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連工作多日，還要操心欒馳的下落，即便是鐵打的身體，此刻，寵天戈也不免覺得心生疲憊。


  他搖下車窗，讓風吹進車廂，同時將手邊的音響扭開，隨意調了個頻道。


  「愛得好累，真的好苦，女人不該女人不應該讓男人太累……雖然你是我的一切，也別讓我感覺，愛你很可悲……」


  音響里飄出男人略顯悲傷的歌聲，寵天戈一邊開著車，一邊騰出一隻手來支著頭，不知不覺，他的眼睛有些濕。


  所有的愛情都曾有過甜蜜，他的也不例外。


  只是甜蜜過後，苦澀就顯得更加苦澀。


  將車子開向酒吧一條街，這裡有很多家酒吧，長長的街上足有幾十家，寵天戈在停車場找到空位，將車停好，隨便選了一家，推門走進去。


  像他這樣的單身男人，從一進門，就成了無數女人的獵物。


  只不過，大概是因為寵天戈身上散發著的「生人勿近」的氣質實在太過濃郁，四五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只是過來繞了一圈，便遠遠離開了。


  他滿不在乎地走到吧台，從一開始，寵天戈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獵|艷。


  想到「獵|艷」，他微微一愣，自己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女伴陪在身邊了。一年多以前，他還習慣在空閑時間來到這些地方，找找看起來不錯的女人，發泄一下旺盛的精力，但是後來，他早已沒有這種行為了。


  似乎心頭有了個在乎的人，所以不停地告誡自己，再不能亂來了。


  他在吧台前坐下來，點了杯酒，慢悠悠地喝著。


  一整晚的時間，他不著急，因為不想太早回去，如果夜嬰寧還沒睡著，兩個人見了面，難免又要磕磕絆絆幾句。感情好的時候，連鬥嘴都是調|情，但是現在，吵架就等同於在他們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上，再狠狠推上一把。


  喝到第三杯，寵天戈就有些頭疼，放慢了速度。


  是誰說的，有心事的時候，就特別容易醉，他不想醉，所以只好放下酒杯。


  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試探的問話：「寵先生嗎？」


  他微微回過頭，見到一個戴著寬邊墨鏡的女人，十分眼熟，直到那女人將墨鏡從鼻樑上拿下來一下，又重新戴上，寵天戈才看清，是好久不見的唐漪。


  說是好久不見，其實也不對，他雖然對娛樂新聞不太感興趣，不過在媒體的瘋狂炒作，以及公司的全方位包裝之下，還是能夠讓寵天戈在各個地方都能見到唐漪的倩影。


  她接了國際大導演的新戲，又代言了知名品牌，甚至還有金牌音樂製作人想要勸說她挺進歌壇，等等等等，看來，換了新東家的唐漪，在這個圈裡，儼然混得風生水起，比一年前更紅了。


  「真的是你，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人。好久不見。」


  可能是怕遇到狗仔，所以唐漪沒有摘掉眼鏡，四下看了看，她指了指寵天戈身邊的空位，「能坐下嗎？」


  他聳肩，笑道：「我一個人來的。你呢，我以為你現在出門，身邊要跟著三四個助理，五六個保鏢。」


  寵天戈的話逗笑了唐漪，她叫了杯低酒精雞尾酒，咯咯笑道：「沒有那麼誇張，不過單獨出門的次數比以前少多了倒是真的。怕有意外，影響自己形象不說，也會給公司帶來麻煩。」


  他點頭，看起來，那個衛然對唐漪的承諾是真的，他真的會一手捧紅她，而且比原來更紅。


  「這麼說來，你過得很好。」


  唐漪的酒送了上來，寵天戈沖她舉起酒杯，敬了她。


  兩人碰了杯，就像是暌違多年的老朋友。


  「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不過確實是安定下來了，每一天都要開工，很忙碌，所以也就顧不上去思考那些形而上的問題，反而覺得很充實。」


  唐漪托腮看著寵天戈的側臉，不由得又想起遠在異國的妹妹唐渺，她，也是暗戀著這個男人的吧。


  「唐渺呢？現在聽你的話了嗎？」


  他也福至心靈地提起唐渺，唐漪微怔，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永遠都是透明的。


  「還好，再有一年多就畢業了，我只求她好好安下心來讀書，至於成名與否都不重要。」


  她玩著手裡的吸管，幽幽說道。


  「不好說，」寵天戈搖搖頭，倒是不太贊同她的想法，「你那個妹妹，心比天高。」


  後面的那一句，他沒有再說，不過意思也很明顯了。


  「好了，不說她了，你怎麼樣？我一直很想打電話給你，只是忙來忙去忘記了。怎麼很久都沒有夜小姐的消息了？她們說……」


  說到這裡，唐漪有點兒尷尬，畢竟，那些傳聞都是很不堪的。


  「她懷孕了，在休養。」


  寵天戈知道唐漪後半截頓住的話是什麼，索性也就開誠布公，沒有隱瞞著她。


  她張了張嘴，自然知道這個孩子對於夜嬰寧來說，是一個多麼沉重的負擔，更可以想象，幾個月來，她遭受的壓力有多麼大。


  「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她，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生了孩子，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比這個還要表達她的愛了。」


  唐漪出聲勸道，她很敏|感，也很聰明，見到寵天戈獨自坐在這裡喝悶酒，就隱約猜到，他大概是和夜嬰寧發生了什麼不快，或者是起了爭執。


  「愛？我倒沒覺得，我只是覺得自己倒像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只不過捐獻了一顆精|子給她。她在意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我。」


  寵天戈一聲苦笑，喃喃自語。


  唐漪狠狠地搖頭，大聲說你錯了。


  他用力瞪眼，反駁道：「我怎麼錯了？我哪裡錯了？我已經儘可能地對她好了，可是她根本不領情，反而……」


  她笑，再一次搖頭，說你平時那麼聰明，可是遇到感情的事情，自己也難免當局者迷。


  說罷，唐漪側過身來，正色道：「你知道對於女人來說，懷孕生子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的生命，要對另一個生命負責，她可能會在鬼門關走一遭，也要每天都面對著自己生理和心理的變化。她會發現自己不再像之前那麼苗條了，美麗了，每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她從來沒親歷過的，她又期待又幸福又不安又恐懼。唯一能夠給她勇氣的，就是對新生命的渴望，和對孩子父親的愛。」


  她停頓了一秒，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寵天戈，追問道：「那你呢？你做了什麼？你以為買幾件進口嬰兒用品就是愛了？還是給她找了幾個傭人圍在身邊就是愛了？你有去看過她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嗎？你有去聽過胎兒的心跳嗎？你有去幫她按摩過逐漸開始浮腫的小腿和腳嗎？」


  頓時，寵天戈尷尬地說不出話來，他漲紅的臉上寫滿了兩個大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