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分別
小白眨眨眼睛,表情有些懵懵的。“吱吱?”
“看來你也不知道呢。”晨曦麵帶微笑,“說不準又是偷酒去咯,我們一起等等吧。”她先回屋看看自己是否曾落下東西吧,畢竟估計她是不會再住在這裏了。
一切都似乎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可她確實是做了,一首曲子究竟能有怎樣的作用。
她不清楚,也沒什麽太深的體悟,任何一個以曲入道的人,恐怕都沒有更好的答案。
哥哥的琴被她回屋之後順手放到了床邊,她推門進屋的時候,季雲飛正半跪在她的床邊,撥弄她放在那裏的琴。
又是那首曲子。
騙子,不是說自己不會麽。
“季雲飛。”她這次並沒有等他彈完,回憶傷人,鳳鳴九幽,魂魄歸兮,那是她永遠都不會碰的曲子了。“還說自己不識曲譜。”
“你回來啦。”身後陡然出現的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叫他微微一愣。繼而整個人開心起來,含著笑回身望去,“你上午去了哪裏,我怎麽都找不到你?”
看到晨曦,他整個人有些驚訝的頓住了動作。
“希寒?”
晨曦眨了眨眼,沒太敢直接看季雲飛的眼睛,“怎麽,我換了身衣服你就不認識我了?”
“非也,希寒你這麽穿衣服,加上變白了許多,看上去倒真像是個小姑娘了。”季雲飛挑眉從床上下來,小白在晨曦的肩頭也溜了下來,小短腿兒一借力,快速的閃到了季雲飛的身上。
帶著點兒惱意的吱吱了兩聲。
它早晨不就是睡得久了點兒麽,怎麽將它自己一個人丟到了屋裏,這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你就會失去本寶寶的。
晨曦停頓了片刻,方才下定決心一般的抬起麵龐,衝著季雲飛看去,“上午時候,你該都聽到了,這次所謂的考核就這麽結束了,我這次來是給你送曲譜的。”晨曦抬手,從懷中摸出了一遝被線封裝好的絹紙。“還有,我其實就是寒府的三小姐,我叫寒晨曦。”
“你說的對,我確實應該區別待遇。”晨曦看向他的眼睛,“這是我寒家所有擁有的曲譜,包括我同你在混沌世界發生的第三章淨魂。不過這曲譜天下能看懂的人,大概不會超過一手之數,卻不知你是為什麽想得到它。”
季雲飛似乎聽傻了,看看晨曦遞過來的東西,又盯了盯晨曦的麵龐,看上去明明沒有什麽變化,怎麽一轉臉就變成女孩子了呢。
哎,等等。
這麽說來,他豈不是不是龍陽之好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季雲飛給了自己一巴掌,響亮的一聲嚇了晨曦一跳。幸好這貨還沒糊塗到打自己的臉,不過猛地那麽一下,手背還是紅了起來。
“傻兮兮的。”晨曦心裏的那份不安就這麽散去了,看著季雲飛的樣子笑彎了眉眼。然後正色衝他伸出了白皙細嫩的手掌,“季雲飛,我們是朋友了麽。”
“當然。”季雲飛挑眉握了上去,“不止是朋友,我還要娶你當我的老婆。”
這人。
晨曦聽完這句話後,麵龐泛紅,抽了幾次手都沒能從季雲飛緊緊握著她的爪子中脫出身來。“你先鬆手。”
將手裏的一遝曲譜壓到了季雲飛的手麵上,“給你,你弄疼我了。”
聽見這句話,季雲飛才悻悻的鬆開了手,將東西接了過來。“這什麽啊?”
合著自己剛剛說了半天,這人根本什麽都沒聽到?
晨曦臉色微黑,“忘塵仙曲的殘譜,不過我估計以你的水平也看不懂。”
季雲飛翻了兩下,讚同的點點頭,“沒錯,我確實看不懂。”
“我可以教你。”晨曦看了眼放在床邊的琴,開口道。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晨曦有些困惑的衝著季雲飛看去。卻見他滿眼都是溫柔的笑意,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晨曦,“我已有你了,為何還要學它。”
晨曦因為他這句話,臉頰更是熱的想要燒起來了一般。“你也是想成仙麽。”
季雲飛聞言正色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我隻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罷了。”他舉了舉手中的東西,“不過你將這東西給了我,我確實需要回去一趟了。”
“回去?”晨曦帶著些疑惑的看向他,“你不是……”
“我雖然沒有親人,但還是好歹得有個棲身之地吧。”季雲飛攤攤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晨曦聲音低了幾分,含著些許的歉意,“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的,總該叫我未來的老婆知道我要去幹什麽,才能安下心來等我。”季雲飛笑的壞壞的,湊到她耳旁輕聲道,熱氣吹進了她的耳中。
晨曦連忙後退了幾步,有些羞惱道,“誰是你老婆,再說,我才不會給你彈琴了。”
“啊,”季雲飛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說起來,我剛剛辦了件壞事。”
“什麽事?”
“你是寒晨曦,那寒墨麟豈不是你的二哥。”他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晨曦有些不太懂,他問這種明擺著的事情想做什麽,點了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季雲飛訕訕的笑了一下,沒有繼續他剛剛的話題,“那什麽,那我就先走了,謝謝你的曲譜。”
“對了,二黑我給你牽回來了。”晨曦有些懷疑的盯著轉移話題的季雲飛,最後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
“那多不好意思。”
臉皮果真跟以前一樣厚,喜意都快溢出來了,看見他這個樣子,晨曦沒忍住改了自己當初的說辭,“借給你的,你不是要回家麽,等回來的時候一並帶回來。”
“不要這樣吧……”季雲飛麵色發苦。
“你不是要娶我?”晨曦看著他笑開,“我寒家隻接受入贅。”
直截了當。
跟剛認識那個少年時候一般的感覺。
季雲飛楞了一下。
他喜歡的一定是這個人,不過馬兄願不願意被他賣真的是很糾結的一件事……季雲飛摸了摸臉,“好,你等我。”
二黑被晨曦拉回了馬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私藏的美酒不見了蹤影,有些憤怒的馬蹄子原地踏來踏去。季雲飛來到馬廄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被一後蹄踢開。
“哎,別這樣啊,你偷吃那麽多東西我都沒找你算賬。”季雲飛拍拍身上的土印,心情好更加懶得跟黑馬爭辯,二皮臉一樣死黏著騎上了馬背。
小白吱吱叫著跑到了二黑的腦中的那撮毛上,尾巴卷在一起,小屁股坐的穩穩的。
二黑嘶鳴一聲,馬臉上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聽它馬蹄踏在地麵上的動靜,還是能感覺到它的憤怒,它從頭頂上那個白毛團子身上聞到了酒味!
季雲飛駕著二黑從馬廄中出來,最後往寒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晨曦並沒有來送他,但是,他會回來的,很快。
他也不知道這份感情,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但是,第一眼看到時候,就覺得這個人是特殊的。
跟他見過的都不一樣。
季雲飛麵上的笑容從未消減,坐在馬背上,微微眯著眼睛,脊背挺得筆直,同來時的懶散狀態完全不同。
二黑終於沒再糾結太長時間,化憤怒為力量,準備快點兒回家。
晨曦就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屋中,季雲飛已經離開許久了,她仍沒有離開的打算,坐在床邊,剛剛季雲飛半跪著的地方,她目光有些癡癡的望著門口,看著季雲飛笑著道別,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晨曦坐在位置上,一動都不敢動,她怕一動,眼淚就會落下來。
胸口悶悶的,不想讓他離開。
明明才認識不過兩個月的人。
卻仿佛一同經曆了悠久的歲月。
晨曦吸吸鼻子,手背從眼前擦過,將就要滑落的眼淚生生憋了回去,他轉身看向季雲飛剛剛彈過的琴。
寒墨麟的琴。
等等,似乎有點兒不對,晨曦仍瀲著水光的眼睛看東西有著朦朧的重影,但是幾根琴弦總不會數錯的吧。
她皺皺眉,離別的傷感都被她看到的東西壓了下去。
季雲飛,你很好!
晨曦咬著牙又把琴弦數了一遍,果真少了一根弦,而且那貨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居然將琴弦處的孔洞都生生堵住了。
所以這就是那貨欲言又止的內容?!
騎在二黑背上的季雲飛猛地打了個噴嚏,該不會他為了防範情敵使的手段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吧,罪過,罪過,希望等自己回去的時候,晨曦已經把這件事忘在腦後了。
季雲飛幹咳了兩聲,拍拍二黑的腦袋,沒注意拍到了小白的身上,登時惹來了一聲尖叫。
“我的錯。”季雲飛連忙安撫的撓撓差點被拍扁的毛團。“不是,馬兄,咱們可不可以走快點兒。”
頻率不變,速度不變,二黑絲毫理睬季雲飛的舉動也無。
不服自己下去走路。
季雲飛當然繼續坐在馬背上抱怨著,小白時不時吱吱叫著插兩句嘴,一路上看上去倒也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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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在這兒幹什麽啊?”紫菀麵有急色的闖了進來,“老太爺今天心血來潮想去看那匹馬,結果怎麽都找不著,正在發脾氣呢。”
“這……”晨曦大眼瞪小眼,和紫菀對視了半晌,麵帶難色。
“看來老太爺比小姐您想象的更看重那匹黑馬。”紫菀囁嚅著打破了平靜。
“之前看他在閉關,所以才打了先斬後奏的主意,可是現在看來卻不妥了。”晨曦有些頭疼的按按眉心。
“雖然那匹馬本來就不是寒家的,可是它糟蹋了太多東西了,就這麽放跑了確實不好。”紫菀有些猶豫,“要不,小姐咱倆就裝成什麽都不知道吧。”
“那鑰匙你準備怎麽說從你那兒丟的?”晨曦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瞞不住的,不要想些歪心思,我做的,當然要承認了。”
“那您是直接去找老太爺?”紫菀眼神帶著點兒驚恐,“二少爺還沒找到,馬又丟了,老太爺發了好大的火,說咱們寒家什麽都看不住,馬都能看丟了,更別說人了。”
“看來爺爺是在借題發揮。”晨曦笑的有些無奈,“確實該整頓下了,連你都生出了裝不知道的念頭,更何況他人,我們雖然不掛愛於世俗繁雜,但也斷不該一問三不知,更不該逃避責任。”“不過這馬跟人比較,真有點兒過火了。”晨曦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紫菀。“無妨,你先回去吧,我過會兒等爺爺發完火之後去找他私下說。”
看著紫菀步履匆匆的離開,晨曦又看了琴半晌,也沒想出個解決的法子,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將琴收到了隨身空間之中。
怎麽早時就想著抱在懷中安心些呢,被季雲飛鑽了空子,摔一回沒摔壞挨了罵又開始動些歪心思。
晨曦搖了搖頭,想被氣笑的成分倒是更多一些。
反身出了屋子,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住了腳步,轉身將門落了道鎖。
不知為什麽,她不希望這個她和季雲飛共同呆過的屋子再有別的人住進來,偏頭想了一下,晨曦還是向裏走去,去到了季雲飛休息的屋子。
人已經離開了,可以看出來,季雲飛並沒有回來過,門上被小白鑽出來的窟窿眼還可憐兮兮的對著晨曦。歎了口氣,晨曦心裏到沒有多少生氣的感覺。
她伸手推開了門。
屋裏是一股清淡的酒氣,床上的被褥幹淨整齊的放在那裏,沒有一絲褶皺,比較起來,書案上反倒顯得有些狼狽,那張被他彈過的琴,被毫無憐惜之意的放在了一邊的地上,晨曦又想到了找酒那天季雲飛有些狼狽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兩聲,桌上倒了一隻已經沒了酒液的青瓷酒壺,卻是季雲飛昨夜拿到他房間裏的那隻,酒味多半是因它而生。
又看到了放在房中角落之前拿來的兩個小酒壇,還有一個一尺高的大壇子,看來季雲飛平時也沒閑著,二叔的酒窖不知道被他光顧了多少次。
稍稍將他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晨曦打開了窗子散著屋中的酒氣,出去的時候又落了一道鎖。
“我等你回來。”
走廊裏隻剩下了她的背影。清風拂過,搖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那句微不可聞的話,就那麽散在了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