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方案

  時間就在看似激烈的談判中慢慢過去。突然，會議室的門口傳來敲門聲，羅鵬飛他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開會之前他就已經吩咐過。讓這些官員們告訴各自的秘書，沒有非常緊急的事情，不要打擾會議進行。


  心情正不美麗的羅鵬飛微微點了點頭。坐在旁邊的冶金廳副廳長田家之這才衝門口喊道：“進來。”


  會議室大門打開，田家之的秘書推開門走了進來。眼看自己頂頭上司表情不假，秘書趕緊舉起手中紙張：“有一份給淳一郎先生的傳真。”


  一聽是日方的文件，田家之也沒法繼續生氣，說道：“送過去吧。”


  那位淳一郎立刻站了起來，雙手接過傳真，說了一聲阿裏嘎多。


  羅鵬飛皺起了眉頭，這個淳一郎是日本談判隊伍中年齡和地位都最高的人。中文非常好完全不需要翻譯，在之前的額談判中卻極少說話，但每次都能直指要害，讓中方陷入被動。


  淳一郎隻掃了一眼傳真，就隨意的放了在了桌上。這個日本老頭，現在很興奮。


  雖然他在極力控製表情，而且控製的很不錯。但這瞞不過胡楊的眼睛，這是他的專業領域。


  胡楊站在門口心裏給這番表演打了六十分。總體評價尚可，在情緒的表現上略顯浮誇。


  田家之的秘書從會議室裏退了出來，並順手關上了大門。聽著裏麵談判又重新開始，一旁的邢鵬忍不住煙癮，對胡楊說道：“小胡，我去那邊抽根煙。”


  胡楊點點頭，目送這個胖子以完全與身材不符的輕快腳步離開。他趴在窗台上，閉上眼睛回憶剛剛看到那張傳真上的內容。


  瞬間記憶是胡楊以前那個職業的必修課。是需要長期練習才能維持狀態的特殊技能。


  胡楊現在肯定是做不到以前那種，人體照相機的程度。不過兩三秒記住幾排單詞還是做得到的。


  回憶了片刻之後，胡楊用手指在窗戶上默寫出了那張上大部分的內容。


  可能是認為寫的是日文，說的又十分的含蓄，所以傳真上根本沒有任何加密。甚至連關鍵詞都寫在了上麵。這讓胡楊一下子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原來是這樣啊！

  就在這時，會議室裏突然傳出一個男人的吼聲：“什麽！你再說一遍。”


  一聽這個聲音就是鞍鋼的那位宮廠長。五十出頭的軍轉幹部，最出名的就是大嗓門。


  “談了幾個月了，你們竟然變卦。這是什麽意思，你信不信我讓你們這些……”


  羅鵬飛打斷的他馬上就要說出的話：“宮廠長，控製一下情緒。”


  宮廠抱怨道：“羅局長，這麽多時間和精力就被這些小.……這些日本友人浪費了，怎麽也得要一個說法。”


  羅鵬飛沉聲說道：“你先坐下，我想日方一定會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對嗎，淳一郎先生。”


  淳一郎向羅鵬飛禮貌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緩緩鞠躬，說道：“首先我要道歉，我僅代表我個人和公司，對浪費諸位時間道歉。”


  重新坐下的的淳一郎緩緩說道：“這次提價很突然，但並不是臨時決定的。一個月之前，三和重機就已經在準備了。”


  宮廠長不滿的說道：“那這一個月，我們都在幹什麽，是在開茶話會嗎？”


  淳一郎搖頭：“不不不，我必須承認這是我個人的私心。我更希望我們之間能夠達成五千萬的合作意向。因為個人認為這個意向對我公司更有利。可惜我們雙方一直沒有達成意向。”


  另一位來自本鋼的廠長質問道：“五千萬的意向都無法達成，所以你們就直接提價到六千萬美元。這就是你們日本.……人的邏輯！”


  淳一郎說道：“不，提高金額並不是計劃的全部。我還沒說完就被這位宮廠長打斷了。”


  羅鵬飛說道：“那就繼續吧，這次我幫著不會有人打斷你。”


  淳一郎點頭示意了一下表示感謝，然後說出了他們公司的新方案。


  首先這個項目總的金額調整到了六千萬美元。而涉及到設備也相應的增加，除了原本的超高頻電爐之外，還增加了一套六十年代技術的普通電爐。


  五千萬美元購買一套超高頻電爐，的確是貴了一些。國際上的一般價格在三千五百萬美元左右。而賣給中國都會自動上調20%到30%，也就是四千多萬美元。


  有過采購或是引進外國設備經驗的人，都知道這種國際現狀。加到原價50%的也不算少見。


  所以四千兩百萬左右，基本上就是己方的心理底價。


  而一套六十年代技術的中頻電爐，市場價格大約是超高頻的三分之二。這一個超高頻電爐加上一個中頻電爐的價格，應該是超過六千萬的。


  也就是說，這是我方來說是一個有利的改變。日方對此的解釋是，三和重機管理層十分想促成這次合作。所以采用這種方式，讓出更多的利益，這是誠意的表現。


  剛剛還吹胡子瞪眼的兩個鋼廠廠長立刻就變了臉。尤其是本溪鋼鐵的那位廠長，表情明顯好了許多。


  本港和鞍鋼都在遼寧境內，但前者是省屬企業，而後者則是部委直屬的大國企。規模上的也是鞍鋼更大一下，在國內都能排入前五。


  這次引進超高功率電爐，基本上板上釘釘是要給鞍鋼用的。本鋼最多能撿鞍鋼置換下來的那套設設備。雖然是人家吃剩的，但總算還是比自家用的那套先進一點。關鍵是這套設備花不了多少錢。


  現在情況又不同了。這多了一套六十年代技術的中頻電爐。怎麽算也應該輪到他們鞍鋼頭上。其實他並不眼饞那套超高功率電爐，鞍鋼現有的配設備根本發揮不了這台電爐的作用。反倒是這套中頻電爐，鞍鋼用剛剛好。


  另一邊本港的宮廠長也滿意這個新方案。他心裏默默算了一筆小賬。這引進超高功率電爐所需要的外匯配額可不是小數。原本是他們一家出，現在鞍鋼也可以出來負擔一部分。


  自己吃肉，兄弟單位喝湯，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與兩個廠長有類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會議室裏的氣氛頭一次這麽的和諧。


  聽著裏麵的“歡聲笑語”胡楊摸出一根鉛筆，然後從一旁剩下的資料中抽出一本。在內頁上寫了一句話。他寫的很隨意，就像是在給自己的書簽名。


  字寫的很隨意，但在他合上資料冊之後，臉上極為罕有的露出了些許的猶豫。


  沉默了片刻之後，胡楊在冊子上做了一個不起眼的記號，然後塞進了同樣的幾十本資料之中。


  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中，羅鵬飛貌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這個季節丹東的大黃蜆子是不是該肥了。”


  其實丹東的大黃蜆子是不是這個季節肥，羅鵬飛還真沒什麽印象。但他可以隨口一說，下屬卻不能隨便一聽。


  田家為一看手表，雖然還差了半個多小時，但確實也是快要午飯時間。於是他站起來說道：“同誌們，這差不多也是午飯時間了，咱們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總不能餓著肚子的談判吧。”


  這個房間裏估計沒有一個人此時感覺餓了。但接下卻聽聽到羅鵬飛說道：“嗯，還真有點餓了。”


  田家為對自己的判斷和反應非常滿意，臉上不由自主的掛上了笑容：“各位同誌還有外賓，咱們一會小食堂吃個午飯，談判下午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