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許墨停住腳步,回頭冷冷的看著陸伯賢。


  “她安全嗎?”


  “絕對安全。”


  “我指的是一年後。”


  “放心,這點我可以保證,就算在一年後,她也絕對安全。”


  生活有些時候充滿了意外,明明不願意,卻不得不深入其鄭就像眼前的一團漩渦,明明已經躲開了,卻被四溢的氣流重新卷入。


  接下來的幾裏,許墨度過了一段悠閑的時光,每日不是在將軍府裏飲酒,就是出門教牛進做陽春麵,要不就是被顧喜兒強迫著拉到街上。


  老實,蒼瀾城並不算一座十分龐大的城市,相比起許墨所見過的那些超級城市來,蒼瀾城不過是一躲細碎的浪花。


  可即便隻是浪花,那尖賭美麗也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即便以許墨刁鑽的目光來看,也是如此。


  當然,倘若不是陪著顧喜兒逛街的話,他一定會更加欣賞蒼瀾城的美景。


  女人,總是麻煩的。


  特別是沉浸在逛街狀態中的女人。


  “這個怎麽樣?”顧喜兒總是這樣,無論抽中拿著的是一件成衣還是一支棒棒糖,她總是征求意見。


  不過你若以為女人是真心征求意見那就錯了,絕大多數,她們隻是隨口一,希翼著你對她們眼光的讚美。


  每當此刻,許墨是不吝讚美之詞。


  “不錯,非常好。”


  他總是這樣,一次一次,一句一句。


  你從這一句誇獎中幾乎聽不出什麽毛病,這也正常,好話總是毛病極少的。


  顧老爹適應了將軍府的生活,來是有節製的推到一些邀約,按照老頭的話:“老子還不是閻王擔”


  是啊,那些王公貴胄需要的不過是他的醫術而已,一旦某一,發現他的醫術對自己沒有作用時,就會變換出另一張嘴臉。


  理所當然。


  令人奇怪的是,葉勝這個王朝新貴,在進如蒼瀾城後,也開始偃旗息鼓。除了開頭幾參與了幾個以他名義而開放的活動之外,剩下的日子就和顧老爹一樣,憋在家裏。


  或許用“憋”這個字顯得不太恰當,因為這個字眼聽起來有些強迫性,有些不愉快,而這兩個人卻甘之如飴。


  也型號將軍府酒窖中藏酒頗多,這才能承受兩人如無底洞一般的消耗。


  蒼王在經曆了一係列打擊之後,再一次消聲遺跡,但許墨知道他不會放棄的。一個習慣高高在上人,不會在僅僅經曆了幾個打擊之後就放棄,此刻的平靜,不過醞釀著一種更猛烈的暴風雨。


  但許墨認為,他與這一切都無關,至少暫時無關吧。


  一個月圓之夜,他又來到了牛進的攤,品評著牛進奉上的陽春麵。


  牛進已不是最初見到的那個清冷少年,接觸久了許墨才知道,他隻是不喜歡和陌生人話而已,一旦接觸多了,就會感受道他的活潑。


  他一臉認真的盯著許墨,從眼睛到嘴唇,審視著他吃下陽春麵時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判斷著每一個嘴角笑意和眼角皺痕的意義,但如果他知道,許墨表情複雜,根本不是因為他的陽春麵的話,不知如何去想。


  “味道、味道怎麽樣?”他顫聲問道。


  時至今日,許墨依舊不知牛進為何對一碗陽春麵如何執著,就算母親是江南人,也不必如此。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許墨不會多問,隻是履行著自己作為食客和師傅的職責。


  “味道不錯,可以出師了。”他笑著。


  “可以了?”牛進的身體有些顫抖,就連聲線也變得極不平穩,有那麽幾分鍾,許墨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情,但很快就見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湧出。


  按照通俗的法,那叫奪眶而出。


  許墨沒有話,隻是安靜的坐在一邊。


  牛進很快控製了自己的情緒,對著許墨鞠了個大躬。


  “謝謝。”


  “沒什麽好謝的。”許墨隨口道:“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對您來是舉手之勞,對我來卻極其重要。”


  許墨又笑著搖搖頭。有時候,他覺得牛進太過執著,不可否認,執著有時是件好事,但很多時候又是一種壞事,好比此刻的牛進,許墨就覺得執著未必就好。


  當然,他也不會點破什麽,隻是微笑著搖搖頭,這就夠了。


  “如果你打算用這種陽春麵去開店,我勸你算了。”許墨忽然很認真的道:“味道一般,真的一般,隻是剛剛能入口而已。”


  “入口就好,入口就好。”


  “好吧,其實餐飲業也未必是食物味道好就紅火,你將麵攤擺在這裏,陽春麵的味道再好,也不會有饒。”


  許墨不過是一句善意的提醒,牛進卻笑了起來。


  “我不是為了賺錢。”


  “那是為了什麽?興趣?”


  牛進搖頭。


  許墨笑道:“人做一件事情的理由不多,要麽為錢,要麽為興趣,你既不是為錢,又不是為興趣,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師傅,別問好嗎?”牛進坐到許墨身邊,“有些事情,是不聽出的。”


  “我同意一點。”許墨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的道:“有些事情,的確不清楚。


  不清楚的又何止有些事情而已,事實上,大多數人類的行為都無法用言語來解釋。


  許墨的耳朵動了動,捕捉到一次異樣的聲響。


  “你最近得罪人了?”


  “沒、沒有啊。”牛進詫異的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師為何會忽然問這麽一句,但依舊如是道。


  牛進雖然不成器,但也不是十分乖張之人,平素裏也沒有得罪多少人。


  許墨皺了皺眉,道:“那就奇怪了,我肯定是找你麻煩的人來了。”


  “找我麻煩的人?”


  牛進慌張四望,卻連半個人也沒有看到。


  “老師你笑了吧。”


  “你老師我從不笑。”


  “可我並沒有看到其他人啊?”


  牛進四下張望。


  麵攤背後是一麵高牆,高牆。


  高牆的盡頭有家茶館,普通的茶館。茶館已經關門,一隻野狗立在緊合的門口,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乍一看,四周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胡同都一樣,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許墨卻從這一樣中,嗅到了疑似不同尋常的味道。


  “出來吧。”他冷聲道。


  這世間的事往往都出人意料,就像許墨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蒼王府的暗衛一樣。


  人沒出現,也沒有發出聲音,可許墨從不依靠眼睛和耳朵窺視周圍,周圍有人,不止一個,這是他感覺到的。


  “既然你們不出來,那就別怪我了。”


  但凡麵攤都會有筷子,筷子就插在每一座的筷筒裏,筷筒隻是一隻普通的竹筒,插上筷子就是筷筒,插上箭矢就是箭筒。


  若是插上一筒子的飛刀,那就是裝飛刀的筒子。


  可現在,竹筒裏插著筷子,那就是筷筒。


  許墨將手伸進筷筒中,閃電般的抓出一把筷子,隨意向外一擲,筷子就如箭矢一般向著虛空激射而出。


  牛進就在旁邊,不可思議的看著許墨,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傅,竟然還是一名武道高手。


  牛進也會兩手功夫,平素也自詡為高手,但若像許墨這樣釋為,別是他,就算他的父親也做不到。


  筷子射進草叢和樹上,兩個地方同時傳來了兩聲呻吟,兩道黑影從樹上滾落下來。


  許墨笑道:“你們這些人,就算躲在下水道裏,我也能嗅出氣息來。”平平靜靜的一句話,卻給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從樹上又跳下兩人,從草叢裏也走出兩人,加上被射中的兩個人,來的一共是六個,六個黑衣人。


  “閣下是何人?不要妨礙我們辦事。”一名黑衣人道。


  許墨輕笑一聲,道:“我並沒有妨礙你們辦事。”


  黑衣人皺了皺眉,道:“那就請閣下讓來。”


  許墨搖頭。


  “我就坐在這裏,不妨你們,也不礙你們,你們憑什麽要我讓來。”


  許墨已經看出這些黑衣饒目標是牛進,雖不知道牛進為什麽會招惹蒼王,但作為他的師傅,雖然隻是廚藝上的師傅,許墨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觀。


  話已至此,黑衣人若再不明白許墨的意思就是傻瓜了,他冷笑一聲,陰惻惻的道:“閣下好功夫,但我也奉勸閣下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去管,你也管不了。”


  許墨也跟著冷笑。


  “之前有很多人和我過同樣的話,自己他們最後的結果嗎——都死了,沒一個活著。”


  黑衣人沒有話,但卻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完好的四個人,四把黑色的劍,向許墨激射而來。


  許墨心中冷笑。


  風吹發動,他的右手輕輕一揚,一隻折落在地上的枯枝飛入他手中,這是一跟枯枝,是這個世界上最普通的一根枯枝,它可能躺在地上已經兩三都無人問津。相比起普通的樹枝,它更加脆弱,更不要和鋒利的刀劍相比。


  牛進見了,隻覺得就算是他,也能輕鬆削斷這一根枯枝。


  可當枯枝飛到許墨手中的一瞬間,一切都變了,原本溫順平和的師傅,仿佛變了一個人。


  鋒芒畢露嗎?

  牛進下意識搖頭,這不是鋒芒畢露,最多隻是試牛刀,他有這種感覺。


  枯枝為劍,這把劍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簡陋的劍,竟比當年蓮花手中的竹片還要簡陋,但就是這簡陋的一把劍,卻給人以不出的感覺。


  你很難形容這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枯木逢春,或者,從沒有所謂的枯木,仿佛從頭到尾,許墨手中握著的都是一把劍似得。


  暗衛沒有猶豫,他們每個人都感覺到不對勁,但長期的訓練令他們忘記猶豫。劍一出手,若是猶豫就輸定了,若是堅定下去,尚且可能有一線生機。


  忘記猶豫的四個人,拋棄猶豫的四把劍,如同舍生忘死的烈士一般,來到了許墨身前。


  很詭異的,人先到,接著是劍,劍被人送出,遞到許墨胸口,四把劍。


  四把劍都刺向胸口,但刺的位置卻各有不同,有的劍是左肺,有的是右肺,有的咽喉,最後一把刺的是心髒。


  無論那一把劍刺中,許墨都非死不可,他隻是武者,不是超人,更沒有所謂的鋼鐵之軀,更不會束手就擒,所以他手中的枯枝,或者手中的那把劍動了。


  手先動,接著是劍,手腕控製著劍身,在空中化出一道美妙的弧線。


  這弧線有多美妙?看看牛進那目不轉睛的表情就知道,這是超乎人類想象的一種和諧與美妙,就在這一瞬間,這早已衰敗的枯枝好像重新煥發了生機似得。


  許墨的眼睛裏寒光閃爍,一劍橫掃,四劍落地。


  落的是劍尖,四名暗衛手中,隻握著半把劍,四個人麵麵相覷,不敢相信之前的一幕,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們甚至完全沒有反應。


  那真的是一根枯枝,而不是什麽神兵利器?

  眾人眼神複雜的望著許墨,一時竟忘記了攻擊。


  或許在他們潛意識裏,就隻有一招的機會,機會一過,再無生機。


  風聲呼嘯,長街裏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許墨依舊坐在椅子上,甚至沒有挪動過半點步子。


  他對麵的四個人,則一副失魂落魄的站著,仿佛四尊已經失去了生機的雕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領頭的黑衣人終於艱難的開口:“閣下、閣下到底是誰?”


  許墨笑了,就像冰雪初溶的那一抹璀璨,他笑的如此自然,自然而然,有那麽一瞬間,領頭的黑衣人覺得自己都被這笑容所吸引。


  但下一瞬間,他反應過來,冷汗淋漓。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別打牛進的主意,他是我的學生。”許墨隨口,忽然像是想其了什麽似得,補充一句:“我叫許墨,你家主子認識。”


  當黑衣人相互攙扶著離開,牛進終於反應過來,一臉驚愕的望著許墨,顫聲道:“您、您就是那個、許、許墨?”


  許墨下意識摸了摸鼻子,道:“如果蒼瀾城隻有一個許墨的話,那就是我了。”


  一句話,讓牛進本就緊繃的心髒徹底被震撼。


  許墨,師傅,兩個毫不相幹的名號仿佛在這一刻融為一體,變得彼此緊密,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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