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導自演。
二姨娘在第二天晚上，還是去了。
陸詩回府時已將近傍晚，先生說，她和陸於淮已可出師下山。陸於淮感念師恩，決定在堯山上再呆一月，侍奉先生，所以陸詩先獨自回府，通報喜訊。
一路上，她腦中無數次閃過陸遠和二姨娘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如何表情，又會是如此激動，直到馬車在陸府門口停下，她甚至還多打賞了車夫一些銀兩。
她興高采烈敲開陸府大門，開門的下人開見她，卻像是見了鬼。明明前去堯山的下人前天才出發，三小姐怎麽現在就回來了？甚至還如此滿臉喜悅的！不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個點回來正好給二姨娘守靈發喪，到算是及時了。
陸詩看了眼下人怪異的表情，沒往心裏去，按習慣先去了陸遠的書房，結果意外撲了空。
二姨娘並非陸府正室，所以發喪的白布府內並沒有裝飾的太多，直到陸詩走到海棠院附近了，這才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和一目了然的喪葬飾品。
她愣了愣，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腦中二姨娘可能即將出現的表情還在反複回放。可她更清楚，以眼前此刻的布置，隻有海棠院主人出事了才能解釋的通！陸詩不敢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快步跑上前，可離得越近，哭聲越大，直到她進了院門，攔著院子中央的靈棺，這才徹徹底底地愣在了原地。
沒人注意到她的到來，大姨娘正忙著喪禮雜事，陸遠和姚紅在屋內接待沈家人，院內的丫頭忙的忙哭的哭。陸詩一個人站著，眼前隻覺得一片漆黑。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句輕輕柔柔的“三妹。”將她換回了神。
她轉頭，看見一身素淨裝扮的陸笙，正靜靜站在她身後，一臉複雜看著她。
陸笙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快回府，不過難得回來就是麵對喪母之痛，看著這個並不太熟悉親近的妹妹，她也是有些感慨和同情。
“大姐！”陸詩愣愣叫了聲，這才回過神，眼中倏地閃過一道紅光朝院內衝了進去。直到她看到尚未棺內二姨娘的屍體，她這才痛苦閉了閉眼衝內了內堂。
大姨娘正在交代下人，見有人衝進屋也是嚇了一跳，轉眼一看卻是陸詩，更是吃了一驚。她來不及攔下對方，陸詩又是有些身手的，眨眼已進了內堂，看見陸遠，和沈廷尉——沈良，她的表舅。與沈良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夫人梁氏，以及弟弟沈括。幾人臉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悲戚。
這幾位都是二姨娘的表親，雖關係不算太近，但因進了陸府，也算是她在京城內的後盾，平時來往甚多。
見陸詩突兀出現在房內，陸遠先是一愣，雖然也反應過來，一臉沉痛朝她招了招手。“詩兒。”
陸詩抿著唇，聽到他這一聲喚，鼻子一酸頓時一陣熱淚灑落，衝進對方懷裏。“爹，我娘她……我娘她怎麽會好端端的……”
陸笙跟在她身後慢慢進了院子，棺內的二姨娘臉色蒼白卻沉靜，眉宇間隻剩頹敗的清灰。她轉過頭，跟進了內堂，看見陸詩抱著陸遠一陣痛苦，不由得長歎一口氣，沒說話站到一邊。
姚紅本來在伺候茶水，一雙眼早已哭得通紅，看見陸詩回來又忍不住開始落淚。隻不過當她看到後麵進來的陸笙時，臉色卻微微一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輕輕上前對陸詩道：“小姐，夫人生前有東西吩咐奴婢交給您，您跟我來拿一下吧。”
陸詩正在陸遠的懷裏大哭，聽到姚紅的話，這才緩緩從對方懷裏離開，擦著淚跟在姚紅身後出了內堂。
姚紅強裝鎮定忍著，一路將陸詩帶到僻靜內房，這才將門關上，“咚”得跪到了地上，放聲大哭：“小姐！您要為夫人報仇啊！”
陸詩不是蠢貨，看著姚紅的表現知道定有內情，剛剛她被悲傷嗆昏了腦子來不及細想，如今倒回過了神,“快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前兩個月我和弟弟回家時還好好的，怎麽如今娘她就……”
姚紅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將對方離開後所發生的一切說了遍。從海棠院明明遭了竊，失物卻莫名其妙出現，到陸笙出了事，二姨娘又被莫名牽連，結果又都跟那簪子有關。兩件事結合到一起，分明就是陸笙故技重施，嫁禍二姨娘。因為她早就有前科，用簪子做理由陷害過陸笙，所以大家再看到簪子時，必然都會認定下毒毒害陸笙的就是她。
在姚紅的邏輯裏，陸笙中毒之事根本就是如老夫人所說的自導自演，哪來迫害二姨娘的。
再加上二姨娘受傷後，陸笙的拒絕幫忙和阻撓，更是肯定了她心底的懷疑。
姚紅沒有半分隱瞞，連心中的猜測也是巨細無遺的表達了，到最後根本已經泣不成聲，絲毫忘記了跟陸笙矛盾的起因，是二姨娘先主動挑釁的。
陸詩坐在椅子呆了半晌，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想著她記憶裏一貫溫柔無害的陸笙，又想著姚紅所說的一切，心頭的哀切與憤怒交織著，隨後燃成一團大火，轟得一聲將她往日的理智和冷靜衝破。腦中隻想做點什麽，報複對方或者自虐自殘，怎樣都好，隻要能放棄出心中狂暴的怒意。
“下去吧！”她忽然冷冷開口。“讓我一個安靜地坐一會。”
姚紅流著淚，出去拿了套孝服進來，便回了內堂，至少那裏都是沈家人，她心裏能多個慰藉。
大姨娘臉上有些勞累，看著是忙的團團轉，可依舊分了一絲注意力盯著姚紅和陸詩，將二人神神秘秘進了內房，心中頓時冷冷一笑。看來，這陸府接下來有戲唱了。
不多久，陸詩從房中出來，卻已經沉靜下來，一張素白的小臉沒有表情，仿佛變了一個人。
陸笙正準備離開，看見她出來，還是忍不住喚住了她，“三妹，節哀。”
陸詩定定看著她，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