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哭
“啊，好煩，”回到房間，吟安一頭紮進了被窩，房外傳來的歡聲笑語被被子削弱了一些，漸漸地也就沒了聲響。
當惜春樓的看客全部散去，整座酒樓伴著夜色入眠，寧靜而又安然。
酒樓的某個房間裏，一團圓滾滾的東西在被子裏翻來覆去了一陣，而後掀開被子，露出有些煩躁的麵容。
窗外的月光比起往常似乎異常的亮，銀色光輝落了一地，恍若滿地白霜，帶著些許冷意，侵襲著人最柔軟的心髒。
努力閉了好幾次眼睛，確定自己真的沒有半點睡意的吟安，幹脆從床上下來，赤腳走到窗邊去看風景。
圓月掛在深藍色的高空，漫天繁星點綴著，像世間最為華麗的綢緞般熠熠生輝。
灑滿月光的青石小道上空無一人，偶有幾聲犬吠聲不知從那條巷子裏傳出來，似乎莫名帶著幾分對這深夜的感歎。
吟安對著天上的月亮看了又看，突然傻傻的笑了起來，笑意在清秀的臉上暈開，眉眼間也染上幾分歡喜。
過了一會兒，她伸出雙手，對著月亮合成一個圓，像是想把月亮捧在手中一樣。
如此自娛自樂地折騰了一陣，她才把手收回，靠在窗邊呆呆地看著月亮，看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眼睛發酸的緣故，淚水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漫過瞳眸，無聲地落到了窗台上。
她用力擦了一把淚水，對著月亮努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結果眼淚掉得越發厲害，最後直接抽泣起來。
與此同時，在斜對著吟安窗戶右邊的屋頂上，一雙眼睛將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段千山原本是躺在屋頂上看著月亮的，忽而聽到了一陣細小的響聲，轉頭便看見某個早早說要休息的人趴在了窗邊，對著月亮傻笑了一陣，最後卻莫名其妙哭了起來，再然後，人就縮回去了。
大半夜不睡，她是想幹什麽？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動，眼底也跟著閃過一絲光芒。
人呢？還在哭嗎？
想了一陣，段千山從屋頂坐了起來，飛身到吟安的窗戶邊。
稍微靠近了一些，低低的抽泣聲就從屋內傳了出來，像是在壓抑著什麽，斷斷續續的，聽得人心裏也有些難受。
“爸，媽，阿南．．．”
屋內，吟安蹲在地上，把頭埋在了膝蓋上，邊哭邊念叨著什麽。
突然，窗戶傳來‘咚’的一聲，直接把她嚇了一大跳，她抬頭呆呆地看向窗口，臉上滿是沒來得及擦去的淚水。
段千山站在了窗戶外麵，一眼便看到了蹲在地上，滿眼通紅的吟安，她像是被嚇到了一般，一雙濕潤的眼睛裏滿是呆愣地看著他。
心裏微微閃過一絲煩躁，段千山冷著聲音說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嚎什麽，不知道會吵到別人嗎？”
聽到這話，吟安愣了一下，而後一股委屈感襲上心頭，原本已經停了的抽泣聲再次響起。
她背井離鄉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中秋節不能見到家人，以後也不一定能夠再見到，她還不能哭了嗎？就哭就哭，不僅要哭，還要哭的更大聲。
“哇嗚嗚．．．．．．”
心裏越想越覺得委屈，吟安幹脆放聲大哭。
站在窗外的段千山似乎被吟安的哭聲嚇到，好一會兒都沒有半點動靜，隻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悄然變得深邃了幾分。
不知哭了多久，吟安感覺自己都有些累了，這才慢慢停了哭聲，再抬頭的時候，窗外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哼，叫你說我，還不是被我的哭聲嚇跑了，吟安心想，不行，太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想著，吟安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拖著已經麻痹的兩條腿，慢慢地往床挪去，然後就直接趴到了床上。
原來哭也是個體力活，唉，肚子餓了怎麽辦？
躺在床上想著要不要去找點吃的吟安，忽然就聞到了一股香味，是甜糯的糕點味。
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做糕點啊，太沒有良心了，而且，做就做嘛，為什麽香味還要飄進來折磨她一個孤家寡人。
吟安把頭埋進被子裏，試圖阻擋不斷飄進鼻子裏的香味，但那香味就像硬是要跟她作對一樣，還是不短地飄到她鼻子裏。
“啊，誰．．．．．．”
一把掀開被子，吟安被站在她床邊的身影嚇了一大跳，等看清那人是段千山之後，連連往床角縮去。
不會吧，就因為她哭得太大聲，所以他走了之後還打算回來找她算賬嗎？
完了完了，現在夜深人靜的，他就算動手也不會有人發覺，難道她就要死在這裏了，屍體到明早應該都涼透了吧。
段千山並不知道她此時心裏的想法，隻是見她一臉驚恐的往後退，眼神不由閃了閃。
他有那麽可怕嗎？至於她嚇成這樣？
就在吟安忍不住要開口叫他給她一個痛快的時候，一包東西從天而降落到了床上。
蟲子？毒藥？炸彈？
不對，好像有點熟悉的香味。
見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吟安才伸出手去拿床上的東西，剛拿到手就聞到一股令人流口水的香味，打開一看，是幾塊梅花形狀的月餅，還帶著點溫度，倒像是剛剛做好的。
所以，他是來給她送吃的？
吟安一臉疑惑地看向段千山，“給我的？”
“不想要？”段千山瞥了她一眼。
“要要要，”吟安連忙點頭，她現在正餓著呢，怎麽會不要。
說著，她拿起月餅咬了一口，入口軟糯，帶著恰到好處的甜味，好吃。
吃了兩塊之後，吟安才發覺段千山還站在那裏看著她，難道是．．．．．．
“好吃，很好吃，”她抬頭看著他，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的，立馬又塞了一口月餅，結果不知怎的卻被噎到了，咳嗽不止。
感覺到一隻大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吟安整個身子瞬間僵住。
“謝．．．謝謝，”把卡在喉嚨裏的月餅咽了下去，吟安整個臉已經被憋的通紅。
有點丟人。
“嗯，”段千山低頭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再沒有多說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人一走，吟安莫名鬆了一口氣，看著床上用油紙包住的幾塊月餅，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有點感動，還有點暖，但似乎還不止。
又吃了幾塊月餅之後，感覺到有些膩了，吟安才把月餅包好，然後躺回了床上，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是當初她夢見段千山殺了她的那個夢。
他好像．．．人還挺好的，也許，當初那個夢就隻是夢呢，如果是真的預示，那也是在他們有仇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的吧，現在他們可沒有什麽仇怨，這樣的話，是不是她跟他好好相處，夢裏的那個場景就不會發生？
也許，跟他套好近乎之後，她就安全了也說不定。
吟安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漸漸睡了過去。
而屋子外麵還躺在屋頂上的段千山，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擋住了雙眼，似乎帶著一股淺淡的歎氣聲，在這夜裏慢慢散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