將掛在哪兒擋光的布扯了下來。
這間房屋比想象之中的要大上太多了。
對比在屋外的感覺，不，對比整間客棧給他感覺到的大小，季雲飛甚至覺得這間房要比這整層都要大。
“納空符，縮地符。”晨曦站在門口，愣了片刻之後靈光乍現，張口道。
這兩個是個什麽東西。季雲飛完全沒聽過，不過眼前的一切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為最多是個澡盆的洗澡水，結果居然是一個池子，季雲飛掀開了簾子，深藍色的水就那麽暴露在了光線之下，水波晶瑩，還縈繞著淡淡的白氣。
這是一個直徑三米的方池，季雲飛低頭望下去，因為水太過清澈，他無法猜測到底有多深，隻看見了水底似乎是用作裝飾的幾塊兒圓白的石頭。
除了他站在的窗邊，水池的三麵都隔了屏風，上麵鎏金的線條描摹的都是一些逗趣的動物，倒都是雪地之中取材的景象，看的倒是也活潑可愛。
季雲飛心底的怪異感又多了幾分。
人家的屏風，除了描龍繪鳳之外，更多的也是畫些美女才子之類的，再不就是吟風弄月的詩句或是梅蘭竹菊之類的雅物。
可是看看這屏風，上麵畫的都是些什麽。
熊？狐狸？錦雞？雖然畫的並不難看，但是這麽一幫生物盯著一個人洗澡，求這個人的心理陰影。
季雲飛一抹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
這人馬上就要變成自己了。
這屋子裝飾的東西其實都很簡單，沒有什麽華美的飾品，但是勝在樸素自然，晨曦眯著眼睛在屋裏左瞧瞧又轉轉，整個人簡直不要太愜意。
季雲飛咳嗽了兩聲，“那我先洗了哦。”
晨曦半點兒理會他的意思也無，自顧自的脫了鞋上床研究不知道用什麽填充的被子去了，好好聞的樹葉味道，而且軟綿綿的，被料也光滑，晨曦在床上滾來滾去的，一臉幸福。
季雲飛看著深藍色的水，猶疑了片刻，最後還是退了衣服下到了水裏。
很冷。
像是整個人直接被凍在了冰塊兒裏，其實就算真的是冰塊兒他眉頭都不見得皺一下的，可是現在這分明是流動著的液體，普一接觸居然就能讓他牙齒一直磕碰著打顫。
真的是太冷了。
整個人似乎都要被凍結成一團沒有意識的寒冰。
隨著極冷，出現在身體之中的還有一種針紮一般的感覺。
水出乎意料的深，季雲飛先開始還能扒著池邊，但是很快，蹬動著的雙腿就漸漸沒了力氣，扒著池邊的雙手也漸漸隻能僵硬的扒著，很快也就後力不繼的滑了下去。
水沒過脖頸，沒過唇瓣和鼻梁，最後沒過不知何時就已經緊閉了的雙眼，季雲飛僵硬著一個動作慢慢的沉了下去，根本就沒給他反應的時間，一下到水裏他基本上就失去了反應的能力，片刻功夫他就成了一座僵硬的人形雕塑。
最後一點兒意識也泯滅消散。
但是瑩瑩的池水中，季雲飛的身上仿佛在閃光，水的顏色也在漸漸變淡著，季雲飛身體上的光芒卻越來越亮了起來。
這一切的發生晨曦都毫無所知，直到她感覺季雲飛似乎安靜的太久了，方才後知後覺的想找一下人。然而坐在床上喊了半天都沒人答應她，晨曦才有些猶疑的走下床，小心翼翼的繞過屏風向裏麵瞄了一眼。
沒人啊。
出去了？
晨曦帶著點兒疑惑四處找了找，都沒能找到季雲飛的影子，這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她拿了門牌，拉開門下樓。
老板娘不知道為什麽，先開始讓黃柳兒感覺到不太舒服的殺意反而在晨曦他們離開之後散了下去。搞的黃柳兒都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感覺到的究竟是不是錯覺。
“住店？”老板娘又問了一遍。
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複之後指了指釘在牆上的木牌。
“明碼標價。”黃柳兒眼皮直跳。
第一次見到這麽苛刻的價錢，這些藥就算她有，哪兒那麽巧一直會帶在身上的，更何況上麵寫的都是些什麽，十個有九個限定年限的。
黃柳兒咬著牙看下去。
她就不信了，這麽多她一個中的都沒有。
眼神在中間的一個木牌上停頓了下來。
“忘憂草……”黃柳兒麵上一喜，“我要住那個。”對於晨曦和季雲飛沒有管她住宿問題的事情，她一點兒異議也沒有，畢竟她算倒貼上來的。想到這裏，黃柳兒不禁又有些暗恨，虞香拉著她交代了那麽多東西，還故意給了季雲飛逃走的機會，搞的她最後都沒有時間去取盤纏。
幸好忘憂草身為幻音閣特色毒草之一，她還是有帶在身上的。
現在她可算冷的沒什麽多餘的想法了，隻想趕緊躺到床上好好休息一番，最好用被子將自己牢牢的裹起來。
剛剛談妥了，將忘憂草交給老板娘，就看見晨曦神色有些不安的從樓梯上下來。
“怎麽了？”黃柳兒吸溜了一下自己被凍的通紅的鼻子，搓了搓手。
“看見季雲飛了麽，轉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沒人出去過啊。”剛剛黃柳兒一直站在這裏，一個人也沒看到，更別提是季雲飛了，不過晨曦還在這裏，想季雲飛也不能跑的太遠，不過這冰天雪地的，跟丟了也是麻煩。
“不能吧。”老板娘扭著細柳般的腰肢從桌子後麵繞了出來。
“我這是個小店，也就一個門，剛剛確實沒人下來過，肯定是還在屋子裏。”她說完又緩了緩，“哎，不對，剛剛還逃出去一個淘氣包。”
“你們帶來的小家夥跑了吧？”晨曦一聽她說就想到了小白，不過蠻奇怪的，女人規避了小白鼠之類的詞匯，聽她話中的意思仿佛是在說一個小孩子。
“沒事，小白貪玩。”晨曦衝著老板娘點點頭，看見柳兒的手上也拿了房間的木牌，終於放下心來再上了樓梯。
季雲飛莫不是還在屋子裏，確實在洗澡，隻是想嚇嚇自己？
晨曦心裏泛著嘀咕，再次打開了門。
跟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這次直奔凜冬之池的泉水而去，水麵上還是沒看到人。晨曦抱著萬分的希望往水裏看了一眼。
頓時驚呼著倒退了一步，她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屏風上，屏風豁然倒地，上麵的雪熊等動物似乎正無聲的嘲笑著她。
水池裏麵的人，像是死了。
雙目緊閉，身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殼，將他整個人包在了最中間。
晨曦先進門之後都沒看過這池水，自然發現不了這池子裏的水已經消退了許多藍色，她伸手碰了碰裏麵的泉水。
久違的寒意仿佛深入骨髓一般順著她的指尖一路向上，攀升至靈台之後，大腦中傳出了一股針紮一般的疼痛。
她慌忙將手撤回來。
天，這麽冷的水，人怎麽可能呆在裏麵，也顧不得有什麽能看不能看的，她滿眼焦急的看著水裏的季雲飛。
可是裏麵的人半點兒反應也沒有，明顯已經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這可怎麽辦。
他是怎麽整個人沒進去這個看上去不太深的水潭裏的。
晨曦咬了咬牙，整隻胳膊瞬間插入水中，另一隻手緊緊扒著池沿，想將水裏的人拉上來。
一秒鍾，她半個人都麻木了，手卻根本沒有碰到季雲飛，感覺自己就算抓到了季雲飛估計也沒有力氣將人拉上來了，晨曦咬了咬下唇，當即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決定。
她飛速抽身離開了水潭。
整個人跪在了水池半米左右的地麵上。
她的手廢掉一般垂在身前。水滴順著她的胳膊，沿著他顫抖的手指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地麵上，盛開出晶瑩的冰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