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昔去雪如花
天色變得更陰沉了,白起寧抬頭望天,眉頭一凝:“好像要下雨了。”
江雲的目光亦是悠遠:“恩,我們也該回去了。”
這鬼天氣還真是說變就變,都以為不會下雨了,烏雲又翻江倒海起來。
驟然間,狂風“呼呼”地吹起來,來得十分猛烈,連小樹都被吹得東倒西歪。
“好大的風啊!”白起寧止住了步子,衣裳、長發全都被吹亂了。
傾盆大雨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從天而降,漫天碩大的雨點砸了下來,比電閃雷鳴的暴風雨竟來得更猛。
地麵咚咣咚咣叫個不停,“呼呼”的狂風席卷著雨點像是無數條利鞭,拚命甩了下來。
這雨竟然這麽大!白起寧的頭上、身上很快就濕了,這雨點打在臉上還有點疼。
“江雲大哥,我們快找個地方避雨吧。”白起寧高聲道。
話剛落音,白起寧感覺頭上沒有了雨點,江雲站在她的身後高舉雙臂,長長的衣袖披在她的頭上,擋住了狂風暴雨。雨水順著他的袖袍,連成一線滴落在地上。
江雲身材很高,所以揮臂為白起寧擋雨也很容易,白起寧正要說什麽話,喉嚨頓時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
此刻,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卻知道他的整個身體都在狂風暴雨中衝洗,一定是濕透了。
她一直以為,他是她值得彼此依賴的朋友,他是個很重義氣的人。可不知為何,她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
以前他為她搏殺,為她重傷,為她違背自己的誓言,她都沒有這樣心酸過。也許是在那種九死一生的情況下,她沒有心思想太多,而此刻沒有生命危險,所以她想多了點。
她想說話,說不出口……想邁步,卻抬不起腿……隻能愣愣站在原處,就這麽站著,身子發僵,一動不動。
她當然看不見江雲的目光卻是炙熱的,他麵色寧靜,雨水早就打濕了他的全身。嘩啦嘩啦,他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額頭感受到雨點強有力的撞擊。
臉上、身上全是水,江雲閉上了雙眼,內心卻是無比寧靜,愜意地享受著最後這片刻的寧靜。
白起寧的眼神黯然了下去:“江雲大哥,我們去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這場暴雨比如是短暫的,夏日的暴雨曆來如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滑落夜空的流行,閃耀瞬間後便消失不見。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白起寧,你是蜀國母儀天下的皇後,以後不會再需要我這個朋友了。”江雲淡淡留下了這句話,她不需要他,那也就不會再見麵了。
後來江雲就帶著小唯離開了,留她還杵在原地,目光呆滯地看著他的背影。
雨過天晴,天邊閃爍著絢麗的彩虹,天空變得格外澄澈格外透亮。他最後轉身的背影印入她的眼簾,風華卓絕,霎時驚豔。
“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白起寧雙眼泛紅,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江雲了。
縱使心中千言萬語說不出口,唯有一句:江雲大哥,珍重啊。
……
一輛馬車駛一路向西。
獨孤娉臉上滿是淚水,抽泣得凝噎:“你已決定從今往後都留在佛山了嗎?”
“我命不久矣,最後的時光就和老朋友一起過吧。”江雲臉色帶著容光,絲毫不像是重病之人,仍舊還是這般優雅。
“我可以留在佛山,侍奉你跟前嗎?”獨孤娉滿是期盼地問。
“你還能有更好的選擇。佛山全是一幫和尚,不好玩的。”江雲淡淡笑道。
“那兒有你,就足夠了。”獨孤娉負氣威脅道,“若是你不答應,我這就調了馬頭回去找白起寧,告訴她,是三年前你為了救她,傷口中了毒,而那毒無法逼出,毒素在體內蔓延直至今日,藥石無力!”
江雲嘴角蕩漾起明媚的笑容:“你還真會威脅人。”
獨孤娉咬了咬唇,迫不得已道:“她要是知道真相,會如何?必定痛苦內疚一生!”
小狐狸蜷縮著身體,躲在江雲的身邊,聽到獨孤娉的話,驚愕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先前聽玄無止說江雲病了,也沒想到會病得要死啊。
“吱吱吱。”小狐狸的情緒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江雲感覺有些乏力,背靠著馬車,一手捂住了心口:“可別胡說,我這病跟白起寧沒多大關係。三年前的那點小毒,不足以致命。”
“是,那點毒那點傷是要不了你盜聖的命。可你呢?你什麽時候愛惜過自己的身體?為了救那些什麽不相幹的江湖中人,帶傷跑去應約萬毒門的掌門人,搞得自己一身是傷!”獨孤娉滿是心疼地道。
“他們不是不相幹的人,是上清道的弟子們。”江雲自幼被爹娘送去上清教,就是在上清教長大的啊,他從未忘本,未忘記上清教的收留,未忘記師父的養育之恩。
“你早已不是道教弟子!是他們狠心趕走了你,把你逐出教門,何必為了他們搭上性命?”獨孤娉哭著質問。
那些古板守舊的長老嫉恨江雲天下無雙的超高天賦,說江雲不懂規矩,胡亂修習外門功法,今後必定走火入魔成為武林一大禍患,以此為由將他無情地趕出師門。
江雲淡然笑了笑:“我江雲的一切都是師父給的,無論是武功還是能力,都是在上清教那兒學到的。師父當日逐我出師門,也是為了我更好地生活。所以無論什麽時候,上清教遇到危機,隻要我還活著,便會以死相護。”
小狐狸有所恍悟,江雲用實力告訴上清教的那些,他不是上清教被逐的弟子,而是上清教最出色的天才,這也是報答了他師父的恩情。想必上清教的那些人後悔了,後悔當初逼走江雲,讓上清教再次輝煌的機會從眼前溜走。而如今,上清教卻落得任人欺淩的地步,靠著江雲擊敗萬毒門掌門人而得以喘息。
然江雲因帶傷赴戰,無法使出全力才被毒手再傷,後舊傷加新傷,毒素根深蒂固留在了體內,日益蔓延。
獨孤娉淚流不止,是啊,即便是不相幹的她在命懸一線時,他都會予以援手,何況是曾經的師門。
江雲見她哭得這麽難過,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好了,別哭了,我見不得女人哭。你要是一直這麽哭下去,我還怎麽留你在身邊?”
“你答應讓我留在身邊了?”獨孤娉滿是悲傷的眼神中閃爍過欣喜,止住了眼淚。
江雲笑著點頭,麵色淡泊如水,不管他還能活多久,都會安然承受。江雲溫柔地抱起了身邊的小唯,對了,還有這隻狐狸,也會在佛山一直陪著他。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