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看見天花板
盯著一台數控加工設備看久了，你會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一切都是那麽簡單。堅硬的金屬在高速轉動的刀頭下的，是那麽容易的，輕而易舉的，就變成了設定好的樣子。
科技產品總會給人帶來這種不真實的感覺。機械加工設備如此，電子產品更是如此。在更早一些年代的科技的別名是，巫術、魔法、神術等等等等.……
所有人，真的所有人，都對這台機器充滿了占有欲。這樣一台設備如果弄回國，那……
那真是畫麵美到不敢想啊！
在這台機器給考察團帶來的震撼，比之前所有加起來都要大。以至於接下來的其他參觀項目，大家都好像缺少了一點點熱情。
胡楊很專業的應對著的翻譯和觀察的工作。寶馬總公司的內部，可不是能夠隨便進的。尤其是其中的研發實驗室，集中了大量極富價值的研究成果。如果能把這些弄回去，那.……
做夢都會笑醒的。
到外麵來考察的意義就在於，要看到現在的天花板在哪裏。閉關鎖國，閉門造車都已經被證明是絕對錯誤的做法。
不過說起來，這個天花板的確是有點高。我國的汽車工業，尤其是民用汽車這一塊也就是剛剛起步，而這裏卻是全世界最好的汽車製造企業之一。
中午的工作餐依然是在移動中的大巴上解決的。下午要去的就是的大名鼎鼎的西門子集團。
奔馳寶馬一直以來都是高級車代表，但在德國出租車都是奔馳的。這是去過德國的人，回來之後會經常說到的梗。
原產地可以用更便宜的價格購買，更便宜的成本維護，這個邏輯其實很容易想得明白。但這同時也的確體現出了德國整體的經濟水平。
休息的時候，田震把胡楊叫了過去，說道：“小胡啊，今天上午的考察的你有什麽感想。”
胡楊說道：“首先是震撼吧，德國的工業水平和他們嚴謹的工作態度。”
田震又問胡楊：“那在你看來，我們國家要多久才能追上德國工業水平。”
胡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左右看了看，搖了搖頭：“這個我可說不好。”
田震笑罵道：“滑頭。知道你說話小心，挑點能說的說。”
胡楊有點靦腆的撓了撓頭，說道：“我覺得吧，一個國家的強大的應該是綜合性的強大。工業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但也不是唯一需要被重視的部分。我們國家要做強國，但成為世界第一強國，並不是這個目標的必要條件。德國的工業水平是現在世界一流的。我們要以德國為目標，但並不是一定要追上或者超越。”
田震沒好氣的說道：“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就是想說短期內根本不可能趕超德國的工業水平。”
胡楊趕緊說道：“那個，重點是後麵的部分。”
田震說道：“你這話的意思，是說咱們隻要強，但不需要最強。”
胡楊接著說道：“咱們國家地大物博人口眾多。隻要讓平均值稍微提高一點，就能產生巨大的總量提升。我覺得我們更應該專注於這個部分。高端技術不是不需要，而是沒那麽急迫的需要。”
田震輕輕點頭，說道：“這個想法你以前好像說過。也怪不得你不願意說出來。這的確是和現在的……不太相符。不過你說的是有一些道理，就像那個水桶理論。一個國家的國力強大與否，很多時候並不是取決於最高的那塊板子。”
其實胡楊一開始就知道，這段對話其實是說給所有人聽的。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像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一樣，表現出初生牛犢的衝勁，三年超英五年趕美的幹勁。
然而，胡楊並沒有按照常理出牌。雖然很委婉，但他依然說的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關注科技的最前沿是對的，也是必須的。一個國家級的結構，必須時刻了解科技的最前沿。但就像他說的，關注和追趕是兩回事，知道和做到也是兩回事。
在和胡楊交談之後，田震又對大家說了一段話。主要的意思就是鼓勵大家，不要因為有差距而氣餒。雖然客觀的說差距真的不小，但我們還是要有信心。
思想動員之後，考察團來到了西門子集團的總部。同樣都是大型跨國企業，西門子的廠區，則完全是一種現代到有些未來科幻感的風格。
西門子的總部並沒有任何生產線，隻有進行研發的實驗室在總部。所以他們也隻能參觀這些實驗室。
其實家電製造業中所包含的科技含量，一點也不會比汽車製造業少。
新材料、新芯片、新的電路設計、新的產品設計，這些東西的技術含量很高。
但是這裏並不需要五軸聯動高精度數控加工中心。所以帶給大家的直接視覺衝擊，明顯要小很多。
而對胡楊來說，西門子集團在他心裏的位置排序是要高於巴伐利亞機械製造。
西門子也是一家超過百年的企業。一直以來都是電子電氣工程領域的先驅者。在他們手中誕生過很多次世界第一。這個領域中的研發力量非常強大。
另一方麵，西門子公司與中國的關係一直不錯。雖然依然受製於“巴統”的限製。但至少是願意與我們合作的。
就在剛剛過去的1984年，西門子剛剛為我國建設了第一條高壓直流輸電線。
這條輸電線可以將1,200兆瓦的電力，從位於長江中遊的當時中國最大的葛洲壩水電站，輸送到遠在上千公裏之外的上海市。
此項工程計劃於1990年之前完工。充分顯示了西門子在安裝高技術設備方麵的專業性及其產品的可靠性。
而這更多也是展示出了，更多的合作的可能性。
在研發實驗室的考察時間不長，更多的時間留給了後麵的談話環節。田震團長代表考察團和中國工業及機械主管部門，表達對於西門子公司的感謝，並強調了之前合作的重要意義。然後就是希望能有更進一步的合作。
按考察團的級別來說，原本是沒有資格代表國家和西門子談合作的。不過這回情況特殊。因為大隅公司的事情，德方對考察團的熱情程度明顯相較上次提升了不少。
包括安排的這些考察目標，都是德國現在最頂尖的企業。而像研發實驗室，核心裝配生產線這種敏感的地方，以前我們都是沒有機會參觀的。
所以說現在正是談判的最佳時刻，打鐵要趁熱才行。說現在是“蜜月期”是有點誇張的。但現在的確是兩國工業領域，近十幾年來關係最好的時候。
田震的心裏很明白這一點，所以立刻進入了狀態。不奢求這麽短時間就談出成果來。但至少要為以後的談判，打下一個更利於我方的基調。
經過大半個下午的談判之後，考察團領導們緊急開了一個會，並且打了好幾次越洋長途。最終決定將這個談判調整為最重要的目標之一。必要的時候，可以自行改變既定行程。
胡楊今天也是很快的結束了晚餐，用得還是那個很累的借口。大夥都已經習慣了他吃了飯就要睡覺的作息時間。隻是會在背地裏，稍微吐槽一下這個小夥子體力真是差。
離開餐廳之後，胡楊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馬上回房間睡覺。而從沒有監控的消防通道上樓。
這兩天胡楊已經摸清酒店的結構，對這裏的住客的情況也進行了梳理。胡楊帶著兩根發卡去了幾個已經踩好點的房間，並在裏麵借了一些東西。
最後胡楊撬開了一間確定沒有人使用的房間。在這裏把剛剛借來的東西，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十幾分鍾後，離開這個房間的胡楊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手工訂製的禮帽，小羊皮的手套，頭層牛皮的短靴。
胡楊的臉色要蒼白很多，黑眼圈濃重，最大限度模糊了蒙古人種的麵部特征，並強調了線條和棱角。年齡看起來也老了一些，給人的感覺是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感覺。
他的左邊口袋裏有雪茄和一個銀質酒壺，裏麵裝著單一麥芽威士忌。右邊口袋裏有個小盒子，裏麵裝著某種著名的白色粉末。那張最重要的不記名債卷，則放在貼身的口袋裏。
胡楊對今天的扮相還是非常有自信的。就算遇到考察團的熟人，他也不會輕易被認出來。外形的偽裝固然重要，但內在氣質的改變才是最核心的偽裝。
精致體麵的打扮，加上略帶陰沉的氣質，加上將近190公分的消瘦的身材。十個人裏會有九個把他認作是英國人。甚至都會立刻腦補一套人設給他。
走到酒店門口，門童立刻為他叫了一輛出租車，一張小麵額紙幣也在下一刻毫無煙火氣的塞進了這位門童的手中。
門童職業同時也發自內心的說道：“先生，祝您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胡楊矜持的微微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