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離開
正月十五，上元節，皇帝軒轅睿攜百官前往文靈寺祈福，夜點天燈九九八十一盞，而昨夜那場逼宮的戲碼，仿佛成了一場可有可無的笑話，隨著大雪的消融一起失去蹤跡。
藏閣。
段千山睜開眼睛，入目是熟悉的紗帳，他閉眼回想昏睡過去之前發生的事，過了一會兒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啦，”蘇聽雪從門外進來，手裏端著一碗冒著白氣的藥。
“我睡了多久？”段千山揉了揉腦袋。
“快兩天了，今天是十七，”蘇聽雪回道。
外麵如今出了太陽，卻是一幅夕陽西斜的風景。
“她呢？”段千山皺了皺眉。
“她．．．．．．”蘇聽雪眼神閃了閃。
“怎麽了？”他眼神忽而變得淩厲。
“她去找卓大人了，”蘇聽雪一咬牙，把事實說了出來，然後就果不其然地看到段千山整張臉黑了下來。
“她去幹什麽？”他問，聲音跟結了冰一樣。
“這個我怎麽知道，”天地良心，她又沒有讀心術，哪能知道別人在想些什麽。
“主子，這有您的一封信，”穆百從外麵衝了進來，看到段千山的臉色後差點沒撒腿就跑。
老天，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氣氛這麽恐怖。
“什麽信？”蘇聽雪開口打斷這片寂靜。
“是軒轅旭叫一個小乞丐送來的，”穆百小心翼翼的回道。
軒轅旭，自上元節前夕逼宮失敗就一直躲在了鄴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為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幕後之人，所以也沒辦法跟皇帝稟明之後將他繩之以法，沒想到今天居然會自己找上門來。
“拿來，”段千山冷著聲音道。
穆百將信拿了過去，然後默默退開幾步。
段千山將信拆開，看了幾眼之後，冷冷地笑了一聲。
“信上寫了什麽？”蘇聽雪感覺有點不對勁。
“約戰，”段千山直接將手中的信捏成碎末。
“不行，你傷還沒好全，而且，你不是說過軒轅旭就是那日在顧府與你打得不分上下的人嗎？那個時候他剛吃了金丹就能跟你打成平手，如今過了這麽久，他的武功隻怕更甚之前，以你現在狀態怎麽可以去跟他約戰？”蘇聽雪開口反對。
“我有說要答應他一個人去？”段千山挑了挑眉，唇邊勾起有些滲人的笑意。
夜晚。
連下了幾夜大雪的天空在今晚終於變得寂靜下來，月亮高掛在夜空之上，漫天都墜滿閃爍的明星。
段千山孤身立與雪地中，神色淡漠地看著正在與影衛做垂死之鬥的軒轅旭，不出半柱香的時間，滿身傷痕的軒轅旭被擒。
被影衛押著半跪在地上，軒轅旭眼神凶狠地瞪著段千山，眼底滿是翻滾的恨意，此時的姿勢更是讓他打從心裏生出一股恥辱之感。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本以為段千山會是遵守約定，獨自來應戰的人，沒想到卻被他算計了，他居然在這裏布陣等著他。
“段千山，你可真是好卑鄙啊，”軒轅旭咬牙切齒地說。
“這句話應該用在世子身上吧，明明知道本座身上有傷，還在這個時候約戰本座，世子當本座是傻子不成？”段千山勾唇笑得邪肆。
軒轅旭聽著他明朝暗諷地說他是傻子，當下血氣翻湧，吐了一口血出來。
“軒轅旭，啊，不對，應該叫你齊赫才對，”段千山漫不經心地道：“現在也不該叫你世子了，應該說是七皇子。”
軒轅旭低垂的眸子閃了閃，沒有開口接話，在宮變失敗之後，他就猜到了段千山會查出他真正的身份。
“七皇子還真是忍辱負重，心思堅毅，居然在敵人的羽翼下就這麽平平安安地生活了二十多年，還籌謀了那麽大一出戲，可惜了，”段千山輕聲感歎了一句，似乎真的在為軒轅旭感到惋惜一般。
二十多年，從一個孩子就開始籌謀策劃了這麽久，如果沒有異於常人的聰慧和堅定的心性，絕對是做不到這種地步的，如果他現在還是梁國的皇子，那將來必將會成為一代名垂青史的帝王，可惜，生不逢時。
“怎麽，段閣主這種表情，是在同情我不成，”看見段千山的神色，軒轅旭臉色愈發難看了幾分。
“喲，七皇子看出來了，”段千山語氣淡淡，軒轅旭瞬間被氣得雙眼發紅，差點又要吐出一口血來。
“樓主，”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飛奔而來，在離他們還有幾米的時候停了下來，正是那日被影衛抓走之後又被人救走的呂不臣。
軒轅旭看著來人，麵上沒有多少表情，心裏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段千山冷眼看著眼前這出即將上演的護主戲碼，眼底並沒有多少神情。
若不是他故意的，呂不臣根本不可能從影衛手中逃脫，本以為他會就此離開，沒想到居然還會為了一個軒轅旭回來。
“段千山，”呂不臣朝段千山走近，卻被穆百和秋風攔住。
段千山深深看了呂不臣一眼，難得，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不是假惺惺地叫他徒兒或者其他，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是懶得再裝下去了？
從上次呂不臣約他在天城郊外談話，邀請他做什麽新皇身邊的紅人，他就知道了這麽多年來呂不臣在籌謀的是什麽，原來從那麽遠之前，他就把他當做將來可以用的一顆棋子安插在皇帝身邊，隻是他沒有想到，他根本就對什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不感興趣，更不想什麽功成名就。
“怎麽？現在這麽怕老夫了？”呂不臣冷冷看向段千山。
“師傅勿怪，他們也是跟師傅一樣護主心切不是，”段千山笑了笑，眼底沒有半分溫度。
“段閣主這聲師傅真是叫老夫受寵若驚，”呂不臣冷哼一聲。
“師傅謙虛了，好歹我還是您教出來的不是。”
“那老夫還真是教了一個好徒弟，”呂不臣咬牙切齒地說著。
“多謝師傅誇獎，”段千山忽而笑了。
呂不臣一口氣憋在胸口，一時發作不出來，臉色青了又紫，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希望你待會兒知道了那個消息之後還能這麽淡定，”呂不臣冷聲道。
段千山聞言深色一頓，這話是什麽意思？
“段千山，你是我此時見過最聰明的人，沒有之一，隻是這人要是太聰明了，就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說呢？”呂不臣臉上浮現幾分諷刺，沒等段千山問這話的意思，他便接著說了下去，“你早就猜到了那個小姑娘是我使了法子弄到你身邊的，可你居然還是對她產生了感情，是相信她不會離開或者背叛你？自信過頭有時候可就成自負了。”
穆百和秋風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這主子的師傅說的是什麽意思？主子喜歡吟安？
段千山麵神色一頓，垂在身側的手也是稍稍握緊了些。
這時，被影衛控製住的軒轅旭突然反抗，掙脫了影衛的控製，眨眼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反應過來的影衛急忙追了上去，呂不臣也突然對著段千山衝了過來，卻在離段千山不到三寸的地方被穆百和秋風聯手攔住。
若是在他沒有受傷的時候，以穆百和秋風的功力定是攔不住他的，但是上次與段千山一戰，他傷得比段千山還重，現在還沒恢複過來，如今一交手，卻是立馬落了下風。
不過一會兒，呂不臣重重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鮮血後，臉色越發慘白難看。
“哈哈哈．．．．．．”呂不臣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穆百和秋風麵麵相覷，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就笑了，難道是瘋掉了？
笑到開始咳嗽不止，呂不臣才停了下來，看著段千山道：“那個小姑娘現在應該已經離開天城了吧，說起來她也是聰明，居然半路改道擺脫了七殺樓人的監視，可惜啊可惜。”
說到這，呂不臣露出一臉惋惜來，片刻後才麵帶嘲諷地看向段千山，“可惜原本我還想告訴你她到底去了哪裏的，現在，估計誰也找不到她了，哈哈哈．．．．．．”
穆百和秋風齊齊轉頭去看段千山，見他神色瞬間冷到極致，心底不由咯噔一聲。
他們都知道呂不臣說的人就是吟安，可是吟安不是說去找卓大人了？難道是在找借口離開？可是為什麽呢？在藏閣待著不好麽？為什麽要走？
他們想不通，看著主子烏雲密布的臉色，當下也是不敢多問。
最後，段千山囑咐他們將呂不臣帶回藏閣，而他自己卻不知往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