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臨行布置

  胡楊給邢鵬提出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都是邢鵬沒有去認真思考過的。說明他今天想和胡楊說這件事本身就是一時衝動。


  邢鵬已經比之前成熟了很多，但顯然在麵對感情問題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


  如果隻是單純的感情問題，胡楊一定不會給他任何意見。年輕人的感情路就應該自己去走，你跑，你跳，你瘋，你摔，你痛，你哭，你站起來繼續衝，過程本身就是成長。


  但邢鵬不一樣，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他現在是華夏科技管理層的一員，他掌握著大量的資源，管理了幾家規模不小的企業，他的行為和決定將會影響許多人的生活。


  所以胡楊對他是有要求的。他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他需要走之前就想好幾步。今天這件事他並沒有提前想好結果，就更不可能想好應對策略。胡楊希望他能現在補上這幾步。


  一杯熱水在手中由熱變涼，邢鵬緊鎖的眉頭才漸漸鬆開。他抬頭看向胡楊，眼神逐漸變得穩定。


  邢鵬一口喝光杯裏的水：“楊哥，我想好了。”


  胡楊看向他說道：“做事之前都要想一想。不要讓行動比你的腦子更快。”


  邢鵬點頭：“知道了楊哥。我以後做事之前會想各種可能的結果，想各種應對的方法。”


  胡楊欣慰的點點頭，說道：“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張愛萍的資料明天會給你。”


  邢鵬起身的動作微微一頓，但並沒有說什麽，轉身離開了屋子。


  胡楊心裏歎了一口氣，邢鵬對張愛萍是真有感情。因為胡楊這麽說就相當於證實了的邢鵬的推測。


  其實從胡楊一開始就沒有否認，邢鵬就應該已經知道了這個答案。在這裏還會有些許的反應，證明他剛剛心底裏還存著一絲邏輯上不該有的期待。


  邢鵬離開之後，胡楊也完全沒有了睡意。看了看時間，胡楊掏出衛星電話打給了一個遠方的朋友。


  第二天上午，胡楊來到了鐵西特鋼廠。新高爐正式投產之後，這還是胡楊第一次來這裏。當然胡楊對這裏關注從來都不少，每一個新產品他都會親自檢查樣品。


  雖然正式投產才幾個月，但訂單卻已經排到了明年。胡楊拿出來的特種合金配方都是眼下市場上最缺的。在鐵西特鋼搞出來之前，國內隻有很少的特鋼廠能做出來，但基本不會流到市場上。出廠之前就會被訂購一空。


  鐵西特鋼生產幾種合金雖然不是填補了市場空白，卻也是完全不愁銷路。胡楊是大老板，到廠裏自然會受到熱烈的歡迎。


  雖然沒有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但這個歡迎的氣氛還是非常熱烈的。一大幫人圍在胡楊身旁，就把他當成一般的領導那樣接待。


  胡楊配合著他們的流程，一直到大家都走進辦公室，準備給胡楊做工作報告。


  報告胡楊肯定是不會聽，那個太浪費時間了。


  胡楊拜了拜手，示意大家都先停下來：“我有幾個問題想大家一起思考一下。”


  雖然胡楊突然提出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依著多年來養成的對與領導的服從意識，還是試圖貼近胡楊的思路。


  胡楊的第一個問題：“我是誰，我的身份是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他們能給胡楊的答案也不外乎，“領導”，“老板”，“經理”，而已。


  胡楊也沒有難為他們非要找出新的答案來，這一題他自問自答：“商人，這是我站在這裏的身份。所以下一個問題是，商人的本分是什麽？”


  “遵紀守法。”“守法經營。”“依法納稅。”.……

  這次的答案要比前一個問題多，卻還是都沒有說到點子上。


  胡楊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來，說道：“商人的本分是逐利。我承包這個工廠的目的，說到底還是為了賺取更多的利益。”


  “商人逐利”這個道理是大家真的不懂嗎？這裏又沒有三歲的孩子。但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犧牲奉獻才是主流價值觀。逐利這個想法太自私了，太容易讓人聯想到的資本主義，所以大家並不是想不到，而是不願意去想。


  就像大家都知道這種歡迎的固定程序，其實本身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非要說有，那就是麵子好看，虛榮心能得到大滿足。但這些對胡楊來說依然沒有什麽意義。


  稍微給了大家一點緩衝的時間，胡楊接著說道：“這是我的工廠，我給你們所有人發工資。而工資換來的就是你們的勞動力和你們的時間。這個我想大家都應該都可以明白。”


  得到大家肯定回應之後胡楊笑著說道：“每年有52個星期，所以有52周日。再算上一些帶薪的假期。取整一下每年的工作日有300天。每天工作時間是8小時。那麽下麵就請大家在心裏默算一下，自己每天的工資是多少？每個小時的工資多少。順便也算一下剛剛參加歡迎的那些工人們，每個小時的工資是多少。”


  稍頓了一下，胡楊笑著說道：“算出來之後，大家也去剛剛我站的地方站一下。感受一下我剛才看著你們這多人歡迎我的時候，是一種什麽心情。”


  說完胡楊就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這道計算題很簡單，小學畢業的人解起來都會毫無壓力。就是把一個月的工資乘12然後除300再除8。


  就是一個這麽簡單的數學運算，胡楊相信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過，更不會去算。胡楊讓他們做的，都是對他們來說十分陌生的事情。是在計劃體製下，沒有人會去想的問題。


  而現在，當他們算出了結果，開始代入胡楊這個老板和商人的角色，並且站到剛剛那個被人群熱烈歡迎的位置上之後。


  他們再看到的就不再是人，而是一大堆錢。


  剛剛的歡迎過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參加的人最多的時候有七八十，到最後待在會議室裏的還有將近二十個。


  把人數累加乘上每小時工資之後，所有人都會對這個數字非常驚訝。


  原來，一個歡迎儀式竟然這麽值錢！


  而這些錢，則都是作為老板的胡楊要付給他們所有人的。而他們所有人在過去的這一個多小時裏，至少參加的所有工人並沒有為老板賺回任何一點利益。


  這就是胡楊想要告訴他們的。


  胡楊離開之後就徑直走向高爐縮在的冶煉車間。幾分鍾後，廠裏的幾個領導都趕了過來。


  廠長賈政代表領導班子表態：以後再也不搞這樣的歡迎儀式，不搞形式主義，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抓生產上，努力提高產量，增加工廠的收入.……

  永遠不要懷疑體製內領導幹部的理論能力。這種表決心的形式，他們絕對有能力在十分鍾內在心裏，打出一篇不少於一千字的腹稿。


  借用賣油翁的那句話：無他，唯手熟爾。就是說的次數太多了，都有肌肉記憶了，張嘴就全都是套詞。


  賈政的反應還是很快的。他很快就發現胡楊並不吃這套，於是便果斷做了結尾，把話頭送回給胡楊。


  胡楊自然的接過來，說道：“也不是說完全不搞。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一定要警惕一刀切的習慣，那是懶政的表現。該要搞的時候還是要搞，而且要好好的搞。但具體到我這裏，就完全不需要。不是我不喜歡被熱烈歡迎，而是因為付出這些成本並沒有產生任何價值。因為我的好惡並不會為工廠創造任何價值。如果能創造價值，哪怕隻是可能創造價值，那就要毫不客氣的狠狠搞。”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胡楊走遍了鐵西特鋼的所有車間和倉庫，幾乎沒有落下一個角落。


  鐵西特鋼原本底子就不錯，當初就能自負盈虧。現在有了華夏科技的投入，加上領導班子的能力也都不錯，發展當然是比之前上了一個台階。


  雖然還有一些老觀念老方法造成的問題，但胡楊並沒有打算親自動手解決。一是沒精力消耗在這些小事上，二是給李億峰留下一些可抓的小辮子。


  鐵西特鋼將來也必然會走到改革的這一步。不多留點問題，哪裏有充分理由對他們下手呢。


  總之，壞人都讓李億峰來做。反正那個人也從來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


  前麵已經敲打過了，那後麵就基本都是好話了。一個巴掌一個甜棗的套路很老，但也的確好用。


  離開之前，胡楊和班子的四個人開了一個小會。


  小會很簡短，因為內容很簡單，一共就三條。


  第一，要求從現在開始不要接受新訂單。就算預付全款也不接。


  第二，現有訂單的生產進度要往前搶，但發貨進度按原計劃進行。合理安排加班，加班費要適度上調。


  第三，做好隨時更換產品的準備。一旦接到通知更換冶煉的合金，就要全力以赴，爭取最短時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