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給你我已死去的祖輩,後人們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我父親的父親,陣亡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邊境,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死的時候蓄著胡子,屍體被士兵們用牛皮裹起;
我母親的祖父——那年才二十四歲——在秘魯率領三百人衝鋒,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馬背上的亡魂。
我給你我的書中所能蘊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明亮的書房內,李婉兒拿著一本博爾赫斯詩集,靜靜的閱讀著,發現其中一篇《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留下了各種閱讀的痕跡。
很顯然是被人多次翻閱,用心閱讀過,李婉兒不禁有些好奇這篇詩詞起來,李婉兒輕聲念著,寂靜的書房想起李婉兒悠揚頓挫的聲音,牽引著人心神進入詩歌的世界。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李婉兒重複著這兩句,心境微動,竟然被觸動的心有所傷。
“佛曰: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來今世的一次擦肩而過。前世五百次擦肩而過,換來今世一次相遇。前世五百次相遇,換來今世的一次相識。”管家的身影在李婉兒身後響起,似歎息似悲憫的背誦著這首佛曰。
“楊叔?”李婉兒側身,迷糊的看著林俊毅的大管家,不太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念這首佛曰。
“在找到少夫人您之前,少爺總是在書房落寞傷感的念著這首佛曰。找到您後,他看的最多的就是您手上這首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管家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自訂書,書頁正麵用毛筆書寫佛曰二字,管家將這本手寫書翻開第一頁給李婉兒看:“這裏麵一筆一劃都是親手所書。”
“他親手所書。”李婉兒低頭看著蒼勁的字體,怎麽也無法想象那樣一個冰山冷清之人,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情,一筆一劃的抄著佛言。
“我能用什麽來擁有你?
我交給你狹窄的街,孤注一擲的日落,荒郊的冷月。
我交給你一個人的痛苦,他曾向寂寞的月亮久久凝望。我交給你我的書本也許會擁有的無論什麽樣的男子氣概或諧趣。
我交給你一個從不忠誠的人忠誠。
我交給你我自己的核心,我以某種方式將它保存下來
——不經營詞句,不與夢交往,不為時間,快樂和噩運所接觸的中心。
我交給你,在你生前多年,在日落之際看見的一朵枯黃玫瑰的記憶。
我交給你對你自己的解釋,有關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確鑿而驚人的消息。
我能夠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靈的饑渴,我在嚐試賄賂你,用無常,用危險,用失敗。”楊叔走到李婉兒的身邊,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默念著這首詩詞另外一個譯本。
一字一句都是對愛情求而不得的痛苦,想用各種東西挽留這段愛情,想要把自己世界的一切都能與她聯係在一起。
可想林俊毅將自己置於多麽卑微的位置,他有多深情,就有多淒涼,有多真誠就有多絕望。他用盡全力和全部想象力來去幻想他與李婉兒的重逢,去期待美麗愛情的發生。
可是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一道晴天霹靂,劈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劈碎了他所有的期待。
管家看著陷入沉思的李婉兒,眼眸閃過一絲欣慰,悄然退出書房,有些事,有些話啊,能說,卻不能多說。
“林俊毅,我、能相信你嗎?”李婉兒摸著佛曰上的字跡,雙眼空洞的望著窗外溫暖的陽光,想要碰卻有畏懼的心理將鬆動的心再次封印。
“果然、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李婉兒苦笑一聲,將手中的書冊放回原位。走到書桌邊,提筆寫一下一闋詩詞: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閃躲的白鳥,隻等那羽箭破空而來,射入我早已破碎的胸懷,你若是這世間唯一、唯一能傷我的射手……那麽,讓我死在你的手下,就好像終於能死在你懷中……
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流落信紙之上,侵染了藍色的筆墨,李婉兒心中悲痛萬分的將自己所有的青春歲月,所有的歡樂與憂愁,埋葬在這首詩詞中。
她曾經是那隻為愛甘願赴死的白鳥,也是那隻擁有不懼勇氣的白鳥,而如今的她失去了這種勇氣。那破空而來的羽箭實在是太傷,太痛,痛的讓她失去了去愛的勇氣,也失去了放肆青春的力量。
李婉兒撫摸過她寫下的每一個字,祭奠著她失去的青春與勇氣。
李婉兒擦幹眼淚,將詩詞一點點撕碎,丟棄。
再見了,我可笑的愛情,再見了,我放肆的青春,再見了,我不懼的勇氣。
書房門口,林俊毅靜靜的望著李婉兒,他的眼神,憂鬱而又悲傷,深情而又痛苦,羨慕而又憤怒,妒忌而又絕望。
那個男人就像她胸口鮮紅的朱砂痣,占據了離心,近的位置,永遠永遠也擦之不去。
林俊毅無力的轉身離去,她與他之間,相隔太遠,太深,遠到咫尺天涯,深到無法跨越。
林俊毅望著手中的鑽戒,因為情緒太過負麵,波動太大,他的眼神越來越沉,越來越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