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向死而生二
若蘭死了,若蘭就這樣死了,世界上似乎從不曾有叫做王若蘭的這樣一個人活過,存在過。人會存在就會被忘卻,隻不過忘卻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借口,一個可以讓天下相信的故事,就和當初若蘭失蹤又回歸的時候一樣。隻不過若蘭的這個故事太過簡單了,太過無情了,隻有冰冷的兩個字“病卒”。
“病卒”這是宮內史官給若蘭想出的兩個字,為的是一個交待,要給宮裏的人的一個交代,更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當然這也是蕭巋覺得最滿意的一個交待,這樣他不用再為若蘭的死做更多的解釋,更不用為自己的無情做更多的解釋。
蕭巋是無情嗎?是……也不是,不是他之前確對若蘭愛的深,愛的沉,愛的無法自拔。是則因為他獲知了若蘭當年失蹤的原因,知道若蘭失蹤後和梁無顏發生的,那些讓他痛徹心扉的事情。
所以他變得無情,無情的看著若蘭吐血,無情的將她拋棄,無情的認為她已經死了,若蘭這個名字已經如同一個符號,一個記號被她抹去,若蘭這個人已經在這世上身形俱滅。
十年,如今若蘭已經“死”去十年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若蘭這個人的一點痕跡,或者說若蘭這個人是否曾經活過可能都不能確定。世間活著的隻有一個叫蘭姑的女人,一個平凡的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禾下村,這是蘭姑居住的地方,也隻有這個地方的人會稱呼她為蘭姑,因為蘭姑不是一個人,太還有一個孩子,一個謎一樣的孩子,有人說這孩子是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出生的。又有人說這還是是鬼月鬼時出生的是大凶之人,是災星。甚至有人自行腦補了這對母女就是因為八字極凶才會被夫家趕出的故事。而就是這樣的故事,在這個小山村裏,也已經被演繹出百餘個版本。隻不過蘭姑對這些故事從未肯定也從未否定過,她隻是平靜的活著,和自己的女兒平靜的活著。
因為隻有母女兩個人,再加上村裏的人一直都像是躲瘟疫一般的躲著他們,這對母女的日子過得很清苦,不過蘭姑似乎對這一切並沒有一點埋怨,或者說完全是樂在其中。因為她已經厭倦了所有的喧囂,現在她隻想要清淨的活,她很享受這樣的清淨。
“娘親,昨天村口的陳二冬拿石頭丟我,我……。”小女孩怯生生的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就和所有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然後呢?然後怎麽樣了?”
蘭姑不用想也已經知道結果,雖然女兒從未學過什麽武功,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天生懂得與人搏擊之術,才不過十歲的年紀,已經在禾下村可以說是全無對手,還得到一個“混世妖女”的名號。
“然後……然後他的胳膊就折了……。”小女孩嘟著嘴,裝的臉上滿是愧色,但其實早就已經忍不住偷笑的說道。
“他的胳膊是自己折的嗎?”蘭姑接著問下去,她本可不必問的,但是她要問,她要確定自己的女兒會不會對自己撒謊。
“這……這就要說怎麽看了,折肯定是他自己折的,當然我也輕輕的推了他一下。”
說道這裏,女孩終於忍不住“噗”一聲淘氣的笑出聲來,然後一臉得意的樣子再也無法隱藏的顯露出來。
這已經是她在禾下村的第九百九十九場勝利,如果再有一場的話她將在禾下村創造一個千勝的紀錄。而這個紀錄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或者說是她平淡生活裏唯一一件讓她覺得有趣的事情。
“也就是是你把他的胳膊打折的是嗎?”蘭姑追問一句。
“不,是……”女孩還想要狡辯
“恩?”蘭姑嗔怒
“好吧,媽,是我把他的胳膊打折的。”女孩訕訕的撓撓頭,她不願意承認,但是在母親麵前她不得不承認。因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真正讓她覺得懼怕的話,那就是她的母親,那就是蘭姑。
“你把他的胳膊打折了,好,我知道了,你把這塊肉給陳二冬家送過去吧,還有記得給人家賠個不是。”蘭姑說著,從籃子裏拿出一塊剛買回的肥豬肉,交到女孩的手裏。然後就再也不說話了,隻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著女孩。接下來的事情她隻是要女孩按照她說的去做。
“媽……這肉,這肉不是給我生辰時吃的嗎?媽……”女孩極不情願的拚命搖著頭。
“怎麽?你不願意?對,你不願意,娘親也不願意,這塊肉是娘親幫王大戶家補了一個月的衣服才掙來的,這也是今年我們母女第一次吃到的肉。但是你做錯了事,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不光是你,娘親也要因為沒有教育好你,一樣要受到懲罰。所以去吧,快去快回,天就要黑了。”
蘭姑低沉的說了一句,就再也不去看女孩一眼,現在她隻要女孩按她說的去做。
“媽……!”女孩依舊掙紮的想要拒絕。
“瑤兒,去,現在就去!”蘭姑厲聲說道,顯然他不想要給女孩,討價還價的餘地。女孩現在隻有一個選擇,唯一的選擇,按她說的做。
“是我知道了。”叫瑤兒的女孩,再也無法和自己的母親執拗下去,她低下頭有些不舍的拿起豬肉,走出門去。就像之前說的一樣,她唯一會覺得懼怕的,隻有自己的母親,她唯一會服從的也就隻有自己的母親。
天色已經慢慢的沉下來了,瑤兒因為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在給陳二冬家送過肉之後,往回走的並不是很快。因為她的心裏始終是想不通,母親為什麽會要求她這樣做,如果說做錯事,那也應該是陳二冬在先,是他先用石頭丟自己的,自己不過是自衛反擊。怎麽就變成是自己要去道歉,尤其是還要將母親辛苦才換來的肉也搭了進去。想不通……怎麽想也想不通!
走著走著,天色已經深了,月影西斜,在這個時候是絕不會還有哪家的姑娘,還在這樣的時候走在外麵的,但是瑤兒卻一點不絕的緊張,因為她是“混世妖女”,正是因為全村的人給了她這樣一個綽號,所以她好像永遠不知道害怕,走夜路永遠不知道緊張。
現在她的心裏依舊對道歉的事情放不下,所以她不願意回家,她知道回家她是說不過媽媽的。瑤兒憤憤的踢著腳下的石頭,一塊圓圓的石頭被她踢起,直接就飛到附近的一棵樹上,然後這樹上竟然傳出“誒呦”的一聲。
樹是不會說話的,絕不會,會說話的隻有人,在瑤兒的心裏,永遠不會有“鬼”這個物件,所以她從不相信,也絕不會害怕“鬼”,她知道一定是有一個人,一個人在樹上,但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是誰會在這樣的一棵孤零零的樹上呢?
但是接下來她看到的一幕,卻讓她驚訝不已完全改變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因為從樹上如同落葉一樣飄下一個人,這個人的臉在月亮的映照下,瑤兒完全是可以看得清楚。
“這……這就是他們說的鬼嗎?”
瑤兒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張臉,這張可以說完全不能算是臉的臉,臉上的皮膚完全可以說已經被剝離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茬,眼睛如同完全朽掉一樣和周圍僅剩的一點紅肉包裹,像是兩個肉丸子但是是那種絕不會讓人有任何食欲的肉丸子。鼻子已經完全爛掉了,僅剩下兩個突兀的孔。讓人還能想起他曾經存在過的位置。嘴唇已經完全沒有,滿口的牙暴了出來,舌頭完全露在外麵。
“你……你是鬼嗎?”瑤兒脫口而出,說出一句任誰見到鬼也不會說出的話,同時懵懂的睜大自己的眼睛,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反而可以說是正在細細打量著自己眼前的這個“鬼”。
“嗯?怎麽?你不怕我嗎?之前我還在想要不要一真麵目見你,現在看起來完全是我想的多了,哈哈哈……哈哈哈……。”能說出這樣的話,顯然瑤兒見到的不是鬼,隻是一個被毀容的人,而這個毀麵人意外的看到瑤兒居然一點都不害怕他,無比開心的大笑起來。隻不過他的笑更是將他的怪臉,完全扭曲了,變得更加滲人心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究竟是不是鬼!”看到毀麵人見到自己大笑,瑤兒依舊沒有一絲懼怕,反倒是繼續懵懂且有些執拗的一定要問出,自己見到的毀麵人是不是鬼。
“哈哈哈……你覺得鬼會站在這裏和你說話嗎?”毀麵人再一次被逗樂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隻顧著笑,而是很認真的回答了瑤兒問題,因為當瑤兒第二次問他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絕不能把瑤兒簡單的當做是一個孩子看了。
“嗯……你說的不錯,你確實不像是一個鬼,他們都說鬼時沒有腳的。”瑤兒自顧自的分析著,作為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她所表現出的遠比她年齡要多的多的沉穩和深邃。
“對,你說的很對,鬼是沒有腳的,而我是有腳的,所以我是人不是鬼。還有一件你不知道的,我不光不是鬼,我還是你媽媽的朋友,不相信嗎?我知道你叫瑤兒對嗎?”毀麵人很認真的和瑤兒聊起天來。
“對,我是叫瑤兒,但是這還是不能證明,你是我媽媽的朋友。”瑤兒很警惕的看看毀麵人,對於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她的心智真的是已經勝出太多。
“那如果,我說我知道你的媽媽叫王若蘭呢?”毀麵人進一步說道。
“王若蘭?!你真的是我媽媽的朋友!”瑤兒驚喜的說道。
因為在整個禾下村,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她的媽媽叫王若蘭。而倍感孤單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媽媽還會有“朋友”。這一切對來說她真的是再大不過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