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房子被拆了
大發脾氣的老太爺最後被夫人勸了回去,整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晨曦趁著這會兒功夫,偷偷溜進了老太爺的小院,抬手便要敲門,不想裏麵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赤家還是不願意跟我們交涉麽。”是老夫人的聲音。
晨曦想要敲門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聽著說話的語氣,晨曦都能感覺出老太爺在搖頭,“這事兒還是先不要告訴老二他們吧。”
兩人就說了幾句,晨曦從聲音裏完全沒聽到怒火,隻有深深的無奈。她神色有些黯然,抬手敲到了門上。
“誰?”是老太爺的聲音。
晨曦在外麵輕聲道,“爺爺,是我,有事想同您講。”
屋門打開,晨曦邁步走了進去。
…….
本是和之前十幾年都無二的生活,可是因為認識了季雲飛,眼下身邊沒了那人,竟感覺無聊的很。
晨曦蹲在地上,抬手去撩地上的花瓣。
“小姐,您怎麽又在這兒發呆啊。”紫菀端著東西從花園中經過,見了這一幕,插空問了一嘴。
晨曦抬頭看了她一眼,“我看看這花瓣下麵有沒有些別的小生命。”
“小姐怎麽不練琴了?”
聽的她發問,晨曦點了點頭,“是呢,今日還未練琴。”
看著晨曦一邊重複著自己的話,一邊起身回屋,紫菀有些傻眼,自家小姐這是魔怔了麽。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樣。
赤家不願意再跟寒家交涉關於赤長生失蹤的事情,寒家更沒有寒墨麟的更多消息,除了晨曦找到的那把琴。
但是這麽久了,再怎麽樣也該回來了吧。
到底他人是否平安,一大家子人都憂心忡忡的念著,尤其是二叔,居然敢公然違抗老爺子的命令借酒消愁了,老爺子也破天荒的沒有製止他。
這樣壓抑的氛圍下,晨曦也有些悶悶的。
被安插在赤族附近的眼線來報,赤家的小公子帶著幾個修為深厚的長輩再次進入了北影荒漠,但是數日之後,失望而歸。
沒有絲毫有用的消息。
二嫂強做的堅強終於化作了止不住的眼淚,整日以淚洗麵,眾人都很難過,卻無計可施。即使是這樣,晨曦的心底也一直相信著,寒墨麟會回來的,就像是季雲飛,最後還是會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這世界太大了,可走失的孩子再艱難也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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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墨麟沒有走失。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把眼睛睜開。
即使睜開眼後還是一片黑暗。
他間歇性的清醒,然後又很快的昏睡過去。
靈魂針紮一般的疼痛。
迷迷糊糊的被喂進了許多清涼的東西,痛楚稍有緩解,這樣活著,真難受。
但是,總算還活著。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惱人的痛楚終於完全消散,他還是很虛弱,但至少不會再被痛醒繼而痛暈,終於睡了一個完整的好覺。
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眼神仍是迷惘的,看不見周圍的東西,但他能感覺到這個環境還不錯,至少不是在陰冷潮濕的地穴之中了,清風吹過臉頰,他甚至能嗅到空氣裏淡淡的花香。
寒墨麟伸手向周圍摸索著,慢慢坐了起來。
“醒了?”冷冷的聲音,像是山巒之巔上化不開的冰石,這個聲音,是那個在石室之中驅趕自己和赤長生離開的人,是他救了自己?
“嗯,”寒墨麟輕聲答了一聲,算作回應,偏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雖然他還是什麽都看不到,但是至少會讓對方覺得他在很認真的對話。
“沒想到重活一世,你又變成了個小瞎子。”他聲音仍舊沒什麽感情,但是寒墨麟居然從中聽出了一抹淡淡的憐惜,微微皺了皺眉,寒墨麟忽略了自己心底泛起的那抹不自然。“多謝兄台施以援手,救了在下,還未請教名諱。”
“僅僅是施以援手麽?”夜十非語調慢吞吞的道,“你可知你吃了我藥園之中多少的藥材,我又為你放了多少靈禽的鮮血。”
“這……”寒墨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八十一日。”夜十非突然說了句他不懂的話,“九九重陽,陰魂消散,算來,也不過剩下七十多日的時光,這段時間之內,我要你留在這裏陪我。”
“這倒是不難,隻是,我想回家先交代一下。”寒墨麟沉吟了片刻,微微頷首。
夜十非輕笑一聲,“你前往北影荒漠可有交代?”
“無……”這是他很後悔的一件事,若是被發現了,卻不知家人會有多擔心。
“那你留在此地陪我,全無風危險,要何交代?”這人說話怎麽文縐縐的,一種念古文的感覺,幾句話時候還沒什麽特殊的,聽的多了寒墨麟心底生出了一股怪異。“你說的也沒錯,可是當初去北影荒漠之前,未曾回家,我很後悔,現在我平安無事,自然想告知家人。”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環境陡然安靜,隻有敞開的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寒墨麟什麽都看不到,自然無法猜測夜十非是怎麽想的,頓時心底生出了幾分不安,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卻三番五次的忤逆他的說法。
僅僅七十多天。
似乎也不長,要不……
“我可以找人幫你帶話回家。”夜十非終於開口道。
寒墨麟頓時心底一鬆,“也好。”
自己看不見,所以也覺得別人看不見了?夜十非看著他的表情,麵上的冰冷也有些潰散了,要不要表現的這麽明顯,簡單的像個孩子。
罷了,反正這個人也看不見。
夜十非嘴角微微上揚,看見這個人,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又不是那麽令人憎惡了,“夜十非。”他開口道。
“?”寒墨麟有些疑惑的偏偏腦袋。
“我的名字,夜十非。”無會死,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夜十非不會,那道被壓抑下去的靈魂不會,帶著自己的記憶,是否能算成另一個自己呢。
終究是執念。
夜十非湊到了寒墨麟的身旁,伸手描摹他的眉眼,“可惜了,你這雙眼睛,估計是廢了。”
這人怎麽能這麽冷冷的說出來這麽傷人的話。
寒墨麟幾乎是瞬間,麵上客套的表情就掛不住了,眼神也暗淡了下來。“這幾十日,我便是你的眼睛。”
這話,怎麽聽來這麽耳熟。
寒墨麟微微一愣,恍然這是赤長生不久之前才跟他說過的,“你可不可以,也派人去赤族幫我帶個平安的消息。”
身前的空氣猛然一滯,夜十非的呼吸粗重了幾分,寒墨麟就算再遲鈍也能感覺的到,身前的這個人生氣了。
一隻體溫略低的手掐上了寒墨麟細長的脖頸。
雖然未使力,但是寒墨麟還是感受到他略有冰冷的殺意。
“赤長生麽。”他聲音低低的,像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寒墨麟猶豫了一下,伸手想扒開掐在自己頸子上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做到挪開這隻並沒有用太大力氣的手。“嗯。”
還敢嗯?
夜十非猛地後撤了一步,遠離了寒墨麟。
不然他可能真的會掐下去,為什麽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這個人眼裏都隻有那個對他一點兒都不好的混蛋,自己做的所有努力,所有付出都在這個人眼裏就不值一提了,真像是兩個傻子。
夜十非聲音恢複了冰冷,剛剛的那點兒溫情消散一空,“我會派人去的,隻是這七十幾日,我希望,再出現在你口中的人,隻有我。”
這話怎麽聽著那麽別扭呢。
但是誰叫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還是剛剛被自己惹惱了的救命恩人。
寒墨麟闔了闔眼,“可以。”算是答應了。
留在他耳中的,隻剩了開門再閉合的聲音。
他一個瞎子,七十多天,除了修煉,似乎也沒什麽可做的事情了。寒墨麟閉目盤膝,靜靜感受起自己現下的狀況來。
半月後
季雲飛終於趕回了幻音閣——附近的自己的小破屋原址。
結果萬分悲劇的發現,自己居住的一畝三分地居然被鏟平了!!這是早有預謀的吧!季雲飛第一時間就將懷疑對象對準了虞香。
這個大嬸天天見到自己都沒句好話,鐵定是因為自己臨走時候從她那兒順走吃食的懷恨在心!小氣鬼,醜八婆,老的快!
季雲飛站在自己渣都不剩的原址前麵氣的跳腳又無濟於事,馬兄一回來就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快活去了,隻剩小白在他肩膀上搖著尾巴。
因為季雲飛的緣故,二黑也不咋待見小白這隻異族老鼠,所以兩隻這麽久也沒能成功廝混到一起。
特娘的!這個能忍麽?拆人房屋,這個絕壁不能忍啊!
於是季雲飛也不顧幻音閣封不封山,男子莫入之類的屁話了,那些負責采購的幸人還不是一樣進去,即使自己不夠醜,但還是鐵定要討個說法的。
於是季雲飛直接殺進了幻音閣的山穀。
毒草毒蟲?季雲飛是不怕的,前提是,守著入口的千萬別是虞香那個老妖婆,可惜,命中注定,他是找不到閣主去討個說法的了。
“呦,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拿著三千兩銀票跑路了。”虞香衝著季雲飛狹促的挑眉,看來,季雲飛這個動作多半是跟這個姑娘學來的。
“我會跑路?”季雲飛皺眉,“倒是你把我房子拆了是怎麽回事。”
“看了礙眼,你想怎樣。”虞香半靠在粗壯的樹幹上,雙手環胸看著季雲飛,這貨知不知道自己多討人嫌,自己屋子建的那麽紮眼,叫個新安排負責采辦東西的丫頭上報給了閣主,說是暴露幻音閣隱世的位置,閣主下令拆了,還罰自己在這兒守穀口兩個月。
她才是招誰惹誰了,老娘還懶得理你的破事兒!
“我想怎樣,”季雲飛磨了磨牙,“我想揍你啊大嬸!”
“你再張口閉口一句大嬸叫我看看。”虞香柳眉倒豎,滿眼怒火。
“大嬸。”季雲飛從善如流。
虞香先是低下了頭,麵上露出了一個有些讓人脊背發涼的笑容,拳頭捏的哢哢作響,“我看你才是需要修理的!”
數分鍾後。
季雲飛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虞香好整以暇的靠在樹身上,一臉溫柔至極的笑意,有個人揍就是好,受罰的氣倒是撒的差不多了。
季雲飛躺在地上哼唧,“要不是我不打女人,告訴你,哼,你就完了。”
“還狡辯,又討打是不。”虞香似乎出了氣,話語裏也帶上了些笑意,甚至走過去將人拉了起來。
季雲飛也沒客氣,伸手借著虞香的力氣站起身來。
環境安靜了片刻。
“大嬸,說實話,我很感激你。”季雲飛眨眨眼,“當初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多半也不能活到現在。”
“知道就好。”虞香冷哼一聲,“不過這不像你啊。”目光中帶著些懷疑,虞香上下打量了季雲飛一遭,確認了一遍這個人是不是季雲飛。不過嘴這麽欠的,似乎除了他也沒誰了,“其實救了你也挺好的,畢竟你長得好看。”
“我一個男人啊大嬸,你總說我長得好看很奇怪的。”季雲飛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說就說吧,大嬸你抓住機會昂,這次我再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你將我房子拆了也好,省的以後還想回來看看。”
死小子一句一個大嬸,喊的老娘真的很老了一樣!哎,天,我怎麽自稱老娘了。虞香心中又升起了一小簇無名火,“你說什麽傻話呢,閣主讓拆了你的房子,在幻音閣的穀內幫你建了,以後你就是幻音閣唯一的男弟子了。”
“呦嗬。”季雲飛挑了挑眉,一臉戲謔的看著虞香。
看的虞香剛想動手,季雲飛又收斂了笑意。
“這次是真的,我要離開這裏了。”季雲飛正色道,“我找到了心之所屬,自然要跟她在一起了。”他說罷,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摸出了忘塵仙曲的殘譜,“這便是你當初囑托我找的東西,總不枉費重金酬謝。”
“那倒也不錯。”虞香聽見他說的話,先愣了一下,繼而笑開,“難為有人能忍受的了你的一張嘴。”她邊說著,邊伸手接過了季雲飛手中的曲譜,略略翻閱,“那你走之前先隨我去見一趟閣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