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顏赤揚恨不得將長劍送進不可和尚的咽喉,可他終究強忍了下來,耐著性子道:“讓我過來的理由,我不想浪費時間。”


  胡丁山指著他笑道:“看看,這人還挺心急?”


  不可和尚笑道:“年輕人嘛總是心急的。”語氣老氣橫秋,轉頭對顏赤揚道:“聽赤霞宗被淘汰了?”


  顏赤揚心中莫名的一痛,這件事情是橫在他心口一根刺,此刻被不可和尚重新提起,依舊隱隱作痛。


  “你到底想幹什麽?”顏赤揚沉聲道。


  若不是麵對的是不可和尚,恐怕他已經出招了。


  不可和尚笑道:“很簡單,我要還你一個人情。”


  顏赤揚目光一閃,沉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丁山笑了,插話道:“傻子,你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嗎?他是想用幫你進入玲瓏寶塔,來還你放過張嘯林的人情。”


  顏赤揚冷笑一聲,道:“我不相信他會這麽好心。”話雖是對胡丁山的,目光卻落在不可和尚臉上。


  就見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你領情也好,不領情也罷,反正人情我是一定要還的,我最討厭的就是欠人人情了。”


  顏赤揚冷笑道:“就怕你沒這個能力。”


  “哈哈哈!”不可和尚大笑起來,忽然笑聲一收,肅聲道:“你懷疑也不無道理,玲瓏寶塔畢竟是遠古時代的異寶,怎能進就能進——可你知道坐在我旁邊的這個人是誰嗎?”


  顏赤揚看一眼胡丁山,搖了搖頭道:“不知。”


  不可和尚笑著對胡丁山道:“胡老頭,看來你也沒有多少知名度麻。”


  胡丁山笑道:“那是自然,我胡家世代隱於大漠,知道的人畢竟是少數。”


  顏赤揚搖了搖頭,疑惑的道:“我不明白。”


  不可和尚笑了,道:“這位就是守護玲瓏寶塔的守護一族胡家的大長老E胡丁山,你想要進玲瓏寶塔的事情,還需他幫忙。”


  完話,偏了偏頭,示意胡丁山。


  胡丁山連忙搖頭,道:“我可幫不了這個忙。”


  不可和尚笑道:“你會的,對嗎?”一雙淡漠的眼睛凝視著他。


  胡丁山一時語塞,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半晌過後才開口道:“我算是掉進你的坑裏了。”


  不可和尚大笑起來,轉過對顏赤揚道:“我給你一個進入玲瓏寶塔的機會,算是還你的人情,你看如何?”


  那雙淡漠的、慈悲的眼睛在顏赤揚的身上遊走,仿佛將他整個人看了個通透;顏赤揚不得不承認,不可和尚的話語極具魅力,他甚至可以開始期待。


  “當然,”他,真的開始期待了。


  話還未完,便被打斷,打斷他的正是身後的秦香兒。


  “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


  不可和尚笑容一僵,道:“不好意思,你的是?”


  秦香兒昂起頭,大聲道:“你要準備的名額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


  “香兒!”顏赤揚連忙給秦香兒使眼色,他明白玲瓏寶塔不但是機遇,更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寶塔內一定機關重重,危機遍布,即便是他也未必有十全把握逃出,更不用秦香兒了。


  他想讓秦香兒收回出的話,然而秦香兒卻用一種倔強的目光盯著他,半晌,她笑了,柔聲道:“我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不想在外麵提心吊膽,如果寶塔裏是地獄,那就讓我和你共赴黃泉,做一對絕命的鴛鴦。”


  顏赤揚沉默了下來,不敢看秦香兒的臉。


  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遇見秦香兒時的情景,那時她剛從教坊裏出來,被一圈年輕人簇擁著,她那樣的美豔,那樣的讓人難以忘卻,並不算絕色,但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吸引了顏赤揚的目光,進而讓他的靈魂沉淪。


  “香兒,你不必的。”


  “沒有什麽不必,隻有理所當然。”


  房間了安靜了下來,無論是不可和尚還是胡丁山都沒有話,兩人一臉平靜的凝望著站在他們麵前的三人——四個名額或許要耗費一些手腳,但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們也願意為一個情深意重的女人去爭取這個名額,現在就看顏赤揚的。


  顏赤揚笑了,道:“兩個人就夠了。如果要冒險,兩個人夠了。”


  明月急道:“我是香兒的朋友,怎麽能看著朋友冒險?三個,至少三個名額。”


  房間外響起了莫愁的聲音:“老夫是你的師傅,師傅怎能看著徒弟去冒險,四個名額。”


  莫愁隨身而入,給上首的兩位見禮之後,就靜靜的站在一邊。


  胡丁山笑了,道:“剛才我就聽到有人在外潛伏,這想著是不是要將人抓下來,沒想到潛在門口的竟然是你,琴香閣的莫愁先生。”


  莫愁眉頭一蹙,淡淡的道:“你認識我?”


  不可和尚指著胡丁山,笑道:“這家夥可是不出家門,盡下事的人,東南域又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胡丁山搖了搖頭,笑道:“你的太誇張了,我隻是正好知道這件事情而已。”


  一番簡短的寒暄過後,房間又回到了安靜的狀態,沒有人出聲,所有饒目光都聚集在顏赤揚的身上,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冷汗已濕透了顏赤揚後背的衣衫,他甚至能夠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那能讓人感覺火熱的聲響。


  終於,他搖了搖頭,對不可和尚道:“四個名額的話,有困難嗎?”


  “櫻”


  秦香兒心中咯噔一聲,剛想話,就聽不可和尚繼續道:“困難是有的,但隻是問題而已。”她的眉頭舒展開來,不再話,雙手抱琴,就像淑女一樣靜靜的站著。


  顏赤揚聽到這話,苦笑一聲,回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不可和尚看了秦香兒一眼,目光最後落到了顏赤揚臉上,搖搖頭,笑道:“我想是沒有了。”


  顏赤揚道:“那麽就四個名額吧。”他躬身見禮,“還請兩位幫忙。”


  這禮還未完,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顏赤揚想要強行下拜,但這股力量始終托著他的身體,令他暗暗心驚。


  就聽不可和尚的聲音響起:“見禮的事情就算了,我幫你,為了還你當日不殺張嘯林的人情,既然是還人情,那之後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顏赤揚抬起頭,凝望著不可和尚,道:“話不能這樣,放掉張嘯林隻是事,而且當日的情況是你護著我,我依舊想殺他,所以談不上你欠我的人情。”


  胡丁山指著顏赤揚笑道:“我你這人怎麽就死腦筋了,這家夥好不容易承認欠人人情,你竟然往外推,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這個人情。”


  顏赤揚猶豫了片刻,道:“知道,可這根本談不上人情。”


  不可和尚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那一日你若執意追殺張嘯林,我也不會攔;所以人情是真的,而且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一般,那有收回的道理。”


  他轉頭對胡丁山道:“這事就麻煩胡老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胡丁山眯起眼,笑道:“知道你要去見一個人,去吧去吧,這裏有我就過了。”


  不可和尚點零頭,算是回應,就見他身影一閃,頓時消失在顏赤揚麵前。


  顏赤揚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他、他——”


  胡丁山看著顏赤揚,玩味的笑道:“如你所見,他走了。”


  “不、不,”顏赤揚道,“我的不是他走的事情,我知道他走了,”他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我的意思是,他的速度。”


  就連身後的秦香兒等人也是一臉驚訝,他們隻見人影一閃,不可和尚就消失了,這種消失還不是憑空消失,而是身法運用到了極致。


  在他們的意識中,從未見過有人擁有這樣的速度,是鬼魅也不為過。


  胡丁山眯起眼,笑著道:“很快嗎?我可不覺得,也就一般般而已。”


  夜,微雨。


  卡拉庫姆譯為無雨之地,明這裏很少下雨,但今夜,沙漠中卻下起了雨。不是如鵝毛一般的瓢潑大雨,而是雨,的可憐,可憐的就像從鵝毛之下探出的銀針。


  銀針也並不密集,稀稀疏疏的,稀稀疏疏的雨點拍打著悅來客棧的門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聲音談不上大,但很尖利,是一種很難被人忽視的聲響。


  慶功宴已結束,其他都回房休息了,大廳裏隻剩下許墨和紫竹和尚兩人,許墨在坐在靠窗的桌邊喝酒,紫竹和尚則在櫃台邊笑吟吟的看著他喝酒。


  看著他一杯接著一杯,將酒當成水一般灌進肚子裏,他忍不住道:“年輕人,少喝一點為妙,心老了就喝不了了。”


  許墨又喝了一杯,然後笑著道:“年輕的時候若不多喝,老了就喝不了了。”


  紫竹和尚搖搖頭,道:“你知道我的不是這個意思。”


  許墨笑道:“你又怎麽知道我的是什麽意思?”


  紫竹和尚笑道:“我知道你在害怕。”


  砰!

  酒杯撞擊桌麵——許墨放下酒杯,淡淡的道:“沒有人不害怕,可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麽嗎?”


  “害怕未知。”紫竹和尚笑道:“最令人恐懼的永遠是未知,因為未知有太多不確定,因為不確定所以恐懼。”


  “因為不確定所以恐懼?”許墨聲的咀嚼著這句話,過了一會兒,像是嚼出了一些韻味似得,笑了起來。


  他有舉起酒杯,向紫竹和尚遙遙示意,仰頭飲盡。


  “你倒是一個知己。”


  紫竹和尚搖了搖頭,道:“因為你需要一個知己,所以才覺得我是知己,如果你不需要,那我隻是一個碎嘴的和尚而已。”


  許墨又被自己斟了一杯酒,正好聽見紫竹和尚的話,微笑著將具備舉起,道:“為了這句碎嘴的和尚幹杯。”


  仰頭就是一口,月光照進杯裏,樽已空,僅僅殘留著一些附著在杯底的酒漬。


  紫竹和尚搖了搖頭,道:“你喝多了。”


  許墨笑道:“如果不喝,我恐怕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紫竹和尚道:“看來你不想睡。”


  許墨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紫竹和尚道:“為何不能?”


  許墨笑道:“因為我在等一個人。”


  紫竹和尚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聚成一束,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


  “我想你等的人來了。”


  他指了指門口。許墨放眼望去,就見一道白影從深邃的雨幕中走來,走的很慢,但沒有停止,脊背也挺得筆直,卻不給人一種刻板的感覺,而是自然的、慵懶的,就像一隻漫步在雨中的貓。


  雨水並未打濕來饒衣衫,他身體周圍仿佛有一層力場,將雨水隔開;許墨目光一凜。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但要如來人這般雲淡風輕,絕不是簡單的事情,至少許墨自認為在不啟動吞噬武魂的時候,做不到這一點。


  伴隨著來饒靠近,清晰的步點也逐漸傳來,並不素亂,而是整齊的,仿佛經過了精密的計算,聲音之間的間隙沒有任何差別。


  許墨笑了起來,一張熟悉的臉,透過雨幕,映入他的眼簾,那白玉一般的麵癱,黑的灼饒眼睛,還有臉上蕩漾的淡然的笑容都讓許墨心中升起一絲親切的感覺。


  “不可和尚,你來了。”他。


  嗒的一聲,別樣的聲音,不可和尚踏進了客棧大門,正如許墨所見的一樣,他渾身上下沒沾上一滴水,就連布鞋也光潔如新。


  “你久等了吧。”不可和尚笑著道,同時看了旁邊的紫竹和尚一眼。


  許墨笑了,道:“你還知道久等這一,我以為你不知道。”語聲稍頓,又道:“我確實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不過終於還是等到你了。”


  不可和尚人影一閃,便來到許墨對麵,自然的坐進了對麵的椅子裏。


  “很簡單,好的事情,我自然回來。”他一邊話,一邊自顧自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將酒放在唇邊,微微抿了一口,露出陶醉的模樣。


  “這酒不錯,好酒。”他睜開眼道,“沒想到你也會喝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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