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富貴與貴婦
南瞻部洲，草廟鎮。
正值盛夏，烈日當午。
啪，一滴汗水正好落在禾葉層層包裹的縫隙中。
啪，又是一滴，汗水打在了禾葉上，抖了一抖，跌落在地。
寧有種收起鋤頭扶著腰，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真的太傷腰了，果然不適合做這等農事，要是有一種法寶能夠自動鋤禾就好了！
自己不用動，也就不用流汗了。
隨即他就笑了，做什麽白日的夢，怎麽可能。
如果他機緣來了拜入道門，擁有法寶，他也不會用來鋤禾啊。
“嘿，寧家子，你笑個啥勁？趕緊幹活！”
一旁正幹著起勁的荀富貴頭也不回地道。
他年長了幾歲，最看不慣寧有種這一副遊手好閑的懶漢模樣。
其實寧家原是大戶人家，自從一年前那場瘟疫，有種他那樂善好施的爹娘去世，
這子便整去城裏瞎逛蕩，還是求仙問道。
可仙道哪裏是好尋的，偌大的家產，很快就給敗光了。
如今為了有口飯吃，隻好隔三差五的來幫他做農活。
他從養尊處優慣了，心氣兒高得很，今喊他來鋤禾都不情不願的。
寧有種斜了他一眼，“嗤，了你也不懂。”
“那就別，趕緊幹活吧，不然早晚挨餓。”
“貴叔啊，真是白瞎了你爹娘給你起的好名字，就想那盤中餐，沒出息！”
荀富貴聞言就怒了，真起身擰著脖子罵道：“你出息大，你名字好！婆娘都沒，有個屁種！
要不是看在寧員外當年曾……哼！”
寧有種淡淡一笑：“雀兒焉知大鳥之誌哉！”
“哼，那你看，鳥有多大，誌有多高！”
寧有種欲言又止。
荀富貴搶先道：“嗤，難不成又是什麽求仙問道？”
寧有種瞥了他一眼，果然，就算和這等俗物了，也是徒惹恥笑。
“不出來了吧！神仙老爺收徒那也是選富貴人家。就你，嗤！”
寧有種惱怒荀富貴的態度，於是戲謔道：“吾之誌，不在富貴，而在貴婦也。”
荀富貴像看傻子一樣：“為兄倒是誤會了，你誌向果真不。”
“當然。”
“嗬嗬嗬，不是貴叔打擊你，你個懶球，我敢我家大丫都不瞧你一眼的。何況貴婦？”
寧有種負手一笑，淡淡道：“庸脂俗粉，白送我都不要。”
荀富貴哼了一聲，還想讓他白送，真是做白日夢！
他忍不住諷刺道：“那你倒是去找你的貴婦啊。今活幹不完，晚飯你就別到我家吃了！哼！”
寧有種這半月來還真在找貴婦，他四處探尋朝思暮想，不然也不會脫口而出誌在貴婦的狂言。
隻是，自從那次相逢之後，他便再難遇仙緣。
寧有種不想勞作，於是道：“貴叔啊，弟近來還真遇到過貴婦，你想不想聽聽？”
荀富貴頓時豎起了耳朵，他整日勞作，最愛聽鄉裏軼事傳聞。
“上個月我去縣上……額……遊玩，途中有一片黑樹林，我突然發現一年輕女子在哭泣。”
“哼，然後呢？”荀富貴顯得很淡定。
“她竟衣衫不整！”
“竟有此事？”
荀富貴很想問怎麽個不整法，可又拉不下臉。
隻好眼巴巴地看著寧有種。
“嘖！峰巒起伏白的很。常言：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於是我就過去了，你懂的。”
荀富貴震驚臉，心中充滿了羨慕，這好事兒怎麽不衝他來。
又上下打量寧有種，眼中充滿了嫉妒。
他壓住心緒，：“我……不懂。你詳細來。”神色還有點扭捏。
“遇到這種不平事，我自然是想都不想，就飛快地衝了上去。”
“莫非你把她給？”荀富貴嚇了一跳，又期待地看著他。
“沒有，雖然我速度很快，但有人比我速度還快。”
“啊？”
“隻見一個華衣長裙的貴婦人手持長劍，竟然在半空中疾馳而來！
口中喊著：狐妖哪裏逃！”
“啊！仙……仙人，狐妖！”
“正是！”
“那然後呢？”
“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什麽！”荀富貴跳了起來，嫌棄地看著寧有種，他很生氣。
寧有種攤了攤手，他也很無奈，就這麽錯過了仙緣。
因為那貴婦的一聲怒斥，直接把他震暈過去了，回家後休息了幾才好。
不過見識到一斥之威竟恐怖如斯，自此他尋仙問道的心思就更加堅定了。
“那然後呢？”
“我醒來後，發現樹林一片狼藉！滿地的落葉，樹木都折斷了，地上布滿了劍痕溝壑。
據我推算，她們之間應該是發生了一場大戰。”
荀富貴已經不出話了，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寧有種自顧道：“哦，對了。我在附近還發現一灘血跡。”
“是那狐妖的？”
“一定是的。”寧有種點點頭，“嗯，我還舔了一舔，猩得很。”
“你……”荀富貴現在對寧有種已經刮目相看了，要是自己早就嚇跑了。
“我聽這種妖獸渾身是寶，那仙子不定就是看上了它一身皮肉也不定。”
“嘶……”
這時寧有種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忍不住炫耀道：“這是那仙子留下的。”
荀富貴伸手就想去碰，寧有種哪裏肯給他，又珍重地藏在了懷裏。
荀富貴訕訕道：“阿種啊，嗬嗬，為兄果然沒看錯，你是個有福之人。”
“你既然得了這番奇遇，還來我這田裏鋤禾作甚，咱們去鎮上慶祝慶祝如何？”
“無功不受祿，這錠銀子我是要還給仙子的。”
“不用吧，仙子都飛走了。你受此仙恩，是你的福道來了。”仙子對於荀富貴來太過遙遠，總覺得高高在上的。
寧有種搖了搖頭，不為所動。
荀富貴見哄騙不成，沒了興致。心想，那你倒是去找你的仙子啊！難道她還在我家地裏不成？
不過秉著農民最淳樸的心思，他恭維道：“阿種，等你找到仙子，也成為了神仙，別忘記為兄啊。”
寧有種掄起鋤頭，心想修仙不易，不定等到那一，你恐怕早已是這腳下的一抔黃土了。
不過既然受了你一飯之恩，提攜下你後輩倒也不是不行。
心中得意，寧有種朝著腳下奮力一揮，隻聽噌地一聲，鋤頭應聲而斷，緊接著他整個人就如同被電劈了一般，渾身打起了擺子。
一陣旋地轉，寧有種癱倒在地。
“哎呦！我家的禾苗！！”
這是寧有種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昏迷的寧有種、著急禾苗的荀富貴，他們並沒有察覺，身後光芒衝而起，瞬間消失不見。
九之上，端坐蒲團的一個白胡子老道猛地睜開雙眼，掐指一算再算，緩緩吐出四個字：“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