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以本傷人
趙鯤大約應該算是一個紈絝。為什麽是大約?從六零年走過來的人和事,加上一個大約,大約都沒什麽錯。
就像趙援朝和周朝先這樣的大院子弟,其實大約也可以叫做紈絝。但他們自己肯定不會承認。激怒一個紈絝子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削他的麵子。這也是管衝剛剛在做的。
當你的對手是一個普通紈絝的時候,這是一個非常簡單且有效的方法。伴隨憤怒而來的,還有智商的下降。雖然原本就應該沒多少,但再少一點不是更好嗎。
自己人肯定是越聰明越好,對手肯定當然是越蠢越可愛。一個蠢笨衝動的紈絝,肯定要比普通的紈絝更容易對付。怒火中燒的趙鯤,砸爛了桌上所有的東西。
如果管衝知道他此時的反應,一定會非常的滿意。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怒火會讓人思考行程變短,從而做出很多衝動的決定,使出很多昏招。
發泄了一通的趙鯤,終於想起打電話給自己背後的人。而這個時候趙鯤才發現,自己剛才把電話也砸碎了。火急火燎找了另一部電話。此時距離行動失敗,已經過去了五六個小時。
趙鯤背後的“人”是美國的KBC新聞集團。其實說合作是有點抬舉他了,與KBC新聞集團相比,一個趙鯤的確不算什麽。但這個國家的特殊性決定,必須有一個這樣的代言人,才能在這裏展開活動,至少名義上要有一個本地人。
其實更準確的說,趙鯤隻是一個被選出來並推到前台的傀儡。
當然,趙鯤自己並沒不這麽認為。
他趙鯤自認在上海還是有一號的人物。傀儡這個詞怎麽可能和他拉上關係。
這次激進的行動,與KBC新聞集團一貫的風格並不相符。說趙鯤是始作俑者,還真是沒怎麽冤枉他。
雖然他對行動的細節毫無了解,卻極力促成了這次行動的發生。原因很簡單,因為新聞集團那邊開始是傾向另一套方案的。
趙鯤想得是,要什麽都聽你們的,哪能顯出我有本事來。趙鯤的邏輯就是,他要表現自己,給自己增加更多的分量,從而獲得更多的好處。
所以也不能說他就是一個簡單粗暴的人。因為不管新聞集團那邊提出什麽方案,他都會唱反調。這就是典型的,為了反對而反對。
趙鯤告訴聯係人,相比慢悠悠的收購談判,他更加喜歡簡單粗暴的方式。
而他的聯係人也同樣不是一個有太多耐心的人。幾天可以搞定的事情,為什麽要花幾個月呢?
於是一次執行很專業,但決策很不專業的行動就這樣發生了。
新聞集團背後有很廣的關係網。傳說中與很多官方和非官方組織都有合作。幾天之內就能從東南亞找到到一直隊伍,並且送入中國境內,這可不是普通企業有能力做到的。
如果是一般普通的對手,簡單粗暴或許的確是最高效的方法,但管衝和《華夏信息》不普通。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普通的話就不是《華夏信息》,也更不會被他們盯上。
按照這個邏輯,從一開始方案的方向就是錯誤的。
趙鯤與美國人終於重新建立聯係的時候,參加行動的外籍不明身份人士,都已經登上離境的貨船。當然,他們的行動也都在管衝他們的監視之中。
這次行動的失敗,自然要有人來承擔這個責任。趙鯤暫時還算是不能替換的,所以他之前的直接聯係人就領到了一口黑鍋。
新的聯係人比之前那個稍微年紀大一點,好像更穩重,但實際上是更傲慢。
對於前任的所有行為,他都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了不屑。而對於趙鯤的抱怨,他更多的隻是敷衍。但他敷衍的很不用心,就連趙鯤都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是在敷衍。
但生氣歸生氣,趙鯤現在總不能再砸一次電話。好在電話那頭說話陰陽怪氣的男人,至少同意了趙鯤立刻開始報複行動的想法。並同時承諾,最重要的活動資金立刻就會到位。
兩人的交流不多,很快就結束了這次遲到了很久的電話。放下電話的同時,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罵了一句髒話送給對方。他們都很清楚,自己不喜歡對方,對方也不喜歡自己。
不過這都沒關係,反正都沒拿對方當自己人,隻要能各取所需就夠了。
現在對趙鯤來說,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現在這一腦門子怒火要怎麽發泄。
接下來半個月時間裏,《華夏信息》的主編房堃接到了全國各個辦事處的回饋。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求助。求助的情況也全都一樣,那就是“盜版”。
被盜版的問題已經存在很久,胡楊和管衝一直都沒有動手。所以房堃這裏也隻能不聞不問。
而現在盜版的人突然變得硬氣了起來。不再偷偷摸摸的抄襲,而是公開的和華夏信息站了對台。
雖然各處起的名字都不同,像是這個信息,那個周報之類的。但都拿出了類似的套路。
《華夏信息》的收入中,現在大部分是廣告費。就是商品想要大篇幅的廣告,那要給錢才能在《華夏信息》上出現。
這種模式在後來九十年代以後,應該是被廣泛認同的。但在現在,多少還是會有一些小問題。大家對廣告的價值並沒有相對客觀的概念。
尤其是在開放推進稍微緩慢的地區,大家的思想還很大一部分停留在計劃體製中。認為一個介紹信和上麵的一個條子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為啥要用真金白銀還買呢?
而在沿海的中東部地區,也不是完全沒有不同的聲音。廣告和廣告費在現在還是一個新鮮東西。絕大多數人都還無法理解廣告投入和銷售之間的關係。
酒香不怕巷子深早已經是過去式,但很多人還是認為這老話說的沒問題。
之前隻有《華夏信息》一家的時候,不管有什麽想法也隻沒有第二個選擇。而現在,有人敢於站出來直接挑戰《華夏信息》這個情況就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反饋主要集中在東南沿海地區,長江中下遊地區。時間發生的也非常相近,都是在差不多一周前開始出現,客戶開始出現流失的情況。
這些單位交錢買廣告的時候,都會被要求簽署一份合同。合同的內容放在兩千年後,其實是十分常見的商業合同。除了清楚的寫明了費用之外,還有甲乙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同樣也還會有違約應當承擔的責任。
值得一提的是,簽署這份合同的時候,大多數人應該都沒有詳細的閱讀過。雖然他們都有一份的原件。
房堃從流失的客戶那裏,很容易的就打聽到了他們“流失”的原因。
很簡單,也很粗暴。
《華夏信息》上登廣告是要收費的,而挑戰者那邊不收,不僅不收,甚至還會還能拿回一些錢來。也就是說,挑戰者正在花錢買產品在他們的抄襲雜誌上刊登廣告。
當然,這個錢並不是白拿的。要承諾不再跟《華夏信息》合作,才可以拿到這筆錢。同樣他們也會提供一份合同。
KBC新聞集團的戰略開發部製定了這個計劃。在不能順利購買《華夏信息》股份的前提下,他們就會進行這套方案。邏輯很簡單,打壓《華夏信息》的市場份額,讓《華夏信息》陷入困境,從而降低《華夏信息》的市值。
然後再進行下一輪的威脅和收購。一般來說,到這個時候多數企業都會選擇不再堅持。重新開始與他們進行收購談判。
至於那些不一般的,就再進行一輪打壓。
以本傷人,就是這個方案的核心。在己方資源足夠充足的情況下,最大限度的利用己方的資金優勢,自損一千,傷敵八百。
這種方案執行的前提條件,就是己方的流動資金儲備一定要大於對手承受上限。
簡單來說,就是對手在損失100塊的時候會投降或者破產。你就需要至少101塊的儲備。而且這101塊的損失並不讓自己陷入困境中。
當然,實際操作中101塊是肯定不夠的。肯定要高出很多才行。而在KBC新聞集團一方的評估中,並沒有考慮過以上這些問題。因為他們認為這個問題並需要去考慮。
在美國人眼裏,八十年代的整個東亞地區,也就是日本和韓國算不錯。其他國家都是落後而貧窮的。
一個中國的,成立不到一年的,沒什麽根基的雜誌社,在有半個世紀曆史的KBC新聞集團眼中,並沒有什麽需要特別警惕的地方。
至於資金,那更加是沒有什麽可比性。
於是,一大筆資金通過各種渠道進入了國內,匯集到了趙鯤手中,又從他的手中分散到了全國各地。
這顯然是一種很不“大陸”風格的商業運作。這種資本入侵和對抗的方式,一定是來自成熟的資本市場環境之中。未來我們的企業走出國門之後,就經常會遭遇類似情況,虧也是沒少吃。
但這次,是他們走出了自己的國門,到了咱家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