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回來接我
唇瓣被咬出了一道道血痕。
晨曦的身體微微打著顫，一雙眼睛閉的死緊，不知道那雙靴子的主人是誰，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用來提防，晨曦自己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巫月也同樣不好受。
雖然他現在的靈體仍然完整，但若任由希寒繼續將它的本體融合下去的話，他至陽的火焰就會被她體內的陰火衝燼，這絕對不是他想見到的局麵。
八條蛛腿彈動著，小蜘蛛跳到了夜十非的鞋麵上，“你在站著幹什麽，還不幫幫她。”巫月的聲音從夜十非的腦海中響起。
夜十非老早就注意到了這隻小蜘蛛，卻沒多留心，不過是他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存在，夜十非嫌棄的一抬腳，鞋麵上的小蜘蛛就遠遠的飛了出去。“我為什麽要幫他。”他聲音冷冷的，音色如從冰珠相互碰撞般悅耳。
唇角挑起了一個邪魅的弧度，瞳孔中兩團黑焰燒的更加旺盛了幾分。
“.…..是，是您。”小蜘蛛仰麵躺在地上，八隻蛛腿向著天空劃動著，巫月的聲音裏帶上了顫抖。
雖然不是原來的樣子，但他永遠記得那個男人唇角的笑容，還有似乎沉溺了世間所有陰暗的一雙眼睛。“大人……您。”
“怎麽，我還活著，你似乎很失望。”夜十非保持著那個看上去有些讓巫月心底發寒的笑容，“沒想到，你居然也還活著。你若活著，為什麽將他們二人再度引來這裏呢。”
“大人，大人。”巫月操縱著自己現在的小蜘蛛魂體翻過身來，再次向著夜十非爬過去，“大人我錯了，求求你救救我吧，若是繼續融合下去，我會灰飛煙滅的！”
夜十非眼角微挑，眼神中卻不帶絲毫笑意，“你可真叫我失望。我怎麽能再救你。”
巫月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仍舊向著夜十非爬了過去。“大人，就算我有錯，這個姑娘卻是無辜的，大人您不是最見不得人白白犧牲的麽。”
夜十非轉身向著石室的外麵走去，“數千年以前，也許是。”他在心底清淺的說了一句，隻留下了一室的寂靜和晨曦痛苦的呼吸聲，“我本來此次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除掉你，一念之差，天地重分，天地自有定數，看來，並不需要我出手。”這句話，便是他留給巫月的最後一句話。
“魔神，你不能這樣，我也是你的子民！”巫月有些歇斯底裏了起來。
夜十非卻沒有絲毫理會他的意思，腳下的步子不見半分停滯，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石室的門口。
隨著時間的流逝，晨曦麵上的痛苦之色越發明顯，身子也不受控製的開始打起了擺子，終於，似乎突破了她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晨曦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剛剛還看上去沒受到什麽損害的小蜘蛛頓時痛苦的在地麵上翻滾了起來，小蜘蛛的魂體燃燒起了一層透明的火焰，身影也漸漸虛幻了起來。
晨曦麵上的痛苦之色倒是稍有減弱。
不過，撐不了太久了……
在寒墨麟的堅持下，赤長生終於願意從地上站起來繼續帶著他趕路了，寒墨麟很無奈，跟這個人講話總要拿出一副哄孩子的態度來，首先你要細心和耐心，其次你還要跟他講道理。寒墨麟抬起自己未被扶著的手揉揉眉心。
“我們又進了一個石室。”從之前赤長生說他們又經過了許多間石室的時候，寒墨麟莫名覺得自己錯過了好多，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這裏的壁畫上一個人也沒有了，隻有一口棺材還有一口井。”赤長生仔細的觀察著牆上的那副畫，然後給寒墨麟詳細的描述出來。
寒墨麟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二人繼續小心翼翼的前行著。
壁畫的不同至少證明了一點，他們未曾走回頭路，而是一直在向前。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赤長生再度開口打破了靜謐，“這個石室，似乎和別處有些不同……”他有些遲疑的說著，同時環顧著周圍，“這個石室裏麵，沒有床，而且也沒有壁畫了。”
“什麽都沒有了麽？”寒墨麟沉默了一會兒，發覺赤長生並沒有繼續拉著他前行，不由的開口問道，“沒有路了麽？”
“嗯……”赤長生帶著些許遲疑回答了他。
又沒有路了。這次赤長生不光是靠眼睛看的，甚至在跟寒墨麟說完這句話之後，鬆開了扶著他的手，將周圍徹底的摸索了一遍，都沒能再找到一條出路。看來不是障眼法之類的存在，他有些泄氣，再度坐到了地上。
“我看這裏根本就沒有出口的吧。”
“既然有辦法進來，那麽一定有辦法出去。”寒墨麟沒有放任他的煩躁感不斷滋長出來，而是低聲安慰著他。
赤長生閉著眼睛窩在了牆角裏，“越想越煩，我先睡一覺，你也休息一下，一切等醒來之後再說吧。”
他眼睛才閉上沒多久，肚子就傳來了好大一聲咕嚕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赤長生小心翼翼的張開眼睛，發現寒墨麟正在石壁上摸索著什麽，似乎沒注意到他這裏，方才紅著臉悄悄舒了一口氣。一直有事的忙來忙去，居然忘了吃東西。想想寒墨麟也該餓了。
赤長生從隨身空間裏摸出兩個汁水充足的果子。
“墨麟，吃點兒東西吧。”他走到寒墨麟的身邊，將手中的一枚果子遞到了他的手邊。寒墨麟伸手接了過去。神色中有著少許的凝重，他也將周圍查探了一遍了，可惜仍舊一無所獲，“你說，我們不會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吧。”
當初他發現那麽一條路，二人就直接將這條路當成了一條生路，可是看現下的情況，似乎並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在發現了那條路之後，赤長生也從周圍再度試了幾次，卻沒有找到其他的路，他有些猶疑的道，“應該不會的吧，之後我有到處查探過一遍，確實隻有你去到那裏的那條路。”
“你能再給我描述一下這間石室裏的東西麽。”寒墨麟歎了一口氣，隻能換種方法思考了，“沒有石床了，周圍空蕩蕩的，沒什麽別的東西……”
“周圍？多遠的周圍？”寒墨麟皺了皺眉。
“整個石室啊。”赤長生不太懂他為什麽突然嚴肅了起來。
寒墨麟聲音裏帶上了少許的激動，“你能看清整個石室？那也就說明現在這個環境很亮了？”
赤長生也因為他的話感到吃驚，緊接著有些恍然，自己竟能看清周圍的整個環境了，而且這裏已經沒有了能發光的青石床，那麽光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你抬頭看看上麵有沒有什麽能出去的地方。”寒墨麟繼續開口道。
赤長生幾乎聽見了他的聲音的瞬間就付諸了行動，可惜什麽也沒看見。
“笨蛋。”感覺身邊的人並沒有抬腳走開的動作，寒墨麟伸腳踹了他一下，“去原來放石床的地方。”
赤長生一臉無語的應了一聲，站到了青石床原來所在的方位抬頭向上看去，一個在視線中小的像指甲蓋一般大的白亮色出現在了視線裏。
“確實有路……但是我們似乎過不去。”赤長生有些泄氣道。
“很小？”聽著寒墨麟的話，赤長生甚至都覺得這個人是不是並沒有失明，其實還是什麽都能看見，此刻就是為了故意耍著他玩，可是看著寒墨麟澄澈的一雙瞳孔，赤長生又萬分唾棄自己沒事瞎猜。
“看來想要出去，應該需要爬很高的距離了。”
“你的意思是，出口離我們很遠？”赤長生有點醒悟過來了。
寒墨麟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帶著點兒無奈的笑容，“我這樣爬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眼睛瞎了，手腳又沒殘，有什麽不可能的。”赤長生皺眉，這個人是怎麽一回事兒啊，怎麽突然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聽著就像要自己丟掉他一樣，赤長生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
寒墨麟笑笑，“沒錯，我是手腳沒殘。可是你半殘了吧。靈力恢複的怎麽樣？”
“那有什麽的，我們可以在這裏調息好了再上去。”赤長生拉著寒墨麟坐到了那片小小的亮光底下，“你抬頭看看，沒準很快你就能發現自己可以看到了呢。”
“我的眼睛，可能好不了了。”寒墨麟笑的眼睛彎彎的，“其實我並不後悔自己會陪你走這一遭，至少到現在你都沒想過拋掉我這個負累，不愧是我寒墨麟的朋友。”
“你這交代遺言一樣的話聽的我想揍人。”赤長生覺得自己的額角有青筋在跳，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估計你我二人都是上不去的。這裏太高了。”寒墨麟雖然看不到，但是指甲蓋大小，聽見這樣的話，這看上去不大的空間，頭頂卻可能是萬丈的距離，第一，怎麽能上到洞口，第二，怎麽能爬上去。憑著他們二人是絕對上不去的。
就算他二人未曾受傷的時候都不一定能做到。
萬丈。
寒墨麟想想又有些好笑，若是真的有那麽高，他們二人是怎麽從那麽高滾落還仍能活著的，荒謬，跟來到的這個地方一樣荒謬。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隻能被動的接受。
“你想說什麽？”赤長生有些警惕的皺眉，“我是絕對不會拋下你自己跑掉的。你不過是眼睛看不見了，我當你雙眼，足夠。”
“切。”寒墨麟輕笑了一下，“你在想些什麽。”
他沉默了片刻。
“我沒有辦法上去，你更沒有辦法帶著我上去，這裏反正也沒什麽危險，你將食物的三分之二留給我，我有一首琴曲，可以降低你靈力浮空九成的耗費……你先從此地離開，然後記下方位，之後去找族中長輩來此地救我。”
他似乎想好了一切退路……
石室中陡然安靜了下來，赤長生有些無奈的皺眉，“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麽？”
“沒有。”寒墨麟笑開了，不知道為什麽，他今日的笑容很多，似乎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不得了的事情，比赤長生認識他這麽久了，加起來笑的次數都要多的多，他的笑好看的過分，看的赤長生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此事宜早不宜遲，你將食物留下，然後速速準備吧，你我二人都沒有療傷的藥物了，越拖下去隻會越虛弱。”
赤長生順從的點點頭，想到他看不見，連忙開口應了一聲。
他取出了隨身空間之中幾乎所有的食物，僅僅給自己留下了兩枚水果。連著所有的水囊都一並放在了寒墨麟的手邊。“等我回來，我會很快回來接你的。”
“此地離你赤族比較近，就要勞煩你族中的長輩了。”寒墨麟微微頷首，麵上的笑容竟然還保持著，唇角微微勾起。
“怎麽會勞煩。”赤長生連忙否認道。
“那你可要快些回來。”寒墨麟不再繼續接話了，翻手取出一張七玄琴放到了腿上，這張琴，卻還是他小時候練琴時候所用的，平日因為念舊帶在身邊，沒想到今日真的又有了用上的時候。
萬幸還帶了它，不然恐怕他們二人都要活活困死在這裏了吧。“走吧。”他輕輕道，隨著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琴弦錚的一聲響了起來，然後就是一陣盤旋於天空之上般的輕靈音符，不過數個音符，他的指尖就已然通紅，指尖被琴弦劃破，一滴一滴的滲透到這張琴中，琴聲越發清朗空靈。
赤長生未道再見。
他一定還會回來接他的，所以他不道再見。
寒墨麟忍著指尖的劇痛和靈魂的抽痛，生生將這首琴曲彈了三遍。直到收到了赤長生上到了石壁頂上的信號。
剩下的絕壁，就要靠他自己了，恐怕，他的琴曲也影響不到再遠的範圍了……
寒墨麟一大口鮮血咳出，染紅了他的衣襟，整個人倒在了放在腿上的古琴上。彌留之
際，腦海中出現了幾道有些模糊的虛影。
他這一生，得一知己，足以……
“君之曲，高山流水，大有胸懷，兄台既然胸懷天下，何不能容我一人？”
“天下之大，遇見了，便是緣分……國仇家恨，與人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