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城
近日接連的幾場大雨使得這屹立百年的古城多日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這日卻難得晴空萬裏，街道兩旁早早擺上了售賣各式各樣商品的攤位，整條街車水馬龍，往來人兒絡繹不絕。
一輛馬車在巳時左右抵達城門口，守城的侍衛按例盤查了一下馬車便放行，隻是等那馬車慢慢朝城內走去的時候，領頭的城衛立即吩咐身邊的人幾句，而後便匆忙離開，騎馬直奔那位於城西的城主府而去。
騎馬橫走在寬闊的街道上，見四周的人紛紛避開他，鄭宇心中隱隱有些得意。
想以前他還是個落魄失意的砍柴人的時候，哪有想過會有今日的風光。
幾年前機緣巧合之下，他救了這吉城的城主趙馳，得了賞識之後加入了守城的城衛隊，後來他苦練武功，終於一步步坐上城衛隊隊長的位置，如今在這吉城，他也算得上一號人物。
鄭宇在城主府前落馬，將馬交給門口的守衛，而後徑直進了城主府。
大堂之上，城主趙馳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一盞剛泡好的普洱茶，正要細細品嚐一口。
他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魁梧，生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濃眉大眼下一雙眼睛藏著精光，看著便知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坐在他右手邊的是這吉城知府謝彬，與他差不多年紀，整個人油頭滿麵，臉色紅潤，宛如六月懷胎般大小的肚子看著便知裝進了不少山珍海味，隻是眼底浮腫，雙目無神，一副身體耗損過度的模樣。
趙馳剛喝了一口茶，鄭宇便從門外走進來，恭敬地行了一禮。
趙馳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年輕人，眼底浮現幾分滿意，想到自家女兒心悅於這鄭宇的事，眼底卻有了幾分猶豫。
鄭宇論相貌還有能力都是不錯，隻是這出身要配他的獨生千金，到底還是門不當戶不對了些。
“城主，謝大人，那人方才已經進城了，”鄭宇沒有發現趙馳的心裏的想法，直接將這次趕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話一出，趙馳和謝彬相視一眼，他們彼此都知道鄭宇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就是朝廷這次派來處理八方漕幫事件的督察使。
八方漕幫是掌管著江南一小帶由南通北漕運的，雖然麵積不大，但其中的收益隨著南北聯通之後越來越可觀，原本是由這江南一帶赫赫有名的楚家主楚至元掌管，但在一個多月前，楚至元一家三口死於非命，這八方漕幫也便被各方勢力分散了去。
“哼，不過就是個督察使，一個區區的沒實權的七品芝麻官，來了又如何？”趙馳冷哼一聲，並不把來人放在眼裏，哪怕對方是朝廷命官。
“可是畢竟是朝廷派來的，說不定有幾分能耐，若是讓他查出點什麽來怎麽辦？”謝彬卻隱隱有些擔心，麵色稍稍凝重了些。
“這有什麽，讓他查，八方漕幫這趟混水雜得很，他要查也得有這個能力，如今八方漕幫由我城主府，還有楚家大房和這吉城地頭蛇三者各占一部分，這新來的芝麻官想為朝廷收回這八方漕幫，也得有這個能力，”說著，趙馳眼底迸發出狠戾的光來。
趙馳本是這附近山中的土匪出身，當年上明國建立，朝廷招安，他由土匪坐上了城主的位置，但即使當了數十年城主，也掩蓋不了他身上原來的匪氣。
兩人見趙馳毫不在意，心裏到底是安心了幾分，也對，不過一個小小的芝麻官。
“城主說得對，有城主在，諒他也不敢做什麽，”鄭宇恭維道：“況且他方才進城，我見他隻帶了一個看起來會點武功的仆人，自己也是長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看樣子倒像是被朝廷推出來的，想來不會有什麽作為，隻等著朝廷給的時限一到，怕是就乖乖回去交白差罷了。”
“哦？隻帶了一個仆人？”謝彬微微有些驚訝，雖然督察使無實權，隻是偶爾替皇帝巡查各地，但好歹也是個七品官，出門在外，身邊卻隻有一個仆人，想想都讓人覺得寒磣。
“是，隻有一個仆人，”鄭宇肯定道。
“哈哈哈……看來這新來的芝麻官倒是低調，謝老弟，他要是不搞什麽幺蛾子，就讓他折騰好了，”趙馳哈哈大笑了幾聲說道。
“是，”謝彬一口應下，若是那人不搞到他頭上來，他倒是願意高抬貴手，給他點方便讓他回朝廷交差，若不然，也就別怪他不客氣了，想著，他眼底也是閃現幾分狠勁來。
與此同時，鄭宇口中的小白臉和會一點武功的仆人，已經駕著馬車到達了一座客棧門口。
穆百將馬車穩穩停住，掀開簾子讓馬車內的人走出來。
隻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從墨綠色了簾子後伸出來，在陽光下似乎閃著白玉般的光澤，不等人看清楚，那手便被白色的寬大衣袖擋住，而馬車旁隨即站了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
此人正是方才城主府內那三人討論的七品芝麻官，督察使段千山。
他著一身簡潔白衣，麵如冠玉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讓人有一股如沐春風的感覺。
隻是……
站在身後的穆百看見自家主人露出這樣的笑容來，臉上的肉不禁僵了僵，心裏默默打了個寒噤。
完了完了，他家主子又要玩新的花招了，這吉城裏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夠不夠主子玩的，他實在沒料到自家主子會接下這個案子，放著首都天城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跑到這吉城裝七品芝麻官，剛才那城衛看見主子時眼底的不屑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他會不會是主子第一個下刀的。
別看主子現在一副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模樣，實際上……
不知想到了什麽，穆百沒忍住抖了抖。
正在被腹誹的段千山看見了穆百的表情，轉頭微笑著說道：“穆百啊，這豔陽高照的，你很冷嗎？”
不冷不冷，穆百用力搖了搖頭，心裏卻是一陣哀嚎，主子啊，能不能別笑得這麽‘溫柔’，對於見識過您原本模樣的人來說，實在是好滲人。
“本大人到了這吉城的消息，想必那三路人馬都知道了吧，”段千山大約能猜出自己這手下心中所想，倒也不多介意。
“是，剛才在城門口一共感覺到有三股視線，估計現在他們身後的人都知道了，”穆百正了正臉色回道，“大人，可要派人去探探這三路人馬的底？”
“不必，自會有人送上門來，一個八方漕幫，盯著這塊肥肉的，有土匪出身的城主，吉城的地頭蛇，還有楚家主自家的兄弟，楚至元的死也不知道是誰造成的，實在是有趣的很，”段千山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客棧。
“本大人餓了，要吃東西先。”
“是，屬下立馬去安排，”穆百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想到這次主子出門就帶了他一人，心裏說不高興都是假的，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幹活才行，被留在天城的那班人可都很羨慕他呢，他可不要被替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