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卓越
不知在黑暗裏走了多久，久到吟安的腿都有些發軟，就在她準備休息一下再走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亮光。
像在沙漠裏行走很久的人終於遇到一片湖，此時那道光對於吟安的意義不下於此。
她慢慢向那道光靠近，這時，一陣腳步聲朝著她的方向而來，隱約還能聽到兵甲摩擦發出的聲響，是士兵？這種地方怎麽會有士兵？
她往旁邊躲進了借著光可以看見的另一條小道，那些人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地傳來。
采礦，加快一點，最近有人在．．．．．．
哢——
吟安踩到了腳下一塊石頭，原本這麽細微的聲音是可以忽略不計，但此時在這空蕩蕩的小道裏顯得格外明顯。
“誰在那裏？”
伴隨著一聲質問，一陣腳步聲快速往她所在的方向移動而來。
吟安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突然，有人從後背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往後帶去。
“別怕。”
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捂住她嘴巴的手並不用力，加上沒有從身後的人身上感覺到惡意，吟安便沒有掙紮。
“你突然叫什麽？這裏哪裏有人。”
“剛才明明聽到了，算了，應該是從石壁上掉了什麽東西下來吧。”
“行啦，走走走，上頭可催得緊呢。”
幾道聲音逐漸遠去，吟安能感覺到身後那個男子緊繃的身體微微鬆懈了一些，大手也從她嘴巴上移開。
“冒昧了，請跟我來。”
吟安聽到那個男子再次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歉意，而後那個男子就在她前麵走了，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跟了上去。
在黑暗裏兜轉了一段時間，吟安再次見到了光明，不過不是剛才看到的那種火光，而是自然的光，是從一個洞口照進來的。
那個走在前麵的男子靠著石壁坐了下來，吟安這才借著光看清了他的模樣。
第一眼吸引到她的，是男子那一身清清冷冷的氣質，與段千山相似，卻是完全不同的冷，段千山的冷，帶著幾分邪肆，而他的冷，卻是帶著幾分那種超脫世俗之外的仙氣。
容顏清絕，眉目舒朗，隻是臉色異常的蒼白。
“姑娘，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男子先開了口，語氣帶喘，聽起來更顯虛弱。
“被人送進來的，”吟安如實回答，不知怎麽，她感覺眼前這個男子給她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難道是因為走了許久終於見到人的緣故？
“送進來？”男子眉頭深皺，糾結的神色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臉色更差了幾分，像一個鬱鬱寡歡的病人。
“是，”吟安點了點頭，“你呢？你怎麽會在這？”
“我？我是主動進來的。”
“主動進來？那你是不是有出去的方法？”
男子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用手指了指洞口，吟安上前去看，發現從洞口出去，竟有一條十分狹窄的小道，看樣子像是直通山下。
“姑娘，在下有事相求。”
吟安聽到男子再次開口，說出的話卻讓她有幾分莫名。
不等她問什麽事，他已經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布，裏麵似乎包住了什麽東西。
“姑娘，這個東西麻煩你幫我送出去，從這個洞口出去，沿著小道一直走，可以直接通向山底下的一個小山村。”
“那你為什麽不自己把東西帶出去？”吟安警惕起來，沒有去接他手裏的東西，目光落在他臉上，試圖看出點什麽。
可惜，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是麵無表情的神色，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人，要麽就是善於掩飾自己的，要麽就是不知道怎麽表達的。
既然已經知道怎麽出去，卻還是留在這裏不走，那肯定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見吟安不接，他也沒有露出過多驚訝的表情，而是解釋道：“以我現在的體力，隻怕走到一半就會從小道上摔下去，把東西給你，也許還有送出去的可能。”
“你就不怕我帶著東西逃跑？”他們可才剛認識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別說什麽相信她是個好人之類的，連她自己都不信這些鬼話。
聞言，那男子眉頭皺得更緊，有點像在思考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過了一會兒才說：“這些東西於你而言無用，若是送到有用的人手裏，能救下許多人。”
嗯，這是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你怎麽就確定我會幫你把東西送到那個有用的人手裏，說不定我出去之後就趕緊顧著自己逃命去了呢，”吟安不為所動。
那男子聽完，眉宇間露出越發糾結的神色，“你會嗎？”
一句話倒是反把吟安問到了，看樣子，他並不是相不相信她的問題，而是根本沒想過她會不幫他。
“你這麽容易相信陌生人的嗎？”吟安無奈地笑了笑。
男子看著吟安的笑臉，一時有些晃神，而後默默移開了眼睛。
“也不是。”
“啊？”
他說話的聲音過小，以至於吟安有些聽不清。
“隻是覺得第一眼見到你，就莫名有種親切感，”他避開吟安的眼睛，臉上浮現幾分不好意思。
雖然他沒有跟她套近乎的打算，但這話說出來又很容易讓人誤會。
吟安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時有些愣住。
“而且，你無論如何也會幫我把東西送出去的。”
吟安．．．．．．
“剛才捂住你嘴巴的時候，我給你下了毒，解藥隻有等你把東西送到我說的那個人手裏，那個人才會給你。”
吟安．．．．．．
親切個鬼，這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吧。
不過也好，這樣才是正常的，沒有任何條件地相信一個人，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在剛相識不久的兩人陌生人身上。
“行吧，我幫你把東西送出去。”
“真的？”男子的眼眸瞬間亮了亮，像夜空裏的繁星一般。
“不然？”吟安挑了挑眉，就算不為了他的東西，她也要為了自己活命吧，“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把東西送出去，總要知道東西的主人是誰。
“卓越。”
吟安的手在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時一頓，那東西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你說你叫什麽？”
“怎麽了嗎？”男子麵色懵懂，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他沒有說錯什麽吧，難道是記掛他給她下毒的事情？
“你就是大理寺右卿卓越？”相比卓越的不解，吟安心裏更多的是不淡定。
她怎麽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失蹤多日的大理寺右卿，這是撞大運了？
“姑娘認識我？”卓越遲疑道。
“不認識。”
“．．．．．．”
“段千山你認識吧？”
聽到段千山的名字，卓越的表情明顯變了便，“你是．．．．．．藏閣的人。”
“不是。”
卓越愣了一下，“也對，若是藏閣的人，斷不會直呼他的名字，那你到底是什麽人？”
吟安感覺到他的語氣冷了下來，雖然也聽穆百他們說了一些有關段千山和卓越之間‘相愛相殺’的故事，倒真沒想到，僅是聽到段千山的名字，他的臉色就變了。
“總之跟你們不是一路人，”受到質問，吟安也沒那麽好的脾氣忍著。
卓越．．．．．．
“行了，我帶你一起走吧，”吟安起身站了起來。
坐了這麽一會兒，也算是休息了，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再不走隻怕要在這裏待上一夜。
“為什麽？”卓越眼帶驚訝地看著她。
“你是為了找到那百具屍骨的線索才到這裏來的吧，就當我是做善事好了，而且，不聞可一直在等你回去。”
“你見過不聞？”
“是，他一直很擔心你，走不走？”
“走？你們要走去哪裏啊？”陌生的男聲突然響起，兩人齊齊愣了一下。
黑暗中，五個身著兵甲的士兵走了出來，眼神凶狠無比。
“我就說剛才是有人偷偷跑進來了嘛。”
“是是是，你最厲害。”
聽這話，卻是方才去而複返的那幾個士兵。
“你們想幹什麽？”吟安下意識擋在了卓越前麵，沒有看到身後的人因為她這個動作，眸光微微閃動。
“幹什麽？哈哈哈．．．．．．這小娘們居然還問我們幹什麽？”站在最前麵的士兵冷笑了幾聲，身後的士兵也跟著笑了出來。
“你們不是在查那些屍骨嗎？等你們跟他們一樣了，看你們還怎麽查，給我上，”領頭的士兵手一揮，身後那幾人便持劍慢慢圍了上來。
“姑娘，你帶著東西先走，我來拖住他們。”
“走？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了，”那領頭的士兵露出一臉獰笑，然後，時間像是突然靜止了一般，那士兵臉上分明還掛著笑，整個頭顱卻被割了下來。
“是嗎？”冷漠至極的一句，帶著令人恐懼的森森寒意。
那四個向吟安走過來的士兵一回頭，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都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右卿大人，難得見你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嗬，”一聲輕笑在這山洞裏傳開，段千山的身影隨即出現在他們麵前。
卓越神色淡然地對上段千山的漆黑的眸子，平靜地說道：“段閣主來得真是及時。”
明明就簡短的幾句話，吟安卻莫名聽出了一場無形的硝煙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