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姐姐,我餓
清晨,天邊的雲彩霞光熹微,映射在這片森林之中,喚醒了飛禽走獸,一派生機盎然之象。
一個女子行走在峽穀之間,山穀岩石料峭,有少許奇草異花生長。
女子白衣勝雪,長衫在晨風中微微拂動,霞光映在她無暇的臉畔,使得原本白皙的麵頰微微泛紅,令人心醉。
而她的身前,是一個七八歲的野孩子,上身打著赤膊,隻穿著一條有虎紋皮做成的圍腰,他走起路來顯得頗不自在,一隻手捂著臀部,那裏有些不和諧的挺翹,走起來一歪一扭。
野孩子的身前則緩緩飛著一隻鳥,這鳥明顯肥胖,奮力撲扇翅膀,好像很吃力的模樣。
女子自然就是陸千柔,野孩子自然就是寧徹,而那鳥自然就是胖黑。
昨夜寧徹從眼中取出的膠狀圓片,也是他從密藏府中淘得,確實有透視且能看透法陣的功能,可這東西十分傷眼,所以平時不輕易帶。
他那天在寒潭邊並不是看穿了陸千柔的障目法陣,而是因為他對那裏實在太熟,即便是閉著眼睛也能來去自如,所以那法陣對他絲毫無用。
而他昨晚之所以取出那可以透視的膠狀圓片,完全就是出於惡趣味,想要惡心一下陸千柔。
可是事實證明,寧徹的一切挑釁都是無謂與不明智的。
陸千柔本是一個性子清和之人,不易被人激怒,但這也同時意味著她一旦被激怒,那便一定是滔天之怒。
縱使寧徹的肉身之力已經恢複到了巔峰狀態,但是麵對真武境的陸千柔,依然還是如同蜉蝣撼大樹般無奈。
而他身上唯一能夠讓陸千柔有所忌憚的開天弓,也已經被陸千柔所洞悉,知曉他不能隨意拉啟神弓。
在這等情形之下,寧徹被逮到痛毆一頓自然是難免之事。
寧徹嘴角歪咧,昨夜陸千柔狀若魔神,手持神凰劍,破空追逐他數百裏,不惜令一片片樹林葬身火海也要將他捉住,最終將他當成一個肉球一般扔上天、砸向地,生生地揍了半個多時辰方才罷休,泄了怒火。
陸千柔神情清冷,見前邊寧徹走得慢了些,便抬腳踹了上去,輕喝道:“快點!”
寧徹頓時一個激靈,小小的腰身朝前一挺,疼的齜牙咧嘴的,卻不敢有半點脾氣。
他現在太了解了,這女人看起來溫柔和煦,可實際上卻心腸毒如蛇蠍,光想想昨夜被揍時的情景,他就心底發寒,太他娘的狠了!
惹不起這妞,卻能惹得起這鳥,看起來這胖鳥和這妞關係挺不錯的嘛,他冷冷一笑,取下大弓,立刻就朝著胖黑的腦袋上敲了過去。
“聽見沒有,飛快點!”
胖黑嗚啊一聲被砸落在地上,它被打懵了,一雙肉翅捂著小腦袋,撕心裂肺的慘呼著。
陸千柔一見,立馬急眼,哪有半點所謂的聖女的風範可言,抬腳就往寧徹的“翹、臀”上狠狠地踢去。
“啊哦!”寧徹狼嚎,他被這一腳踹的差點沒有落下眼淚來,太疼了!
“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誰讓你欺負它了!”
陸千柔大聲斥責,然後趕緊越過寧徹來到胖黑跟前,撫摸安慰。
胖黑自然委屈無限,眼淚直飆,用翅膀指著寧徹控訴,然後便一躍鑽進了陸千柔的懷裏。
陸千柔散發母性光輝,看著胖黑可憐的模樣,一顆心瞬間就融化了,細言軟語耐心的安慰著。然後狠狠地瞪著寧徹,看樣子簡直恨不得衝上來跟他拚命。
寧徹撇撇嘴,他清楚的知道胖黑的身體有多強,哪會有這麽脆弱?
一段小插曲之後,二人一鳥繼續趕路,不過這一次寧徹依然在前邊領路,時不時被陸千柔踹上一腳,而胖黑則繼續趴在陸千柔的肩膀上,抹眼淚…
密藏是寧徹在幾年前被妖獸追殺,偶然間發現的,離寧徹所居住的山洞這裏很遠。
這一路上,要經過很多猛獸的領域,寧徹全都盡量繞了過去,除了那三隻嗜血妖虎的領地。
嗜血妖虎終究還是被陸千柔逼了出來,嘶聲吼叫,張開血盆大口,一躍衝天撲向陸千柔,它已然無可退,唯有死戰!
陸千柔震劍,赤色劍影錯亂而至。
“哧!”
紅光滔天,劍氣衝霄,毫不留情地斬向妖虎的周身。
“吼!”
虎嘯震動天地,那是最後的哀鳴!
嗜血妖虎碩大的頭顱被淩空斬斷,悾悾掉落在地,滾動起來,滿是傷痕的軀幹無力的倒下,鮮紅的血液濺射在空中。
這是當日圍攻陸千柔的三頭嗜血妖虎中修為最強的那一頭,也是最後一頭被殺的。
當日三頭嗜血妖虎的本命祭煉之骨被開天弓射出的竹箭所裹挾的領域全數碎滅成了虛無,身體被箭洞穿,體內元力被吸幹,因此落荒而逃,修為更是大跌。
對於這三頭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嗜血妖虎,陸千柔自然不會有分毫的留情,殺起來更沒有壓力,壓倒性獲得勝利。
“好了,三頭妖虎都已死了,現在可以出發了麽?”
陸千柔並非是傻子,這些天也時常跟著胖黑在這片森林中四處轉悠,所以對這裏有些了解。
而寧徹明顯是故意繞了一圈,她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寧徹是想要借著她的手鏟除一些禍患呢。
雖然不喜歡被人利用,但是她也無太多抵觸,畢竟這三頭妖虎跟她也算是生死之敵,她也有複仇的想法。
寧徹被陸千柔不留情麵的拆穿,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忸怩著嘿嘿笑了起來。
“砰!”
寧徹再一次被踹翻,然後他一溜煙又爬了起來,往後蹦了兩步,色厲內茬的喝道:“喂,你講不講道理啊,為什麽又踹我?”
“誰讓你笑得那麽賤!”陸千柔白眼一翻,扭頭就走,完全沒有和他糾纏的興趣。
“我@#%&……”
寧徹氣急敗壞,低聲咬牙切齒地嘟囔:“等著,早晚要把你衣服脫光光,打你小屁屁!看你還敢不敢這麽桀驁!”
哧!
一道紅色光刃襲來,他心神巨震,太突兀根本來不及躲開。不過還好隻是在他跟前炸開,泥土翻飛,揮落在他身上。
“這等狂言還是等你有相應的能力的時候再說比較好。”陸千柔轉身目視他道,“不過,我看你這輩子也沒有可能做到了。”
說完便就要再次轉身,這些天的相處使她對於寧徹的一些瘋言葷語早有了抵禦力,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動不動就找他拚命。
“什麽叫我這輩子我都做不到了。我將來注定是站在世界巔峰的男人,受眾生仰望。到時候,我封你為後,與我一同掌禦乾坤!”寧徹高聲喊道。
“世界的巔峰麽?”陸千柔喃喃輕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後扭過頭,衝寧徹展顏傾城一笑,“若你真能走到那一步,我便是做你身邊一衛道者又有何不可?”
接下來的旅途比較沉悶,兩人都很少言語。一路上,所遇到的凶獸也不少,卻都隻是三階之下,不需要陸千柔出手,寧徹憑著一雙堅鐵一般的小拳頭就能擊潰。
他很拚命,二階凶獸有聚元境強者的實力,靈智未開,但勝在身體強韌。
寧徹每每戰到最終,都是渾身浴血,拳頭破裂,異常艱苦,雖然狼狽,但是依然眸光熠熠。
他確實是被陸千柔刺激到了。
陸千柔的那一句話他能夠聽的出來並非是戲言,但正是如此,才讓他大受刺激。
他三歲那年,意外從祖父與伯伯的對話中得知父母死因。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祖父天下無敵,是他心中的戰神,可是祖父無可奈何的哀歎令他瓦解了這一信仰。
從那一天起,他就立誓要成為這世間的巔峰強者。
可是造化弄人,他竟無法修煉元力,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他毅然進入這片神秘的森林,傳說中這裏有大機緣,可以逆天改命!
他就是抱著這樣的一種心思來到了這裏。
那時,他才三歲半。
若說老天對他不公,那也不對。他一個三歲的孩童,竟在這片被人們視為禁地的森林中生存了整整半年,不可謂不是天賜的氣運!
他在這裏踏上了煉體的道路,小小的人兒卻有大大的心。
後來,他被凶獸追殺,來到密藏,獲得了諸多寶物,甚至還有煉體的功法!
這是一場大機緣!
幾年來,隻要祖父兄長不在家中,他便進入森林修煉。
他這麽拚命,就隻是為了一個很原始的願望,或者叫做夢想——站在世界之巔!
而後滅殺仇敵!
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不能修煉元力的孩童,發出這樣的野望,要與一個傾世大族對抗,簡直是癡人說夢。
或者說他從來都不願意去想。
就如古之大神誇父,眼中隻關注著太陽,奮力追逐,卻忽略了到達太陽的距離。
陸千柔的態度喚起了他內心的隱秘。
可這並沒有讓他氣餒,反而更加的努力起來。
像是感受到了寧徹的失落與異常,胖黑從陸千柔的肩膀飛回到了寧徹的肩膀上,烏黑的小腦袋輕輕摩挲著他的麵頰。
“你其實無需多想。雖然你不能修煉元力,但是在煉體一途上卻天賦異稟,如果能踏出最後一步同樣可以君臨天下,隻是異常艱難罷了。”陸千柔也上前來寬慰。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把你當成矮人族,因為矮人族的族人和你一樣無法修煉元力,卻身體強健,他們走得也是煉體的路。
可是再這片大陸上沒有人敢輕視他們,因為他們的族人當中也有非凡者,可以稱為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存在之一。”
陸千柔的話說得十分樂觀,矮人族能在煉體上有所成就,那是因為他們天生有優勢,有無限歲月的傳承。
而寧徹不過是一個北境土著,沒有傳承,沒有足夠的資源供給,想要在煉體上成就,前期可能有所建樹,但是越往後越沒有突破桎梏的可能。
然而陸千柔這幾日清楚的看到寧徹為了修煉是多麽的瘋狂,她實在不好破滅他內心美好的願景。
寧徹抬手輕輕拍了拍胖黑的翅膀,笑的有些慘然,眼中含淚道:“我並沒有喪氣,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手刃仇敵,為父母報仇而已。”
陸千柔莫名地有些心疼,寧徹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童,就已經為自己擔下了這麽大的重責,而她身為一教聖女,內心卻一直在逃避著自己的義務,這讓她有些慚愧。
她將寧徹的頭攬到懷裏,撫摸著他蓬鬆的黑發,柔聲道:“會有那麽一天的。”
場景被凝固,時間仿佛禁止。
某一刻。
“姐姐。”
“嗯?”
寧徹在陸千柔懷裏蹭了蹭,並深嗅一口:
“我餓了,想吃奶。”
“……”
轟!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