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談條件
胡楊的車停在了辦公樓大門口,他走下車沒有等任何人,直接走進了辦公樓。
而那位胡廠長則在迎接了區領導之後,立刻讓他們進行現場講話。領導們還是比胡楊上路的,一套現場講話立刻就平複了工人的情緒。
胡廠長接著出來又安撫了一下工人。按照一般的流程,領導們先上樓。而他則現場在這些工人之中選出了幾個代表,上樓參加接下來的會議。
至於胡楊,則早就自己來到了會議室坐了下來,手裏拿著一本剛剛從香港寄過來的雜誌翻看著。
除了領導們進來的時候,很正式的打了招呼之外,胡楊都沒有再和旁人說過一句話。
這幾位區領導都是分管工業口,所以胡楊也算不上陌生。但也真沒打過什麽交道,這方麵原本都是邢鵬負責的。而現在,邢鵬他們都在外地。
又等了十幾分鍾,胡廠長帶帶著五個工人代表走了進來。三女兩男,果然還是中年婦女做主力。
依然是按照正常流程,所有人麵前都有了熱水之後,胡廠長正式的介紹了參會的所有人。
區領導是區工業局一個處長和兩個科長。華夏科技這邊是胡楊這個總經理。冷軋設備製造廠這邊是廠長和書記,工人這邊是五名代表,其中一個來自工會,一個來自廠辦,另外三個都是來自被承包的分廠。
介紹完參會人員之後,那就應該今天會議的主題了。從這開始胡廠長就不方便繼續主持會議了,工業局的那位姓沈的處長開始主持議會。
“這次冷軋設備製造廠發生的情況,我們工業局各級領導都非常重視。並委派我們三個到這裏來,聽取各方的訴求,幫助你們解決眼下的這個問題。我看就由工人代表先來談一下。”
幾個工人代表略一商量,便讓工會的那個代表先說。而這位工會幹部也是有準備的,掏出了一份寫好的報告,開始念了起來。
說起來,寫的還算不錯。至少行文還是流暢的。各種套話用的也都算恰當。唯一的問題就是,對於問題本身提得太少。大約可以看做是一個代表了工人們的態度的表達。或者也可以算是一個決心書。
主要目的應該就是明確今天的行為,並不是對新形勢和新政策的對抗。工人階級的態度還是端正的,對於政策還是擁護的。他們今天針對的隻是作為承包一方的華夏科技。
雖然沒有提關鍵問題,但領導們還是對於這個態度進行了肯定的。從這個方麵的來看,這次看似突發的事件是有準備。充不充分另說,但準備是一定是有的。
態度首先要確定下來,這就算是給整件事兒首先定了性。無論做什麽,首先要把問題定性為人民內部矛盾。有了這個大前提,那無論之後有什麽結果都不會有大問題。
在分管領導進行了點評之後,下一個說話的就是廠辦的那位。他的發言依然沒有太多關於今天的問題,而是大篇幅的介紹了這幾天分廠發生變化。
當然,耍筆杆子的人總是有本事充分挖掘中文豐富的表達方式。正如“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一般,這次分廠被承包之後的“現狀”,在他的描述中似乎並不是非常好。
依然當然,深知種種明規則和潛規則的筆杆子,是不會直接說不好的。他會把不好藏在字裏行間,所以胡楊總感覺聞到了一股幽怨的酸味。
承包的政策肯定是沒問題的。筆杆子不敢吐槽,所以他強調的是個案,是這次華夏科技與冷軋設備廠的合作有問題。
敏感的問題都小心避開,重點是說在改變模式的過程中,都有什麽樣的問題。而問題自然是華夏科技這邊的比較多、比較大。
不說內容怎樣,光說行文結構和起承轉合啊,都算是很有水準的。
關於這一段,領導的點評和簡短,十分吝嗇自己的詞句。但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仔細斟酌過的,準確且沒有歧義。
需要注意的是,這次會議是需要有完整會議記錄,而且是要歸檔的。
領導短暫點評之後,就輪到胡廠長了說話了。在這個場合中,區裏的領導不光是坐在中間,作用也是中立的。他們是來指導和督促三方,盡快並妥當的解決所有問題。
這裏是有三方的。一是,承包方華夏科技;二是,被承包一方冷軋設備製造廠;還有三是,這些工人代表代表的工人們。
在代表了的工人一方的發言之後,自然就要作為工廠一方的回應。
針對分廠那位代表的發言,胡廠長進行了一些頗具太極拳意境的回應。基本上就是回避所有矛盾,然後和成一灘稀泥,所有問題都變得模棱兩可,都可以再聊一聊談一談。
那位處長說道:“剛聽了胡廠長的發言。他提出一些解決方法,在我們看來,是可以嚐試一下的。我們一貫的做法就是提出問題解決問題嘛。但是我在這裏要稍微批評一下剛剛發言的兩位工人代表。有問題可以通過正常途徑提,沒有必要搞這種的群體活動嘛。”
“其實我們之前口頭的和廠長提過.……”
“領導批評的是,我們以後一定講究方式方法。”
雖然是批評,但這其實一個台階,這兩個工人代表借著這個台階平穩落地。
處長又看向胡楊:“華夏科技的胡經理,對於這些問題也談談你的看法。”
胡楊淡淡回了一句:“不是還有三位沒有說話嗎?都一起說完吧。”
處長略一思索,說道:“這也好,三位工人代表談談你們的問題吧。誰先來?”
“我先來。”說話是一個中年女工,她的表情充分的表現出了她內心的急不可耐。而接下來她的說的內容,也充分詮釋了相由心生這句話。
這位大姐不僅噸位不小,嗓門也不小:“我先來說,我是咱們廠的一個普通工人,我叫張春紅。我今天就是代表廠子裏的其他工人同誌們來這裏說一句,不公平。”
一個科長問她:“哪裏不公平呢,張春紅同誌你好好說說。”
大姐聲音又提高了幾度:“不公平的地方可多了。憑啥隻有那兩個分廠被承包了。憑啥他們說用誰就用誰。憑啥以前說好的,現在都不好使了。憑啥他們分廠的工資就比我們的高.……”
科長問:“有什麽是說好的,現在不算了?”
大姐說道:“有啊,就是說好的給我們子女安排工作。”
科長問道:“胡廠長,關於職工子女的工作問題,你們廠有什麽具體規定?你們又是如何具體實施的?”
胡廠長趕緊說道:“這個我們和其他單位一樣,雙職工子女優先安排,然後是一般的職工的子女。張春紅同誌的兒子屬於後者,我們也已經給他安排了的工作。”
科長轉向了張春紅大姐:“胡廠長說已經安排了工作,你怎麽說?”
哼!
張春紅先哼了一聲才說道:“那叫啥安排,就是一個臨時工的崗。一個月才二十來塊錢,夠幹什麽的呀!”
胡廠長有些頭疼的問道:“那你想怎麽樣呢?”
張春紅大姐早有準備的,立馬說道:“把我兒子安排進電機分廠。”
科長問道:“為什麽要去電機分廠?”
張春紅大姐理所應當的說道:“掙錢多啊。我可聽說這兩個被承包的分廠,工資最低也有五十多塊錢。我兒子就得安排到電機分廠。要不然,這個承包我們就不答應。這還是我們的天下吧!這還是工人階級的工廠吧!我們工人還是這裏的主人吧……”
這位大姐的吐槽還在繼續,胡楊卻沒有耐心再聽下去。
所謂的爭取公平,不如說是“均富”或者“均貧”。華夏科技承包下的兩個分廠之後訂下的工資水平,肯定是超過原廠的平均水平。
而看到他們這邊的待遇好了這麽多,有些人自然就開始不平衡。他們完全無視了為什麽會有這種差距的原因,而隻看到了後麵結果。
被忽視的這個過程,就是嚴格的考核篩選。
胡楊的工廠肯定不會什麽人都要。原分廠的人都會刷掉一大部分,更別說是那種沒有工作經驗的“兒子”。
再往後他們要說什麽,胡楊也差不多猜出了個大改,無非就是為自己索要更多的利益。
胡楊聽著他們喋喋不休的聲音,突然想起了說唱也就是RAP。這幾個人的嘴皮子如此之溜,稍微練練就應該很有前途。
等到三個人工人代表,總算把所有訴求多說完,已經是十幾分鍾之後了。
除了胡楊之外,其他人都對這些訴求做了詳細的記錄。雖然沒有細聽,但十幾條肯定是應該有的。
沈處長放下鋼筆,抬起頭看向胡楊這邊:“胡楊同誌,你對工人代表所提出的這些問題,有什麽想要說的?”
“我要說的就一句。”胡楊的目光從幾個人身上緩緩掃過,說道:“這些和我們華夏科技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